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水端了药进来，也打断了两个人将尽未尽的对话。
俞莳乔看了她一眼，拢水犹豫半晌，瞧见后头拢沙冲她点点头，才将药碗递给他。
他面色极不善的接过碗。
接着对老夫人道：“太夫人，能否教闲杂人等都出去？”
老夫人看看榻上的眉头皱的极深的小姑娘。
“老身可也算闲杂？”
俞莳乔神情不变，因为端着药碗行礼也不大方便，便说：“太夫人请自便。”
老夫人深深剜了他一眼，还是领着出去了。
最有声望的都出去了，其余人便更没理由留下。
纪杋纾眉皱的很深。
周瑾谦拉了他一把，“纪大人来的还是迟了，我都轮不到呢。”
说着自嘲似的笑笑，自顾自先迈出了内室。
纪杋纾驻足立了一会子，虽仍是不大放心，却深觉自己没甚立场继续待下去。
俞莳乔偏头看了看他。
这副形容这时候瞧着更像是在挑衅。
纪杋纾看看戚素又看看他，拳握的死紧。
“戚素若是醒了，麻烦遣人告知一声。”
俞莳乔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遂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戚素只是昏迷，并非全无意识，这种时候实则教她活生生熬着更难受。
那郎中用来吊命的苦药丸子实则也是在耗费人的精血。
俞莳乔在她耳朵边上道：“喝药，不然活不了。”
戚素听清了这句，被吓了一跳。
正常人应当是被吓死而不是被吓得活过来罢。
可她浑身的部件儿尽皆不听使唤，连张张嘴都着实困难的很。
俞莳乔先是将她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遂舀了一勺药递至她嘴边上。
她嘴唇颤抖的厉害，可就是张不开。
他心里焦急得很，戚素也很着急，着急的都快哭了。
这样神志不清时候，唯一还听使唤的，大致就是泪腺了。
俞莳乔沉沉道：“别勉强自己了。”
这意思是别活了么？戚素听了这话更想哭了……
俞莳乔将药碗搁在桌子上，用另只手捏着她腮帮子，强行将药灌了进去。
可以说是很直男了。
戚素这碗药别提喝的多痛苦。
她只能重复吞咽的动作，好像也不能品出这药有多苦。
有人在她脸颊上轻轻碰了碰。
不是手，很柔软的触感，应当是……俞莳乔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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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莳乔在榻边上，一直守到戚素眼睫不再颤动，眉头也渐渐展平，才将用过的药碗端起来，掖了掖被角，朝外头走去。
结果掀起帘子来，瞧见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的杵在外头。
俞莳乔皱眉，周瑾谦颇不要脸的上前问道：“如何？”
他委实很不想同这二人讲话——尤其是在方才以为他们已经都消失了之后。
他现在心情很糟糕，如若不是戚素还不晓得怎样，目下他还不知道在做什么。
却仍是对着周瑾谦极其吝啬的道了几字：“睡下了。”
纪杋纾看他神色，女儿家的闺房，人多时候还好，他也不好再这样进去，只能大致凭他的神色推断如何了。
瞧这模样，应当是还尚算可。
俞莳乔不再理会这些个讨厌的男人，打了个手势将清弦唤过来，对他道：“今天戚素见过什么人，碰过什么东西，全部都事无巨细的查一遍来告知我。”
清弦抱拳：“是。”
接着多问了句：“主子，您今晚是……”
“就在这了。”
清弦内心给主子拘了好大一把同情泪。
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怕不是要在外头站一夜？
他还是自觉些回去带件厚些的斗篷来比较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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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已经不在桃花深处的正屋里，而是被人带到了荣渠院。
老夫人从桃花深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看跪在院子里的沈氏。
这样时候，在院子里跪着大抵是会死人的。
然一边立着的戚柏却没半分动容。
沈氏嘴唇已然冻得青紫，瞧着面色煞白，再无昔日的弱柳扶风妖媚动人。
有些可怕似的。
反观戚柏，脸色并没比她好看几分。
他脸上一片颓然之态，像是没有气愤。
也没有怨恨。
老夫人心下叹气，瞧着尘埃落定了似的，当是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的。
老夫人开口便问：“是你做的么？”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好像问话的人只是不经意间想起来这么一句，不是非要得到答案似的。
沈氏笑笑，“是不是我做的，那人不都说了是受我指使么？”
老夫人却道：“你分明知晓我不是在问素儿中毒之事。”
太平静的语气。
然则沈氏也十足平静，她道：“啊，姑母你是说赵云艾么？她身子本就不大好，我只不过在她饭食里添了些不宜安神的东西，谁知道她便这么的不禁斗，我还未来得及张开擂台，她就输了呢哈哈哈~”
说到这时候，她就像是个被开了闸的堤坝一般，不自觉说了许多话。
“说起来，她的儿子还能平安生下来我还真是意外呢，姑母你晓得么？那时候国公爷日日都宿在我院子里头，赵云艾的她怎可能好好待着……”
说到最后，脸上似是挂着泪痕，却犹在笑着，瞧着可怖得很。
戚柏那颓然的一张脸似是已然麻木许久了，这时候再听一遍也已经没什么反应，老夫人却是头一次认识这个侄女似的。
“他提你做贵妾！依旧不能满足你么？云艾她究竟是哪里对不住你？”
老夫人以为过了这许多春秋，她应当是不会再为这些小辈的琐事所动。
却不想依旧是气愤。
沈氏抬头道：“姑母为何未曾想过要我嫁给国公爷？赵云艾她凭的什么做的正妻？贵妾又如何！怎么还不是个妾？”
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当初是谁告诉我，只消做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便是一辈子也甘愿？绝不后悔？是谁！”
沈氏这次不答话了。
却，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就是人罢。
不论什么时候，有了一就想要有二，总是会有贪心不足的时候。
要叫她做一辈子小妾都不能，何况一个丫鬟。
沈氏笑笑，“有什么用？他到头来还不是只记得那个短命鬼？”
这时候戚柏像是终究活过来一般，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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