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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账房娘子 smapic 5782 2021-04-02 21:14

  正屋内饭已摆好,主位上坐着戚柏一人,旁边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小宝,他右侧立着戚柏为他新选的伴读赵阳。

  戚柏仍是如前几日那般高兴模样,却对姗姗来迟的戚素一句也未多问。

  他不是不想问,实在也是惹不起。

  女儿现在惹不起,那位殿下,更是惹不起……

  饭吃到半程,戚素想要开口提一提上午想过的事,又觉这样高门大户里大致是不允许吃饭中间讲话的,遂先把话咽了回去。

  直至三人都收了筷,戚素看着小宝先被送回去,才在心里打算着要开口。

  戚柏自认为还不到女儿会主动同自己交流感情的火候,知她是有事要说,也不开口问,只静静坐着等。

  戚素也很利落,开口便道:“父亲,先前母亲留下的陪嫁铺子,劳烦沈姨替我们看管了这许久,现经南下历练一番,女儿自认为已有些能力,该是将她从那琐事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了。”

  她早便打听清楚,即便原身在时也从未唤过这位沈氏“母亲”,她口中所指母亲一直是亲娘来的。

  笑话,亲娘刚死有人就迫不及待上了位,这得是多狼心狗肺才能叫出“母亲”二字。估计这原身也是这般教导弟弟,小宝人前唤她作“沈姨”,人后只道“坏女人”。

  她便大致将这姐弟二人的态度知晓了个大概。

  戚柏并不痴傻,戚素甫一开口他便知她是什么个意思。确实眼下也再没旁的理由再教沈氏拘着那几个铺子不放。

  毕竟这些年来的进项他全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尽然都教入了沈氏的口袋。

  这些事他不是不知道,只那些银钱,他偌大镇国公府还真正不放在眼里。可他不在乎,女儿不能不在乎。

  易地而处,女儿也不能任凭自己母亲的资产落入一个据说是最为痛恨的女人之手。

  他能体谅。

  况,沈氏目下做的事太多,他还没打算好怎样同她一笔一笔的算。

  近些天来戚素踯躅之时,他也想了许多事。

  他觉自己头先的想法实是混账的很。

  许是之前儿子女儿不在跟前因此没半分感觉,现下日日看着他们在眼前活蹦乱跳的有了实感。才终究是发觉错的有多彻底。

  他不忍不念旧情发落了沈氏,又如何能对这样鲜活的女儿儿子不觉后怕。

  人皆是,有些事总要实实在在摆至面上,方能读懂自己本心。

  转眼间脑子里已过了数个念头,他掷地有声道:“明日晚饭时辰我同她说。”

  “那我同弟弟……”

  “你们在桃花深处吃罢,有什么想吃的吩咐小厨房做便好。”

  这意思就是不想他们姐弟二人在场了。

  戚素乖觉道:“好。”起码是有了这样保证,她觉着国公爷应是有把握要回来。

  ===

  回了桃花深处之后,两个丫鬟都出去为她预备洗漱用的水同香料之类。

  她就着已近昏黄的烛火,展开了被折的皱巴巴的信封。

  翻开之后果不其然是三张纸。

  执笔之人写的很认真。

  戚素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是俞莳乔的字迹,她从前见过。

  那人不像时下总是爱炫技的那帮酸腐一般总喜欢怎么草怎么写,好似字写得草些就能显的人多潇洒似的。却是工工整整的行书。

  他在外人眼里大致离经叛道得很,戚素却觉他不论如何放浪形骸,却依旧是守着那些他觉着该守的。

  曾经少年不知是被怎样的过往铸就,才长成了今天这般。

  她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那纸上竟详尽记述了镇国公府一众贵人及主要管事的下人姓名,简略背景,及这人的性情。

  她身边的这些占篇幅尤其多。

  她看到拢水拢沙后面都用红字标注“可信”。

  她忽觉心口烫得发疼,如用开水刚沏的一壶茶未等晾过就迫不及待被主人灌了进去。

  他何用做到如此地步。

  最后一张纸上,末尾处竟不循常理落款,而是用红笔血淋淋的写了句话。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戚素今欠俞莳乔五十有一秋”

  用红墨写就的这几字在即将燃尽的烛火下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戚素却是差些笑出声来。

  这人可是在最后向她炫耀一把这拙劣的小学乘法么。

  ===

  翌日。

  戚素将将用完了一碗粥,外头拢沙跑进来:“小姐,沈氏到了。”戚素觉着她眼中闪着光芒。

  许是过去被压迫着久了,如今好容易有个翻身的机会。二人都觉着,他们的小姐这把忆是失的真好,如今终于迎来了出头之日。

  拢沙觉着方才沈氏那满身的阴郁都不能影响她通身的神清气爽。

  戚素擦了擦嘴,道:“将碗收了罢。”

