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帝缓缓地放下手中九龙连环的金杯,舒缓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盯着连竽道:“荆王,已有正妃。”
连竽不慌不忙地道:“臣不敢与琨瑶郡主比肩,若能常伴荆王左右,侧妃之位臣已然心满意足。”
明光帝道:“堂堂公主,如此,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连竽低眉顺眼地道:“若能嫁给心爱之人,便是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公主深情。”明光帝瞥了一眼厉晫,仿佛家常口气,嗔怪道:“老五,这泱泱天下,你就究竟是有多少红颜知己呀!”
厉晫心微微一沉,扶时吾君正要起身解释,连竽已然开口道:“不瞒皇上,臣自幼喜爱拳脚,也曾习得花拳绣腿,故而对武将向来仰慕。荆王赫赫战功,威名远播,臣早便心倾慕已久,既有此等机缘可以与荆王长相厮守,臣万死而不能错过。臣自知此举有悖常情,但臣听父王说大泱之强盛,全赖皇上乃一代明君,臣一直心怀濡慕,臣这番心意,还望皇上成全。”
连竽的声音带着些璧琉的口音,清脆之中又夹杂了一丝软糯,她又说得极其温柔婉转,再趁着那一番花容月貌,听者无不觉得心中柔软。
时吾君低低一赞,“公主这番话,当真说的漂亮极了。”
连竽貌美,又是一异国公主,就算收入后宫也不会影响朝政,时吾君觉得,明光帝未尝没有动心。但连竽先说自己会些拳脚,又对明光帝一片孺慕之情,明光帝无论从自身安危还是名声考虑,只能是绝了纳她为妃的念想,但又因连竽说他一代明君,所以生不得气。而连竽又说,倾慕厉晫是因为喜爱拳脚仰慕武将,这说法又全了其他亲王的面子,且她要嫁的又是快死了的荆王,是以不招人恨也未招人妒。
时吾君欣赏地看着连竽,上辈子她被连动给了厉旸,早早便被折腾死了,倒不想,竟是这样出众的女子。
厉晫有些不高兴,脸色阴沉沉的,道:“有人在和你抢男人,你竟还笑得出来?”
时吾君抿了抿唇,“王爷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虱子多了不痒’。”
她嫁进荆王府前,厉晫就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女人,对她来说,再多一个两个的,也没什么区别。
厉晫心里不痛快,原先不过是做个样子靠在她身上,实则还是靠自己的力量坐着,闻言便卸了大半的力道,沉甸甸的身子压下来,登时将她压得说不出话。
时吾君暗暗翻了个白眼,手扶着他的腰,不折痕迹地掐了他一下。
这人,幼稚起来倒也是够蠢的!
那她点子力气厉晫自然不看在眼里,反而觉得被勾得有些痒,难耐地动了几动。
但他毕竟是顾大局的人,一句两句稍稍发泄了一下不满便不再折腾,也稍微收了些力道,在时吾君耳边轻声道:“你猜,父皇可会同意?”
“当然会的。”时吾君低声道:“连竽只是一个附属小国的联姻公主,母妃又不受宠,胞兄更是已经身在大泱为质子,把她指给谁其实都没什么所谓。但她到底是一位公主,她可以自己要求为侧妃,但父皇却不能将她赐给别人为妾,尤其此时她已经当众表明要嫁荆王,父皇若将一位心中有别的男人、又不能带来任何利益的女人指给别人为正室的话,那人必定心里不愿,父皇倒还不至于为一个连竽而让臣子为难,所以他就算心里有些不满,但最后一定是会同意的。”
她轻笑道:“妾身提前恭喜王爷了。”
薄怒悄悄染上眉梢,厉晫捏紧了酒杯,仰头饮尽。
时吾君瞧瞧那空杯子,执了酒壶又帮他倒了慢慢一杯。
旁人的酒壶里是酒,他的酒壶里是药茶,多喝几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厉晫憋了气,靠着时吾君的手便不安分起来,悄悄从她背后穿过,把那不盈一握的纤腰牢牢握在掌中。
时吾君拿着酒壶的手忽地一抖,温热的药茶洒出几滴来,落在了裙子上。
厉晫伸手帮她拂去,笑道:“王妃这身衣服,回去该重新做了。”
时吾君放下酒壶,手落在盖在厉晫放在腰处的手上,捂住,用力,指甲顿时狠狠地扣进厉晫的手掌之中。
她阴笑着道:“王爷若是累了,就多靠一会儿吧!”
