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禾认真地问道:“娘娘为何如此认为?”
时吾君嘴角一翘,“很简单,因为没好处。相王爱重世子,杀了世子,对相王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但王妃么……”她的表情染上点点嘲讽,“死了一个,再娶也就是了。”
如果相王妃至少不能对相王有所影响,权王又何必做这无用之事呢!
李木禾心里一阵窒闷,竟有些无言以对。
时吾君瞧着他的表情,忽地心中一动,“不过,这些都是本妃的猜测,至于真相如何,李大人自己去查吧。”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狡黠,“李大人自到了大理寺以来,已经接连遇上了几桩悬案了,李大人如今心里一定很懊恼吧!”
李木禾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时吾君眼中的算计,他也明白此言略有激将之意,但他也早就打算将这些事调查到底了,倒也不在乎这么做是不是随了她的意。
只是他不得不想,她本是极不愿意他插手这些事的,如今竟一反常态激他彻查此事,这其中必然另有缘故。
两人各怀心事,说了正事也别无他叙,彬彬相别,一夜安然。
第二日到相王府吊唁相王妃。
三炷香上过,相王迎了上来,一双眼布满血丝,本就满是戾气之人,看起来更为狰狞,“我竟不知,五嫂和内子的感情这样好。”
时吾君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世子之事,但她心里也正奇怪着,故而淡淡道:“瞧相王的样子这一夜似乎过得很是艰难,我亦是不知,弟妹和王爷之间的感情这样好。”
相王一双眼更红了几分,双手猛地一握,狠狠瞪了时吾君半晌,竟没有再多说什么,脚步一错转身离开了。
这下,连厉晫也觉得奇怪了,他眯着眼望着相王的忿忿的背影,低声道:“老六不对劲,六弟妹之死,怕是有些缘故。”
“怕是为了煜儿,用了些手段的缘故。”时吾君叹息一声,扶厉晫到偏厅休息,“我去看看煜儿。”
刚满一周岁的孩子还不知事,但毕竟和母亲血脉相连,相王妃一去,这孩子似有所觉一般变得分外敏感,常常没什么原因就哭起来,时吾君去的时候,正好刚刚又哭闹起来。
时吾君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说也奇怪,那孩子一到她怀里,哭声就小了许多,她稍稍一哄,竟然就不哭了。
一屋子嬷嬷丫鬟都觉得稀奇,单嬷嬷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欣慰地道:“怪不得世子同娘娘有缘分。”
她是相王妃的奶嬷嬷,当年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不到二十就入府照顾相王妃直到现在,只把相王妃当成自己孩子一般,如今相王妃去了,若不是有这个世子,她也是想跟着去的。
时吾君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床上,见他依旧睡着,这才留了思凰在屋里看着,将其他的下人都叫到外面。
“单嬷嬷。”时吾君第一个看向单嬷嬷,道:“把所有在世子身边伺候的人的卖身契都拿给本妃,哪怕是低等的扫洒丫头、传话的小厮,都算在内。你若是做不了主的,就去找王爷,就说是本妃要的。”
单嬷嬷是相王妃最重之人,知道相王妃临终前的托付,二话不说便取了一叠卖身契送了上来。
时吾君看得十分仔细,时不时问了几个问题,将非是家生奴才的几人都挑了出来,最后留下两个奶娘,两个嬷嬷,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和其他粗使下人数人。
她又对单嬷嬷道:“去和王爷说,本妃还要这些下人两代内家人的卖身契。”
单嬷嬷愣了愣,问道:“娘娘,是所有家人的吗?”
几个丫鬟嬷嬷倒没什么,相王不至于舍不得,但连两代之内的家人都算上的话,那可是不少的人,而且这些家生子多是得相王信重的,若是一股脑地都给了时吾君……
时吾君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然而眼中那一句话不说二遍的气势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单嬷嬷讪讪地低下头,出去找相王了。
不多时,门声一响,厉旸大步迈了进来,冷笑道:“五嫂是想将手伸到我身边来了?”
时吾君瞧了他一眼,将手中一摞卖身契放到一边,淡淡道:“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保证世子的安全,若是拿捏不住这些人,我的吩咐,又怎么能被人重视?”
厉旸道:“若是煜儿身边这些人倒罢了,但其他那些家人,都是我眼前得用之人,给了五嫂之后,他们算是五嫂的还是本王的?”
