越琊道:“属下遵命。”
厉旸冷眼看着他们说完了话,才问贺兰擢秀,“刺客找到了么?”
贺兰擢秀拱手道:“没有,是微臣无状,王爷恕罪。”
厉旸哼了哼,“别请本王恕罪,去求父皇恕罪吧!明日本王自会奏你一本,且看父皇符合处置你!”
贺兰擢秀脸色淡淡的,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厉晫看向贺兰擢秀,毕竟是知道他的性子,起初被怀疑的气恼早散了,此刻自然地回护起来,扭头对厉旸道:“行了,你瞧你那个性子,清流追拿刺客又没有错,就算他这时候不闯进来,二哥遇刺,那能不细查么?查来查去发现刺客是到你这里没了,回头父皇不还是得派人来查?到时候反而不如这般查过之后好交代了。”
厉旸冷笑,“我有错,自然有父皇来查,他是个什么东西,无官无爵的,也敢随随便便闯我的相王府?若不是今日是我儿大喜之日,我便是集了人手杀了他,你瞧父皇会不会要我抵命?”
那自然是不会的,贺兰擢秀再好,到底不是亲儿子。
厉晫叹气道:“行了行了,越说你越来劲儿,你爱怎样怎样吧,我是管不了你。不过今日之事就这么样吧。”他拍了拍贺兰擢秀的肩头,压住,眼尾的余光沉沉扫过厉旸,隐隐带了几分威胁,“清流,你就跟我走吧!”
厉旸冷笑一声别开目光,没说话。
贺兰擢秀侧首看了看厉晫搭在肩头的大手,略一犹豫,微微点了点头。
厉晫便同厉旸和齐氏等人告辞,同时吾君等人一块儿出了相王府。
几人很有默契地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走出一段路,见四下无人,厉晫才对贺兰擢秀道:“你今日太冲动了,就算是追刺客,好歹也通禀一声,怎么能这么就闯进来呢?”
贺兰擢秀道:“多谢王爷解围。今日之事,也实在是不得已,那刺客武功高绝,若今日被他跑了,再想抓想来是难了。所以……”
“抓着了又有什么用?”厉晫打断他的话,冷笑道:“那不过是一个刺客,要么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归背后那人不除,你抓了这个刺客,还有下一个,你身手再好,又能抓到几个?”
贺兰擢秀扬眉,静静地看着他,“你说的那个背后之人,究竟是不是你?”
厉晫长笑一声,“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们兄弟注定不能共存,区别只是,活下来的是哪一个罢了。”他叹口气,道:“你若是不能帮我,就谁也不要管,我真不想你我之间也反目成仇。”
贺兰擢秀终于也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忍,“我本不想管,可如今云儿她……”
厉晫安慰他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贺兰擢秀点点头,“先告辞了,我还得回权王府去。”
厉晫也干脆道:“告辞。”
目送贺兰擢秀离开,厉晫立刻阴沉了脸,满布杀意地看了时吾君一眼,沉默地跃上马背,“回府!”一扯缰绳,骏马飞驰而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时吾君瞧了眼那一骑尘土,不疾不徐地上了马车。当她慢悠悠回到泠波居时,厉晫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了,手边粉青瓷杯里的半盏茶汤已经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时吾君一踏进屋子,厉晫便看向思凰,“出去!”
思凰纹丝不动,只看着时吾君。
“你先出去吧,王爷不会将我怎么样的。”时吾君轻轻说道,待思凰离去之后,反身关了门,这才坐到厉晫对面的椅子上,笑道:“王爷气什么?”
厉晫往前探了身子,声音阴森,“贺兰纤云的急症,是不是你的手笔?”
时吾君略稀奇道:“王爷心疼了?”
厉晫见她依旧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更为生气,“时吾君,你最好不要试图敷衍本王。”
“妾身不敢。”时吾君柔软而顺从地道:“贺兰纤云不是急症,而是中毒,确实是妾身吩咐人做的,所为的,就是将权王留在王府,好方便思凰去刺杀,同时将贺兰长公子引去。”
厉晫见她坦白老实,火气消了几分,道:“为何要引来清流?”
时吾君屈指在桌上轻轻扣着,低眉道:“因为他碍事。”
厉晫道:“你想用贺兰纤云威胁他?”