厉晫虽然皮厚,但女人的指甲尖锐,这会使了力抠进去,他也疼得咬了咬牙,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放手,手掌下是玲珑的曲线,手掌之上是滑嫩的柔荑,就为这,便是受点痛,也值得了!
他们两人明争暗斗,看在旁人眼中确实旖旎无比。
时盛容才刚从殿外捻手捻脚地回来,一抬眼就看见厉晫正搂着时吾君的腰,而时吾君的手,正覆在那只手上。
她心口忽地一痛,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双交叠的手上,再也移不开了。
就在此时,明光帝忽然笑了几声,道:“既如此,那朕便将你指给老五为侧妃。”
此言一出,很多世家贵胄都松了口气,几位亲王的神色阴暗不定,而连动,无声无息地坐了回去。
连竽面上露出淡淡的喜悦,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谢皇上恩典!”
身为赐婚对象的厉晫此时也不得不起身领旨谢恩,只见他挣扎了几次却没起来,最后身子一歪,靠在时吾君身上不起来了。
时吾君心里暗恨,又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这才将他扶着靠在椅子上,自己整了整衣裳出来替厉晫谢恩。
明光帝道:“既然已经赐婚了,那住在别处就不大妥当,今日就让公主随你回去吧,你务必好好安置!”
一个侧妃,虽说有品级,但也就是个妾,没有大办的必要,当然,明光帝也不想大办,直接送了人进府就是了。
当然,如果这个妾如果是个公主的话,这面子上确实是有些不大好看,是以,明光帝又对德贵妃言道:“既然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了,那么嘉阳公主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送公主出嫁!”顿了一顿,他又道:“兹事体大,你经验不足,且让温贵妃帮你一二吧!”
德贵妃眼前一晕,知道这是给璧琉体面,也是令温贵妃分了自己的权,借此暗暗敲打她和儿子,表达他的不满。
这样的皇帝……德贵妃咬着牙谈笑风生,道:“臣妾谢皇上体恤,这等大事臣妾一想便是千头万绪无处下手,若有温姐姐帮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明光帝见她很识大体,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而时吾君这会功夫已经将连竽亲自送回座位,笑道:“公主稍安,待宴会结束,我们一同回去。”
连竽对她微微一笑,“都听王妃娘娘的。”那笑容干净而美好,带着温和的善意。
时吾君尚不知道连竽的心思,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故此回以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便回去了。
而当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座位时,见时盛容不知何时回来了,素手纤纤剥着葡萄,剥完了,轻轻送进厉晫的嘴里。
时吾君眯了眯眼,笑得仿佛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宫宴结束回到王府,虽然天色已晚,但时吾君仍亲自看着人收拾了惊鸿殿,拉着连竽的手一同走了进去。
时吾君道:“公主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直说就是。”
连竽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她笑道:“娘娘吩咐的,自然是不会差的。”她握了握时吾君的手,道:“我有些话,想对娘娘说。”
时吾君挥手令旁人下去,道:“公主想说什么?”
连竽见时吾君丝毫也不惊讶,忍不住道:“娘娘莫非猜到我有话要说?”
时吾君笑道:“不论公主也好、民女也罢,言辞凿凿地想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都不会没有原因的。”她在主位上坐下,随手一指下首的椅子,“坐下说罢。”
连竽凝视着时吾君,道:“我常听母妃说起过瑚姑母,只可惜无缘得见,便一直想见见君姐姐,见到君姐姐,我觉得,多少有些窥见了瑚姑母当年风采。”
时吾君含笑听着,并未多言。
连竽稍稍显得有些不安,但她依旧直面着时吾君的眼睛,道:“在君姐姐面前,我不必说那些虚与委蛇之言,我之所以选择嫁给王爷,并不存心要和君姐姐抢王爷,我只是觉得,与其嫁给皇上和其他两位王爷,或是别的什么人,嫁给荆王殿下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顿了顿,见时吾君依旧没什么反应,她又道:“君姐姐,我想过了,如今王爷身子有恙,若不能痊愈,余生岁月,我便得了一个安静。”她压低了声音,道:“若王爷可以痊愈,论宠爱容貌,我比不得容妃,论家事出身,我这异族公主的出身,不可为后,子嗣亦不可为帝。君姐姐不必防我,我只不过是……”她昂起头,道:“身为公主,若国有难,我虽死而心甘情愿。但,我不愿成为父王和兄长的棋子,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工具!”
“我不愿!”
她咬着牙道,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倔强的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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