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说那话真不是转移注意力来着。
委实是真真事情多的教人焦头烂额。
说白了还是她从未碰过这些世族大家庭之间你来我往的交际场面。
在书案上趴了一个时辰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果真有些东西不是单凭主观意识和书本知识就能办到的啊。
以前好在还有个计划书好写,现下她本想照葫芦画瓢来着。
奈何根本就不知具体章程该着怎么走。
脑袋磕在书案上挺尸了许久。
还是决定走捷径。
===
“夫人,大姑娘寻你。”
梁氏诧异道:“你说谁?”
那丫鬟显然也狐疑的很,只仍是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是大房的大姑娘。”
梁氏心头转了几个弯,后道:“你叫她进来罢。”
“是。”
+
须臾,一个粉裙姑娘从白玉雕花屏风之后转了出来。
“二婶母。”
梁氏朝她微微笑,“坐罢。”
戚素大大方方落坐在小几的另一头。
那边梁氏心头狐疑更甚。
这位以前可是从不兴往他们这二房跑的。
甭说自己丈夫是她亲叔叔,便是自己的亲爹亲祖母,这丫头过去也都是在外人面前还守礼些。自亲娘过世之后,就没再见同谁亲近过。
眼下着实把她惊了一跳。
又联想到近日府里的大小事,大致有了个数,却不甚确定。
“二婶母的茶果真不能同我那屋里的相较。”那边厢梁氏心思还在不停转,冷不丁就听见对头来了这么一句。
不管来者何意,总之人家先表现出亲近,总不好伸手就打笑脸人。
“你这贫嘴丫头,这话可是怎么说的?你大病初愈,你爹爹可会在这吃食茶水上短了你的?莫要打趣你二婶母。”
戚素抿嘴一笑。
这就是她思考小半日的结果。
自己做不来,只好先找助力了。
这位梁氏不知人性情怎么样,只当初听闻是二老爷的青梅竹马,二人感情甚笃。二老爷为人也不贪色,房里头只有少年时候的一个通房而已。
戚素据此推断来,权且猜想这位二婶母应当不会是个气量小的角色。
因她先入为主地认为,只有因为男人日日争风吃醋的深宅女人,才会长成不一般的小气量。
或是同赵氏一般早便香消玉殒,或是同沈氏一般明面上大方实则尖酸刻薄尤甚。
眼下一见梁氏,心道果不其然。
面由心生,这二婶母一瞧就不像是日子过得不顺遂的。
最起码也应是心胸还算广的。
她笑起来并不同沈氏一般总是刻意吊起眉梢或是怎么也挑不起来那压抑的唇角。
第一次见面,瞧着就十分和蔼面善。
倒确实并没她见过的沈氏母女二人的姿色,梁氏颜色平平,不是男子们一贯爱的惹人怜爱的薄命相,而是脸盘生的略宽,看着福泽深厚,是个好相与的人。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多言,索性挑明来意。
“二婶母,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梁氏不动声色,皱眉问道:“说什么求也不求的,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戚素笑笑,“我这人嘴笨,也惯不会拐弯抹角,只二婶母应当知道父亲他已经把祖母寿辰的一应事宜都交由我办,岂知我原本于这管家一事上就是个半吊子,如今走了一趟回来,更是把前事忘得七七八八,连咱们家同谁交好都不晓得,这下可连宾客的名单都没法子拟。”
她顿了顿,端起茶杯来饮了口,接着道:“讲了这么多,二婶母该是知道我要给您找什么麻烦了罢。”
梁氏心道果然如此。
只是心里头一时还是反应不及。
这样的事,若是搁在以前,这丫头就算到了根根处绝境也断不会来寻她。
更不必提还在她面前亲口承认自己“于管家一事上是个半吊子”。
这实实在在打的是大房的脸。
昨日里沈氏一个不小心便叫戚柏寻了空数落一顿。
这丫头就算没听个完全也大概应听了个话头。
不至于到这时候还装给她看。
可实际说来她也确实是就该着什么也不知道。
饶是戚柏说她做过账房,梁氏也同这家里头大多数人一样是不信的。
倒没想到,这丫头遭逢流离这么些天,反而找回了些原本没有的气量。
真真叫人意外。
梁氏道:“帮个小忙倒是不在话下,只你需要婶母作甚么,婶母依言照做就是了。”
戚素略作尴尬笑意:“婶母这般好,说起来倒教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梁氏心道这丫头是想挑明了说什么。
梁氏不语,执起茶杯来垂眸拨了拨茶末子,等着她的后话。
“说起来,一觉醒过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着实是挺难过的。”
“可最难过的不过是好容易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却是如今这般光景。”
“二婶母,过去是素儿不对,同你们疏远,这遭来寻你,倒有些像是用的着人的时候才来叙情,很是不得体了。”
“只我也不说假话,二婶母,我如今确确实实是没什么办法了。左右二婶母若是疑我,那也是应当的,我不能就凭这今日一席话,就叫婶母你信了我是真心。”
梁氏看她声音听着还正常只眼中却有隐隐泪花闪动,心里一动。
“你这丫头,唉,可教我说什么好,在你眼里头,你二婶母便是这么一个没成算的?”
话里竟隐隐带了些怒气。
戚素立马睁大了眼,“婶母,我可万万没有那个意思的!”
梁氏“噗嗤”一声笑了,“逗你的,傻丫头,有什么尽管来麻烦我好了。”
这些年她看着虽不能做什么,确是打心眼里可怜这孩子的。
如今这幅样子教人瞧了,即便是装出来的,梁氏也打心眼里愿教她利用上这么一回。
要知道,这桩事做下来,旁人只会说是戚素头一回办事就这般漂亮,断不会有她什么事的。
可她就是觉着,目下这孩子瞧着,已远远非昨日那个只一味守旧的小姑娘了。
她没什么好赌的,丈夫孩子都好好的,权且拉她一把。
能被稍稍念着也是好的。
+
敲定了梁氏这一头,戚素就可算是暂且高枕无忧了。
方才那一幕,咳,还真真不只是装出来的。
虽说一开始就有扮可怜博同情之嫌。
她不为自己开脱,这事办的,确是欠了真诚。
只那眼里的泪花不是白闪的。
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姑娘。
这么多年,执迷不悟了大半青春年华,到底为了什么。
若是能再看见她,戚素定当甩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伤春怀秋自怨自艾也要分个对象。
为了这样的爹有什么值当?
这家里头不论男女老少,总还是有真心实意待你的人。
不是只有弟弟一个的。
她把自己过得这样悲凉,最后也不知究竟是惨死在哪里。
有时一旦想迂了,错失的可不仅仅是你以为重要的那些人。
有些人是打从心里关心你,而有些人眼里,你却是个可替代的物件儿。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种当局者迷的困惑。
对着俞莳乔的时候,她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她凭什么以自己脑子里的条框去限制他。
分明他就什么也没做错。
自私看不清现实的不光是那个姑娘,还有她自己。
她叹了口气,对着铜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家里头的人现下尚不能摸个清楚,留待寿宴那天一一会会。
了了这桩大事,就该计较计较该怎么清算她的老账了。
喜欢账房娘子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账房娘子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