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吾君细想了想道:“没有,那之后我们就离开了。”她带着轻愁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高贺普,“至于高大人说我家王爷同相王殿下起了冲突……我以为,这事还算不得冲突那种程度罢,高大人该不会以为相王殿下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她微微摇摇头,“我觉得不会。”
见她没有揪住不放,高贺普不禁多看了时吾君几眼,嘴唇一动,仿佛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低头拱手道:“王妃勿要多心,本官为了查案,少不得要一一问明,这其中没有任何含义,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时吾君轻轻“哦”了一声。
高贺普又问:“那么在离开相王府的路上,王爷可又接触了什么人?比如受了伤?或是吃喝了什么?”
时吾君叹了口气,道:“王爷和贺兰长公子分开之时还好好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生气,一个人骑了马先走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没说上几句话,王爷就……”她哽了嗓音,轻轻吸了吸气,再次将情绪稳住,“这其中王爷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我没有亲见,但后来我也问过一直跟在王爷身侧的越护卫,他说王爷径直回了王府,一路上没有异样。至于王爷身上是肯定没有伤的,至少我没看见,太医也没查出来。”
高贺普点点头,又问:“那么王爷回府之后,又接触了什么人?吃喝了什么东西?”
时吾君拧了眉,神色微惊,“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认为王爷是被自己王府的人害的不成!”
高贺普正色道:“王妃殿下,本官只是想尽快查明真相,请您配合。”
时吾君略一思忖,让人叫了越琊和若初若拙进来,问道:“白天王爷先我回到王府之后,可见了什么人?进了什么吃喝么?”
越琊道:“王爷直接回了泠波居等王妃,并未见其他人。”
若初则道:“王爷没有吃什么,王爷似乎心情不好,奴婢奉了茶就被撵出来了。”
“茶?”高贺普追问道:“什么茶?王爷喝了吗?”
若初道:“是武夷山的大红袍。至于王爷喝了没有……”她咬了咬唇,努力想了想道:“奴婢奉了茶就出来了,没有看见王爷是否喝了。”
高贺普追问道:“那茶盏是谁收的?什么时候收的?里面的茶水可少了?”
若拙福身回道:“是奴婢收的,就在刚刚,奴婢瞧那茶水似乎是少了些。”
时间隔了那么长,茶水少了些也是正常,不太容易确认是荆王喝掉的,还是自然干掉的,高贺普暗暗皱眉,问道:“怎么是才收呢?”
若拙回道:“因为刚才一直在忙照顾王爷,所以没有顾得上……”
时吾君看了看高贺普,对若拙道:“你现在去看看,那茶盏是否已经清洗了,如果没有就拿过来。”又问若初道:“你泡茶用的是什么水?”
若初道:“厨房说是今年新攒的荷叶露水。”
时吾君道:“你去把剩下的拿来,还有,你泡的是哪罐子里的茶,把茶叶罐子也拿来。”
两人连忙去了,不一会儿若拙首先回禀,那茶盏已经被小丫头清洗干净了,说完若初正好将茶叶和露水捧了进来,在时吾君的示意下,放到了高贺普身侧的小几上。
时吾君道:“这两样就交由高大人处置了,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她看了看思凰,道:“我这婢女略通医毒,高大人将这两样取走之前,不知可否让她各取一些,王府这边也可以自行检验。”
高贺普诧异道:“王妃此举的意思是?”
时吾君轻轻一叹,道:“高大人细查茶水之事,倒也是给我提了个醒,若有人存了心想要害王爷,便是自己府中也不见得是干净的。外面的事我一个深宅女子管不了,但是王府的平安清静却是我的分内之事,既然想到此处,我便不能不细查下去。”
“王妃睿智。”高贺普点点头,同史初平和杨岐交换了一下意见,道:“只取一部分的话,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时吾君便对思凰一点头,思凰另取了干净的器皿,当着高贺普的面,将茶叶和露水皆取了一些。
高贺普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直到问无可问,这才告辞离去。
时吾君一直送到门口,高贺普几人纷纷道了留步,她忽然问道:“刚才一直在犹豫,觉得问出来还是不妥当,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听说高大人是先去的权王府,听说权王妃今日身子不适,我想问问高大人,权王妃究竟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同我家王爷一样,是……”
她恰到好处地停下,略显紧张地看着高贺普。
高贺普道:“关于这事,王爷未曾明言,本官也不好妄加揣测。”他顿了下,“权王妃本官也并未见到。”
时吾君露出淡淡失望的神色,点点头道:“几位大人慢走,恕不远送。”
高贺普几人拱拱手,上了轿子远去了。
时吾君退回门内,对身后跟着的人道:“周管家,你交代下去,即刻起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所有外客不经通传一律不得入内。思凰和越护卫,你们两个带人将这王府之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查上一遍,我要知道所有人的来历和出处,还有今天都做了什么,无论是侧妃和是三岁的孩子,只要是喘气的,就不能漏过一个!”
