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杋纾分明表情未变，却就是一瞬间能教戚素瞧出来他是不高兴了。
同以前判断俞莳乔生气时候如出一辙。
尴尬在一寸寸蔓延时候，戚素十分不识趣地问了句：“嗯？你觉得怎样？”
纪杋纾：“我觉着不怎样。”
戚素：……
戚素道：“纪大人……我仍是觉着……”
“觉着对不住我就尝试着将我当做夫君来看待。”
戚素：“哈？”
纪杋纾：“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你只不过是还走不出某些人的影子罢了。”
戚素不语。
“不要拿我当借口。”
戚素发觉自己正在一日日变的懦弱，这样征兆让她很不安。
好像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而她毫无招架之力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
良久，戚素道：“是我失言，纪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纪杋纾道：“你不能换个叫法么？”
“……嗯？”
“唤名字也可。”
“……纪杋纾。”
“嗯。”
戚素觉着尬得很。
可能是因着，莫名点破了某些两个人一直不愿意宣之于口的东西。
而她根本没有这种……独自同对自己，呃，“心怀不轨”的男人在一块儿用饭的经验。
伤风败俗什么的，大致外头的人说她说的都懒怠说了。
她很无所谓。
现代时候相个亲都要单独和男人吃个饭，这算什么。
对啊，这算什么。
目下又没有人管她，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吃醋，没有人告诉她，你不许同旁的男人多讲话。
她可算是……毫无顾忌了吧。
“续之。”
戚素：？
“续之，这是我的字，纪，续，之。”戚素抬头，发现对面男人十分认真的盯着她看。
他突然认真的样子原本看起来蛮好笑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睛里头藏着的东西教她有些招架不过来。
真可怕。
戚素道：“纪杋纾就可以了，这我都唤不习惯，何况你的表字。”
太亲密了。
这样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戚素也不知道。
纪杋纾定定瞧了她一会儿，而后低头。
“好，随你开心。”
戚素装作十分没所谓的点点头。
只是心里并非是那样的。
她早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了。
这样一顿宾主尽不欢的饭最后还是好好地吃完了。
戚素简直浑身难受。
纪杋纾大致瞧出了她的不安，却什么也没说。
都是人精。
戚素道：“纪大……纪杋，唉算了，纪大人，今晚上大致你吃的也不开心，日后我请你去酒楼好了。”
纪杋纾却只是微笑：“无妨，来日方长，还愁找不着时候一起用饭么。”
也对。
都是要住在一起的人了。
想想还真有些……奇怪。
戚素：“那便不多送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从这走到戚府大门口能同他讲些什么。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是个重度社交恐惧症患者的么。
纪杋纾点了点头：“夜里风凉，原本也就不打算要你送的。”
戚素：“拢水去寻管家来带纪公子出去。”
纪杋纾刚想要说不用，却觉此刻又能同她多待一会儿实属难得，因此也就不拒绝。
戚素于是又陪着他干干站了会子。
戚素都要尴尬死了，也不晓得对面人会不会比自己更尴尬。
终于熬到管家来时候，戚素觉着她动作僵硬堪比木偶了都。
纪杋纾道：“告辞。”
戚素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头都要自配BGM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疯狂吐槽了自己一番之后，目送他消失在拱门处，戚素也拢拢外衫，进了屋里头。
夜里风凉，是真的啊。
冷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某个人。
也不算突然想起，只是一直都在想，有些时候格外想而已。
纪杋纾，同他这样像的纪杋纾走了之后，开始很想他。
纪杋纾如今还能这样气定神闲的对她道将他当做夫君之类的话，大致是还不知晓她心里究竟藏着多了么龌龊的想法。
也就是这样了。
止步于此。
一旦她连这件事也要挑破，事情就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戚素最近才一点点发觉，自己真的算得上是没经过什么事儿的了。
人生中这样的大事，对于她而言，连区区“理智”二字也做不到，更何况完美的处理好。
回到屋里，拢水问了句：“姑娘现在沐浴吗？”
戚素摇了摇头，“你们先出去歇会儿罢，我再待会儿才睡。”
拢水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戚素其实也不晓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就只是单纯的，心里很乱，全然不知该怎么办而已。
左右躺在床上也是望着床幔发呆，还不如做些正事。
什么是正事？
账本，吧……
叹了声气，戚素拿了家里头的一本账翻开。
自老夫人寿宴之后又过了将近一旬，所有的对牌还在她手里，没人来管她要，她也不知道是要不要还。
多这么一件事不多，少了，反倒更空荡荡些。
她现在有些事情在手上，等着她去做时候，才觉着自己个儿整个人还是清醒的。
不然一长串的噩梦，总教她恍惚间觉着，俞莳乔从来就没有出事，也没有人告诉她俞莳乔死了，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你醒醒罢。
这段日子，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唯一反复提醒的，是自己对自己说。
戚素，你醒醒。
+
戚素以前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无聊到娱乐也靠看账本。
秉烛夜读时候，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灯突然熄了，而身边没有一个人。
要说独居的女孩子真真是第一怕的就是停电。
再没比这个更恐怖的事情了。
戚素倒还算得上镇定，虽然不太明白虽则门窗都关着灯罩子里头的蜡烛是怎么熄掉的……嗯，总之不能尖叫应当就还算镇定。
她清了清嗓子，喊了声“拢水拢沙！”。
没人应答。
她呆了一瞬，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敞开的窗子。
坦白讲，她脑子里有那么须臾的大片空白。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蒙上了嘴巴。
湿热的，带着熟悉松石味道的，手掌。
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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