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俞莳乔便不知从哪里拎了个郎中来。
太医仍是没有到的。
那郎中不知是怎么被带过来的,被放开之后便哆哆嗦嗦地摊在了床边的脚凳上,犹自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儿。
俞莳乔并不催他。
不是他不想催他,他本就心神不宁,若是郎中也如此,这病还诊不诊得出都是个问题。
那郎中也是乖觉的很,想必是知道自己现下身处的是个什么光景,半晌后平复下来,神色还算自若的将手搭上那小姑娘的脉。
戚柏见他神色凝重,忍了许久。
那郎中便把脉边做着郎中的招牌动作——捋着自己的山羊胡,脸上并不见半分轻松。
半晌,总算是等到那郎中扒完眼皮,把完脉将手放下来,又掰着手瞧了许久,最后站起来,众人才纷纷围过去——包括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周瑾谦并纪杋纾。
俞莳乔这时辰也懒得分神将这些个杂碎赶将出去。
俞莳乔问道:“先生瞧着如何?”语气还算恭敬。
那郎中道:“不大好。”
这时候宫里的太医才匆匆赶来,那郎中面色瞬间变得不是很好看,只是太医既来了,也不能叫他白来了一趟。
特别是在方才郎中道了声“不太好”之后。
俞莳乔很想就此让那看起来心中有些谱的郎中先讲话说完,只是戚柏已然拉着那太医坐到床前。
他这时候也不想离的太远,只能也守在一旁。
只是等那太医颤颤巍巍道出“无力回天”四个字的时候他恨不得一脚踹在这草包胸口。
戚柏显见是很信这个人,神色颓然地就要说些什么。
俞莳乔这时候插进来开了口,“先生您看?”
那郎中“哼”了声,道了句:“既这位高人说已没了救……”
后半句话他说不出,因着面前这位蓝衣公子越来越吓人的眼神。
“……老夫还能勉强救一救。”
俞莳乔面色相当之不善,嘴上却仍道:“劳烦先生。”
那郎中看了看小姑娘已然变得有些青的脸色,走到一边拢沙早已预备好的纸笔处,快速写下个方子递给俞莳乔,“我先喂她服下丸药,把命吊着,”说到这里心惊肉跳的看见眼前人又是皱了皱眉,“把这个煎上半时辰,教她喝下,若醒不过来……还请公子另请高明。”
说到最后一句,他咬咬牙低下头不看面前人表情。
俞莳乔吩咐清弦先去抓药,自己则守在边上。
戚柏瞅了瞅这边光景,未多说一句,正准备去外头将方才没有审完的人审完。
那边厢却听见有人道:“是不是素丫头死了你们才会想要告诉我一声。”
边听着这声儿,边瞧见一个衣容华贵的老妇人被梁氏搀着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戚柏看着来人,唤了声“母亲。”
老夫人手搁在毛袖筒子里头真是不愿意掏出来,要不然给他几十个耳光都犹嫌不足。
“你还当我是母亲?”
戚柏不语。
老夫人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戚柏道:“那位先生说要服了药才知道。”
“药呢?”
“八皇子……已教人去抓了。”
老夫人这才看到站在戚素榻边上的青年。
那人福身行了个晚辈礼。
“太夫人。”
老夫人也是年岁大了见惯了大场面,见这么个活生生的“死人”站在面前竟也只是诧异了一瞬,便微微点头受下了这个礼。
这是戚素敬重的长辈,他知道。
老夫人没急着去问戚素如何,而是道:“殿下近来可好?”
俞莳乔顿顿,“不甚好。”
这实在不是寒暄的固定格式,在场的人都微有些诧异。
老夫人顺着问了句,“殿下有甚烦忧?”
俞莳乔道:“历经大劫归来,心上人却已许作他人妻,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好过。”
老夫人是那为数不多的知晓武肃侯府三公子来历的京城人之一。
她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正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夫人也不是一般人,“殿下这是在责怪老身?”
“晚辈失礼。”
老夫人摇摇头:“不敢当。”
俞莳乔皱眉,正待要说些什么,老夫人却道:“殿下的事可否容后再议?老身的孙女还在那。”
俞莳乔乖觉地闪身让道。
老夫人身后跟着二三丫鬟,所过之处皆是纷纷避让。
足见老太太在府里头的地位。
老夫人道:“玲兰呢?”
戚柏道:“……在外头跪着。”
看样子是早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
这回沈氏办的实在不怎么漂亮,不仅下毒的人没跑掉,且还连带着将一件前头的事也扯了出来。
戚柏随军多年,积威同手段也非常人可比。
那小厨房的壮汉自然不是对手。
且戚素一开始便计划的好好的,因此早就寻到了这人的家里人,因此上戚柏毫无阻力地以此为要挟拿捏住了那人。
吐露的倒是十分痛快,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戚柏办事效率也是很高了。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外头那人我来审,你不必再插手。”
戚柏还想要说些什么,一看到老夫人的眼神,只好道:“是。”
说实在的也没甚好审了,人证物证是都在了的,沈氏辩无可辩。
这时候清弦一袭黑衣进了来,手里抓着药,清弦看了看俞莳乔,俞莳乔示意的看向拢水拢沙两个。
清弦将药包扔给拢沙,如同一个烫手山芋。
拢沙:……
她愣愣,反应过来之后迅速跑向小厨房。
俞莳乔也呼出口气。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
眼下不论她是不是想要放过玲兰,有这位在,这事都别想善了。
孰料俞莳乔就像是猜中她心中所想似的,“晚辈有一事,须得向太夫人提上一提。”
老夫人以为是戚素的事,还当他要单独讲些什么,便正要移步向外走。
俞莳乔却道:“太夫人留步。”
言下之意,没什么不能在人前说的。
老夫人又转过来,道:“殿下请讲。”
俞莳乔却不再看她,而是对着戚柏道:“五年前,尊夫人身死一事,诸多疑点,还请国公爷详查。”
戚柏猛然被人戳中痛处,皱眉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俞莳乔道:“夫人死的蹊跷,国公爷便没想过,同沈氏有关么?”
戚柏道:“殿下是凭着什么如此污蔑臣的夫人?”
“自然是有据可依。”只是懒得拿出来给你看罢了。
戚柏深呼一口气,没再言语,疾步走出了内室。
俞莳乔面无表情看他走了出去,接着道:“晚辈失礼。”
老夫人脸色也不甚好看。
她并不了解这位皇子殿下,只是凭直觉觉着这位应当是不会信口开河。
因此上便多问了句,“八皇子……是从何处知晓?”
俞莳乔并不意外她有此一问,“与戚素有关的,自当多关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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