  拢沙领命退下。

  戚素整了整衣裳,站起身来迎接这位后妈。

  沈氏外头着了一身茜红色裙摆绣着牡丹纹样的褙子。细看之下脸上敷了一层粉,还涂了口脂。

  好似这样旁人就看不出她满面的憔悴似的。

  戚素心里有了底,面上还是温和道:“沈姨坐吧。”

  沈氏心中暗恨。

  听听这称呼,她作镇国公正妻已有四年多了吧,这两个从没唤过一声母亲。

  她压下心底的火气,自认为很是仪态万方地在屋内主位上坐下。

  戚素心下好笑,并不同她计较。

  左不过在她眼里这人是个小妾也就永远只是个小妾,这点排场她还真不大放在眼里。

  沈氏心下却暗自打鼓。

  这小贱蹄子怎不似以前一般,一见她要坐那主位便委屈的活像死了娘。

  尽管她的的确确是死了娘。

  想到此她便心下稍稍舒坦了些。

  他姐弟二人再能讨得国公爷欢心又如何。在这世间还不是孤零零的只有自己?想她的敏儿有爹也有娘,过些时日再为她择个好夫婿,护着她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这世间总有些人彳亍独行,却绝不会是她的女儿。

  戚素就这样静静等着沈氏开口,也不多言语,并不着急似的。

  她今日既然这般形容着来,那必然是早就有了结果。她何必开口去招嫌。

  在沈氏不动声色的这段时间,她竟还神色自若的吩咐拢沙去泡壶白牡丹来。

  沈氏笑了笑道:“大姑娘不知这白茶最是性寒,你一个姑娘家是喝不得的么?”不光姑娘喝不得,成了亲的媳妇子自然也喝不得。戚素不考虑今后,她还要为今后生儿子做个防备呢。

  “我平日里也并不多贪嘴的,只是前日里父亲恐我刚回府,院子里藏的怕都是陈茶,因此才着人专程去采买了这些。我想也不好浪费的,今日是首次拿出来待客。”

  炫耀意味十足明显。

  沈氏心想,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指望这点功力就能让她气的七窍生烟,可还差得远。

  沈氏不动声色笑笑,待茶上来也并不动杯,只拿起来抿了一小口。

  戚素对此毫不在意。

  人家怀疑到头上来好像也对她没半分影响。

  沈氏内里却是焦灼得很。

  这丫头沉静的简直不像是个来讨债的。

  照她以往的性格,此刻见她迟迟不提正经事头,该是早就急得跳脚了才对。如此她还有些转圜余地。回头同国公爷提上一句她性子全然不足够能挑起那几个铺子的重担,便可轻而易举的驳回。

  到底不是小时候那会子了,她还记得尤其清楚,这丫头将将六岁上时,有次戚柏因着他娘爱拈酸吃醋发了脾气,连着几日不去正院就宿在她房里。

  那时候这丫头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眼角挂着泪儿,战战巍巍的开口就问:“沈姨,你能把父亲还给娘亲吗?娘亲她这几日好难过。”

  那时候她还在想,若这是她自己的女儿,定也是要千娇百宠的来疼。

  可惜这偏偏不是,眼前这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已经不能激起她半分的同情,相反,这母女二人生的愈是好看,她心里的怨恨就更多一份。

  府里的人凭的什么在那短命鬼死后说自己是后来者居上?分明先认得戚柏的人是她,能教戚柏一眼惊艳的也必须是她的容貌排前才能算上她赵氏。

  这世上人多眼瞎。

  他们只愿意把一件事情照着他们愿意的方向去想。

  所以她是狐媚的妾室,赵氏是大方的正头太太。

  能怪得了谁?怪她没有一个能为她早早立下婚约的祖母,也没有遇上一个真正把她当作心肝来疼的男人。

  因此她对戚素母女的恨意简直毫无转圜余地。

  即算是如今自身难保,心里的恐惧也不能在这头占了上风。

  而眼下戚素冷静的这样,不仅仅是叫她摸不着头脑,更有甚者是不得不心甘情愿交出手中的房契地契及其中人手的身契。

  她并非有多在意那几个破烂铺子的进项,她沈玲兰从小到大还未缺过钱花。

  她只是心中郁气难平。

  +

  戚素只自顾自两手捧着那杯热茶,丝毫不尴尬似的。

  不言语便不言语罢,想她遇见俞莳乔那么个酷爱冷暴力的玩意儿之后还会惧怕她这种段位?

  沈氏终究是先沉不住气,左右她今天来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她既定的劣势,她咬牙道:“昨个国公爷同我提了提你娘生前那几个铺面的事,你事先可晓得?”

