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吾君低叹一声,起身走到连竽面前,并未侧过身,就直面着殿门,侧伸出手去按在连竽消瘦的肩头上,“你今日算是求仁得仁,既来之,则安之罢。”
其他并未再多说什么,至于连竽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并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没有朋友,至于敌人,她已经够多,再多一个,也不过如此。
她听到身后衣袂浮动的声音,听到连竽恭恭敬敬地道:“恭送王妃娘娘。”
但愿,这位公主会一直这样聪明。
时吾君慢慢地走回泠波居,越琊正等着她,身边跟着一个四十岁上下、满脸沧桑的精瘦汉子。
越琊端着那张从不露半点情绪的脸,捧了一封书信给她,道:“宋将军的来信。”
提起宋西风,时吾君脸色一暗,只看着那信,却一时没有接。
那精瘦汉子见状,笑道:“王妃若是不愿意看那一封信,小人这边还有一封信请王妃过目。”
说着便从怀里又捧出一封信来,面上看去,和越琊手里的那一封一模一样。
饶是时吾君心思玲珑,却也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她扫一眼那人,道:“是宋将军让你来的?”
精瘦汉子道:“小人张钊,是宋将军麾下一名小卒罢了!”
时吾君又看了他一眼,也没接他手中的信,行至上首落座后,才状似无意地道:“宋将军家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可换过了吗?”
既然越琊敢将人带到她面前,显然是已经验过身份的了,但时吾君实在想不出宋西风为什么要送信给她,尤其这人还揣着两封信,既如此,为何方才不一同交给越琊?
行事怪异,她不得不生出几分怀疑,故此一问。
张钊有些惊讶,不由得暗暗打量时吾君几眼,若是别人或许不知道这问话中的含义,但他却是知道的。
一般人家门口放置石狮子都是一公一母,但宋西风的府邸门口却是放着两只雄狮,他说当兵的都打光棍,门口摆一对石狮子不像话,于是自上任那天起,就将那雌狮换成了雄狮。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什么人注意,便是常常出入的人都不见得知道,为何这位从未到过紫澜关的王妃娘娘竟会知道此事?
他心中觉得奇怪,但见时吾君正等着他的回复,便笑道:“说也奇怪,将军这次述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石狮子换成了一雌一雄,说是这样方合天地之法、阴阳之道。”
时吾君握了握拳。
上一世也是,他在得到她之后,便将那石狮子重新换成了雌狮!如今又是这样!
真是好不要脸。
利用气恨压下心中的难堪,时吾君此时倒是能确定这张钊的确是宋西风派过来的人,于是将两封信都接了,展信而望。
看到第一句“思吾君”时,她就有些犹豫了,可是若此时发作,未免惹人起疑,是以心里虽一百个不甘愿,她还是勉强读了下去。
这两封信是一模一样的,只交代了两件事,却足足写了七页,可见废话之多。而那些废话又多有些缠绵悱恻之意,看得时吾君甩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然,宋西风到底是名将,废话虽多了些,正经事还是很正经的。
时吾君看过信,神色复杂地沉默一阵,仿佛是在思考该勃然大怒还是该嗤之以鼻。过了一会儿,她心中有了决断之后,这才将信引燃烧掉了,对张钊道:“你们将军的心意,本妃心领了。”
宋西风在信上说送了很多补养之品给荆王,且其中就有他提过的那种化腐生肌的草药,而且,他还说,此次就将张钊留在帝都,以供时吾君调遣。
时吾君却不想用他,“你回去吧,本妃这里用不着你。”说是听凭她调遣,但其实也有监视之意吧!
张钊很耿直地道:“将军说了,若是王妃娘娘不同意小人留下,就让小人投奔权王殿下。”
时吾君有些头疼,这个宋西风,倒是知道如何威胁她!
罢了,大不了不找他就是了。
时吾君挥挥手人,让越琊带他下去了。
第二日,时吾君派人将贺兰飞星接进府来。
虽是侧妃不需要大办,但这日子也实在有些赶了,且又是在公主进门之后,更显得十分不受重视,听说的人都难免生出几分感概和同情。
不过显然不同的人看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
在送走贺兰飞星之后,贺兰夫人对陪嫁婢女郑嬷嬷道:“昨儿看荆王妃处置安如的手段狠毒老辣,但今天一瞧,这荆王妃到底还是年轻啊!禁不住事!”
安如,就是昨日倒酒引路的那个宫婢。
郑嬷嬷道:“是啊,公主前脚进门,她后脚就迎进新人,一则打了公主的脸,二则给了二小姐一个下马威,手段是有了,就是做得太过明显了。”
贺兰夫人冷笑道:“这样再好不过,让她们闹去!越乱越好!”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家不齐,何以平天下呢!