时吾君轻笑一声,“相王殿下说了会奏本,自然就会奏本,他说的其实没错,贺兰长公子无官无爵,擅闯王府,确实要受责罚,若是能借此将他逼出妙陵,于王爷的大计并无害处。”
这辈子的贺兰擢秀还没经历过族人离散,家族落败的锥心之痛,本性宽和无争的他做事难免心慈手软,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朝廷倾轧。
且他现在盯上了她,若是任由他留在妙陵,弄不好反而坏事。
厉晫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气的也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清流之事,你为何要瞒着我?”
她同他借了越琊,说思凰一人在行刺之后虽不至于当场被缉拿,但也肯定甩不掉贺兰擢秀全力追捕,所以他们定下计策,思凰行刺之后,故意引着贺兰擢秀在权王府附近兜圈子,而他们到了相王府之后便借故将越琊派去权王府,让越琊接替思凰。
随后思凰去千金坊取了金饰赶到相王府,越琊再引了贺兰擢秀过来,由思凰掩护越琊出去,再堂堂正正从大门进来,如此这般便都将嫌疑抛清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要下毒谋害贺兰纤云,更没有说要借此威胁贺兰擢秀。
时吾君叹口气,道:“我若是说了,您能同意么?就算您能同意,您面对贺兰长公子的时候,能表现得这般自如么?”
对厉晫来说,他的本性豁达高远,本来也不爱这些阴谋诡计,可身为皇子,他不得不深陷其中,而贺兰擢秀,代表着曾经也明达梳阔的他,那是他心中唯一一处值得怀念的时光和值得骄傲的过往,他就算可以对任何人硬起心肠,但唯独对贺兰擢秀,他总是要多留三分余地。
厉晫终于沉默。
时吾君见状,从袖中取出一瓶黄玉小瓶,推向厉晫,“王爷,喝了吧。”
厉晫拿起那玉瓶看了看,再看看时吾君,森然道:“你打算威胁清流什么?”
时吾君长长一笑,“事已至此,我就算想对贺兰长公子做什么,王爷您又拦得住么?”
厉晫死死地捏着那玉瓶,忽地横了心,打开瓶子,一抬头,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吞下肚去。
昏迷之前,厉晫感到时吾君的手臂仿佛蒲苇织就的网,柔韧而坚定地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的脊背,用像落花一般轻柔美丽的声音道:“王爷放心,妾身就算瞒着您,但却绝不会害您。”
更不会害他。
明光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是个不一般的日子,明光帝仅有的三个儿子中,一个在府中遇刺,一个在相王府赴宴之后回府毒发,差点丧命。
三王夺嫡,两个几乎同时险遭不测,唯一活着的相王厉旸一时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消息传进宫里,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卿高贺普主办、刑部左侍郎史初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岐协办,务必彻查两位亲王被害一事。
几人领了圣旨立即马不停蹄地展开调查,最先去的是权王府,黄昏时分到了荆王府。
厉晫依旧昏迷不醒,高贺普几人探视一番,随时吾君来到正堂之后才问道:“太医可曾说是什么毒?”
时吾君的眼圈红了红,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思凰,“不过我的婢女思凰说可能是一种源自呼揭的名叫‘怨憎会’的毒,可她也不很肯定,太医那边也没有定论。”
高贺普等人闻言皱了皱眉,问思凰道:“怨憎会?可是佛家八苦之一的怨憎会?”
思凰道:“回高大人的话,正是佛家八苦的怨憎会,意思是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和冤家、仇人避开,冤家路窄、仇人相见,这都是苦。这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可以令中毒者陷入沉睡,起初平静如昔仿佛好梦酣然,然而三日后便开始陷入噩梦而不能唤醒,就好似日夜防着仇人般夙夜不安,直至在身心俱疲之中死去。”
高贺普几人暗暗抽了口气,道:“真是好歹毒的毒药。那……要如何才能确定就是这种毒呢?”
思凰道:“只能等到三天过去,若王爷陷入噩梦,惊悸不安,那就是了,如果没有,那便不是。只是……”看了看时吾君的脸色,她低下声音,“若不是怨憎会这种毒的话,奴婢也辨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毒了……”
时吾君微微侧过头,以手帕压了压眼角,对高贺普道:“高大人还是问些别的吧。”
高贺普便从善如流,请时吾君再将白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待她说完,又问道:“那么王妃的意思是,在荆王爷因为贺兰长公子擅闯相王府一事同相王爷起了冲突之后,便再没碰过相王府中的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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