她声音清冷而坚决,就像屋檐下倒悬的冰锥,两人神色一凛,领命而去。
下了命令,时吾君扶了若拙的手往内院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去,看着王府那扇朱漆大门渐渐地合上,“咣当”一声,隔绝了墙里墙外的世界,却无法隔绝同一片天空的风起云涌。
当夜,时吾君执意为厉晫守夜。
她披着滚了白狐狸皮子的浅银灰绸袍,难得捏起针线,背对着门坐在窗边的条桌旁绣一只玉色护手。
烛火拨得很亮,将她本就精致得五官映得越发立体,烛火一跳,那两扇长长的睫毛就好似颤动的蝴蝶翅膀,振翅欲飞。
她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绣几针,就去看看厉晫,再低头绣几针,又挑开窗棂向外看。
到了后半夜,她偶一次掀开窗棂,竟发现外面飘起了雪。
她便一时没有放下窗户,呆呆地向外看着,直到室内灯影一摇,有一把清绝淡雅的声音从床边传来,“王爷如何了?”
时吾君对着窗外轻轻呵出一口白气,轻轻放下窗户,搁下手上的绣活,起身转过身,对那一身苍色谦谦如玉的男子露出一弯明月般的笑容,仿佛照亮了整个雪夜,“王爷他很好,长公子大可放心。”
贺兰擢秀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就去探视厉晫,一直立在床边,直到听见时吾君的声音才转过脸来,定睛一望,不免面露微诧,“王妃殿下?”
时吾君笑吟吟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贺兰擢秀微一沉吟,手一动,一张素色信笺便夹在指中,他垂头看了一眼,署名是时盛容没错,“是王妃借了容侧妃的名义招臣前来么?”
时吾君淡笑道:“容儿的一切都是我给她的,我用她的名义,还需要一个‘借’字么?”
贺兰擢秀皱着眉看她,他自诩才智不在人下,可却一直看不透这女子的心思,“那么,王妃费尽心机招臣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要事?”
时吾君闻言一时没说话,走到屋内的桌旁坐下,仰头看着他道:“其实,长公子有没有想过,你无官无爵,只是白身,好像不应该自称为‘臣’吧?”
贺兰擢秀无所谓地一哂,“好,那草民……”
“长公子。我母亲当年为我取了一个字,但是没有人知道,就连我父亲也不知道。”时吾君轻轻打断他,一双被昏黄的烛火映成琥珀色的眼珠像包裹了千年万年的时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寂’,孤寂的寂。”
除了上辈子的他,这个字没人知道。
那时,他总是叫她“寂儿”,他说,每叫一次,他就会心疼一次。
可如今的他只是审慎地看着她。
时吾君心里空荡荡地疼着,无声地笑笑,抿了抿唇,“我不喜欢听虚伪的自谦,当然,我也不会要求你会真心的使用谦称。我告诉你知道,只是想让你知道……”眼底一直流动着暖色在抬眸时冻成了昏黄色的冰,“因为我是一个人,所以我无所畏惧。”
没有牵挂的人,是无所畏惧的。
贺兰擢秀的眉锋突地一颤,“你想做什么?”
时吾君的声音就像窗外的雪,冰冷而美丽,“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但我不喜欢被人怀疑,更不喜欢被人调查。”她低侧了头,看着自己冰冷的指尖,“我希望你能暂时离开妙陵。”
贺兰擢秀向来淡泊的眉目间染上了几分薄怒,口气也沉了下来,“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时吾君淡淡道:“就凭权王妃的性命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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