卖身契捏在时吾君手中,人却在相王府,若是时吾君想要经这些人的手做些什么,他实在防不胜防。
时吾君道:“当时我应下弟妹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棘手,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应了下来自然就要尽力。不过,这事我若是管,就要彻底的管,若是不管,就只好彻底不管,否则若世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说不清楚。”她站起身,心平气和地看着厉旸,道:“想来弟妹临去之前已经和王爷有过交代,此时我便再问王爷一句,这事,我是管还是不管。”
厉旸阴沉着脸,道:“有我在,谁敢动我儿子!”
时吾君挑起的眉尖挂着淡淡的嘲讽,她挥手屏退下人,道:“王爷莫非是忘了父皇万寿那天的事了?还有,此时我十分怀疑,弟妹死于中毒这件事,王爷究竟是否知情?”
“什么!”厉旸阴鸷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震惊,他重重踏前一步,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探,好像要掐住时吾君的脖子一般,“你说,中毒?”
时吾君随意拨开停在颈前的手,眼底浮现淡淡的轻蔑,“王爷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厉旸的手僵了一下,猛地垂在旁边的梨花几上,那光华厚重的木几一下子碎成了几块,他扬起头,眼神凶狠地盯着时吾君,“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吾君道:“昨天我让思凰帮她诊了一下。”
“你……”厉旸满腔的怒火和挫败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捏住时吾君的脖子,咬牙道:“你既然知道她是中了毒,为何不救她?”
时吾君一双眼睛寒霜一般地看着他,“相王殿下,您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么?”
厉旸手上用了些力,只狠狠道:“说!你为何不救她!”
时吾君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忽地抬起指向厉旸的咽喉,并拢的手指之中银光一点,“王爷,我不会再说第二次,放手!”
厉旸万没有想过时吾君竟敢用匕首指着自己,他既惊且怒地瞪着时吾君,正要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做的时候,忽听门声一响,凛冽的杀意从背后袭来,随后是厉晫喑哑的声音,“放手,我也不会再说第二次。”
厉旸身子一僵,慢慢松开了手,转身看向依在门上的厉晫,“五哥的身子看来好些了。”
厉晫靠在门上不动,目光转向时吾君,讽刺道:“早说过你是在多管闲事。”
时吾君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服,掩住了脖子上的一圈淡红,道:“不过是看在弟妹的面子上。相王殿下既然不愿意,那我正好省事了。”
她依礼同厉旸告辞,便举步迈向门口。
谁知厉旸横了一只手臂过来,“煜儿之事,就辛苦五嫂了。”他扬声叫了单嬷嬷进来,“荆王妃娘娘吩咐什么,你照做就是。”
说罢从厉晫身边侧身而过,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之时微微踉跄了一下。
厉晫以余光瞥了一眼单嬷嬷。
那单嬷嬷十分看得出眉高眼低,“奴婢去取卖身契。”便匆匆出去了。
厉晫这才迈步走到时吾君身边,不由分说地扯过她的手,从她的袖中将那柄匕首摸了出来,瞧了两眼,十分不齿地道:“这匕首不适合你。”随手收了那匕首,厉晫手一翻,手中便多了一只极为精致小巧的虎头匕首,将之塞到她的掌心,“以后你就随身带着这个吧。”
触及还带着厉晫体温的匕首,时吾君指尖一颤,一时有些恍惚。
一生两世,这匕首,竟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这究竟是缘分?还是宿命?
厉晫见她迟迟不收,脸色一沉,不悦道:“怎么?莫非你还有什么嫌弃?”
时吾君回过神,手一握,将匕首紧紧握了一握,随后收在怀里,“臣妾不敢,多谢王爷。”
厉晫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起来,他看了眼睡着相王世子的卧室,眉头紧皱,道:“你真打算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时吾君没回答,但坚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又过一会儿,单嬷嬷将伺候世子的下人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拿了过来,时吾君将所有下人都叫了来,当面道:“你们都是府内的老人了,旁的本妃也不多嘱咐了,只一件事,你们若是发现身旁有人形迹可疑,无论大事小事都一定要及时告诉本妃,若是因知情不报丢了性命,别怪本妃心狠。”她清冷的目光四下环顾一番,道:“总归一句话,若世子掉了一根汗毛,你们和你们的家人都要以命来抵。”
她说的平静,下人们却听得心里一颤,连忙跪下道连连道着:“不敢。”
时吾君又道:“好好做事,他日世子成人,好处也是少不了你们的。”
那些人听得心里一热,心怀敬畏的同时又生出一丝盼望,搅动着浑身的热血都流窜起来,仿佛体面和富贵已然触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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