郑嬷嬷笑眯眯地道:“夫人说得极是。”
可惜,她们两人的算盘打得好,但时吾君显然不打算让她们如愿,自贺兰飞星嫁入荆王府后,府内非但没乱,她还张罗着开了宴席,说是让姐妹们彼此认识认识,顺便重新梳理一下府内的规矩。
只是,这次宴会,她将厉晫所有的女人都叫了来,却独独没有叫时盛容,理由是专心养胎。
时盛容听着前院隐隐的觥筹交错之声,看着流水样儿送进来的赏赐,慢慢摩挲着平坦的小腹,对静立一旁伺候的红笺道:“你说,姐姐为何不让我去?”
上次德贵妃派太医过来为她请平安脉时,还直道:“恭喜容妃娘娘,娘娘身子康健,介意一定会生一位俊俏的小世子。”
当时差点吓昏过去的她惊得差点以为是幻听了,直到太医收拾东西走了之后,这才发现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当时她心里万分感激,想着姐姐到底还是顾着姐妹之情,可如今一看,却隐隐觉得,时吾君的心思,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她一时还看不破。
红笺恭顺地道:“奴婢不知,不过想来是为了娘娘的身子着想。”
时盛容瞥了她一眼,自上次红笺涉嫌下毒之事后,这丫头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恭敬,恭敬到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了。
时盛容暗暗叹了口气,收了心思回到室内去翻看赏赐了,心里颇有几分豁出去的感觉,毕竟时吾君想要害她的话,她定是躲不过的。
等着就是了。
而此时,时吾君正在百花楼里说着:“王爷膝下空虚,本妃一直心有不安,如今容妃有妊,我们是嫡亲的姐妹,她的孩子,就和本妃的孩子是一样的,如今本妃总是放了半个心,各位姐妹也要加把劲,争取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
她说完着些,瞧了瞧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让人捧了一副骰子过来,笑道:“为了这个目的,本妃想要重新调整一下服侍王爷的规矩。先后顺序还是按照品级来,大家每人摇一次这骰子,摇出是几,就侍寝几天。”
众人顿时雀跃起来,要知道自家王爷虽有好色之名,但其实很多时候到了她们的屋子也只是休息,她们也是想生,但无奈厉晫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啊!
而此时见时吾君要重新调整侍寝的时间,都生出些希翼来,若是能多留住王爷几日,那亲近的时间自然也就多起来了,都是健健康康的女子,只要王爷能多来,还怕生不出孩子吗。
她们这么想着,摇骰子就十分积极努力,然而最后排顺序的时候,她们惊愕地发现,无论是摇出的是一还是六,不论是侍寝的时间还是顺序先后,她们这些使出浑身解数的人还不如一个什么都没做的时盛容!
凭什么她一个孕妇要排在前面?凭什么她的侍寝时间最多?
就凭她生得漂亮?
虽外头的人不知道,荆王府的人却是隐隐知道的,实际上荆王去到时盛容房里的次数,至今为止,十根手指头还是数得过来的!
而王爷既然不是那么喜欢她,那么她为何还能处处受到优待!
难道就只因为她是王妃的妹妹?
众人一时心中很是不平。
这些不平自然被时吾君收入眼中,她笑道:“本妃家里的情况,大家也是清楚的,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妹妹,从小与本妃一同长大,姐妹情深,本妃自然要对她好些。各位姐妹,你们……”她目光四下一转,一一从那些环肥燕瘦的脸上扫了过去,“不生气吧!”
时吾君问得这么明白,大家却不好意思答得这般明白了。
毕竟人家才是正妃,管着府内一应事务,借此对时盛容好一些,也是无可厚非。当然,她们就是再眼气,又能做什么呢!
时吾君见状,便又叹了声,道:“其实母妃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这个孩子一落地就请封世子,免得日后……”
免得日后厉晫去世之后他们一家子无爵可依。
但这样大不敬的话,她也不能直说,但在场女子皆有一副玲珑心肝,这话,自然是听得懂的。
果然,这话一出,吵杂的厅中霎时寂静一片,那些姿态各异的女人们忽然愣住了,若早早将时盛容的孩子请封了世子,那她们就算是生了孩子出来,也落不着半点好处了呀!”
旁的事忍忍无所谓,但这件事,万万不能忍!
众女皆在心中暗暗下了这个决定。
这时,周锦急急忙忙奔进来,对时吾君道:“相王妃娘娘病危,请娘娘亲往相王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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