  戚素装傻,“嗯?父亲未同我讲过,想是觉着沈姨掌着这府里中馈,还要分神出来管管那几个铺子,定是怜你太过劳神,如今我也能照管一二,姿势不好再麻烦沈姨你。”

  沈氏心道好一招以退为进,分明就是这妮子在戚柏面前亲口提过,彼时屋内又不止他们父女二人,当她真的是聋的盲的么?如今又当着她面如此之不要脸,真真好个厚脸皮的丫头。

  刁钻远超从前。

  沈氏情知大势已去,且本身从她们姐弟二人回府那日起她便提着一颗心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不过几个铺子罢了,她堂堂沈家小姐差这几个钱么。

  可她就是不想痛痛快快交出来。

  好似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但能凭借握着那些契书在手的优势,她多拖上一天便是给戚素又多找了一天的不痛快。

  所以开口告辞:“那契书我我今日出门急了,并未带在身上,大姑娘不嫌的话,只好再找空跑一趟去我那拿了。”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老赖了。

  分明不是还不了,而是摆明了不想还。

  戚素倒是很无所谓。

  这老女人最近肝火想必旺盛得很,她同小宝好模好样的回来,且世子之位请立在即,想必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坐不住。

  不就是一个府里多走几步路么?她还怕了不成。

  于是她闲闲开口道:“我看沈姨你现在左右也无事在身,倒不如我同你去一遭罢。”

  沈氏:……

  就坡下驴也不是这么一种下法。

  戚素成功的看到沈氏一秒钟僵掉的笑容。

  只是沈氏虽则不似年轻时貌美,却如今这副憔悴样子依稀也可窥见往日的风姿。能迷住一个男人这么多年,那姿色方面必然也不是盖的。

  此刻她因在府内所以穿得略薄些,毕竟也才三十多岁的女子,一身湖蓝色的曳地长裙倒也风姿不减。

  只这老美人脸上挂着的这副要笑不笑的形容着实令人恶心。

  戚素此刻却又加了一把火:“沈姨虽掌着中馈,可我仿似听闻,今个早上父亲已将一半对牌交到莺姨娘手里了呢?”

  沈氏终究是绷不住了,她将面前的茶杯拿起又重重放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沈姨可是恼了,您可别,我只是对这府里的情况不甚了解,也不知听来的消息是否属实,正暗自为沈姨卸了一身重担高兴呢,又恐听来的话有虚,这才当面问上一问,若沈姨你眼瞎当真有事,我跟着去也耽误了正事儿不是?”

  言外之意你现在这么闲不会连给我拿几张纸的时间都没吧。

  沈氏成功被人拿捏住了七寸,她平生最恨旁人拿她与赵氏作比较。清晨将将走出自己的院子,就听闻园中假山石后有那碎嘴的丫鬟言道自己当初好不容易从赵氏那抢来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现今大小姐一回来,不是立马就被分了权。同人家旁的正房太太的气度果然是不同的,连个对牌都收不住。

  她听得怒火中烧,却尤其在意“气度”二字,当着身后丫鬟小厮的面不好当场发作也不想问那两个丫鬟的名字,显得她因为几句碎嘴就发落了下人,岂不更更印证了这通身的气度配不上正头太太这句屁话。

  眼下戚素提起这话,她终是忍不住了。

  左右现在她同这姐弟二人已是鱼死网破,当下想也不想就抄起手中茶杯朝戚素摔了过去。

  不得不说有些人连打人的习惯都不会轻易改变。

  上遭那丫鬟头上的口子也不知结疤了不曾,眼下又来这一手。

  偏偏戚素却是个不了解沈氏的,她方才一番话皆是为了试探沈氏能退让到什么地步,顺带看看戚柏在她那提前安顿了多少。

  她总归是要来上那么一回,叫戚柏好好瞧瞧这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乌漆嘛黑的心肠,逼着他一定要在他们姐弟二人同这母女两个之间做出取舍。

  笑话,小命都要没了,有的人还妄想息事宁人,可能么?

  正暗自观察对面人的微表情,冷不防的就见她抄起眼前的白瓷杯。

  戚素以为这人是要泼自己个儿一脸茶水,心下还在杯子甩过来却来不及反应的那一瞬间想着这茶水隔了许久应是早就凉了不妨事不妨事。

  后突然觉着脑顶一痛,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好像还有什么样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留下来。

  倒是没留心这女人来这一手。

  趴在桌子上前一瞬,她好像听见戚柏大声喊她的名字,伴随着破口大骂全失了风度的一番粗暴言语,半梦半醒间还暗自庆幸这下好了,叫正主瞧见沈氏这下是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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