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变
俞莳乔瞳孔缩了缩,却没多表示震惊。
“哦,留神点别把自己扎死了,闹出事来父皇那可不好交代,别到时候问起来——你我都不好说。”
他算准了俞莳乔怎么也不会将舒子继一事捅到皇帝面前。
这其中的隐情,饶是俞莳乔身为最受宠的皇子也不能宣之于口。
那是那个人的七寸。
俞莳乔握紧了匕首,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左胸口。
金属扎进皮肉的声响很微弱,只有生受了那一下的人能觉出有多疼。
戚素不知道他怎么样,可听见俞琤笑了,她不禁握紧了拳头。
接着就发现同自己绑在一起的椅子被搬动。
她不是被蒙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放在胸前衣服已经红透的俞莳乔面前。
她发现自己并不是不忍心看。
如果这是个同她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她大概会撇开脸去。
可她并不是同情。
而是心疼的想上前去抱抱他。
这个人承受了多少,她好像直到今天也未曾明白。
她发觉自己好像能感受到那疼一样,情不自禁握紧了胸口的衣襟,眼眶也在不自觉间涩的生疼。
有什么喷薄而出了一般。
她好像比那个正儿八经淌了血的人还要狼狈。
而反观俞莳乔,虽然生生收了那一刀子,却淡然的像是没事人一般。
除了面容略有些苍白之外,面上形容不变,连身形都持的稳稳的。
可胸前那一大片鲜明的红却不是骗人的。
戚素虽同他认识不久,却一贯知道他是个能忍的人,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究竟这人对自己残忍到什么程度。
以前一直觉着自己不是个爱哭的,也一贯最嫌爱哭的女人。
只这人这样站在她面前,她就觉着要绷不住了呢。
俞琤好似十分享受这种两方受制且皆是颇为狼狈的大戏,更笑着加了一把火:“别停,还有两下,我等着。”
俞莳乔看了他一眼,干涩的问:“俞琤,你伤的?”
他指的是戚素脸上的伤。
戚素不自觉抹了一把脸皮,方才已经干涸在脸上的血迹,果不其然被泪水冲的糊了一脸。大概这般看上去比较恐怖。
她鬼使神差道了句:“只是些小擦伤,不妨事。”竟还能有精神撑着张满是血水的脸朝俞莳乔笑了笑。
她不是为俞琤开脱,只是想教俞莳乔这种时候少操点她的心。
虽则她在这一桩事上实打实是个拖累。
她终究还是明白,过往种种,即算是不想承认,可她确实是自私的很。
今日之事若换她来做,倘若那什么舒子继是注定不能舍弃的人物,她定然不会选择自残。
是她错了。
从一开始错的彻底。
俞莳乔平静望了她一眼。
捅刀子这种事,大致是不能拖久了的。
俞莳乔距上一刀过了这许久,戚素看他月白色衣衫,觉着这血像快要流干了似的。
他大致许久不曾被如此掣肘。
戚素不敢转头。
俞莳乔却轻轻道:“别看。”
声音依然沙哑了不少。
她看得出他在强撑。
怎么可能不疼。
戚素咬牙道:“不。”
俞莳乔无奈道:“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教我死在这好了。”
“你!”真是疯子!
最后还是戚素妥协。
她不忍心看这样骄傲从不曾如此狼狈过的俞莳乔在自己的对手面前倒下。
她心下叹气,无奈将头转向一边。
俞莳乔很痛快的又给了自己两下。
戚素余光能瞟见那侧光影晃动。
心脏一阵阵抽痛,像被谁揪在手里狠狠揉搓几把。
她冲俞琤有气无力道:“行了吧,能放开我了吗皇子殿下?”
俞琤笑着递给那边一个眼神,侍卫上前把绳子解开。
身体甫一解放,戚素就快跑过去扶上俞莳乔。
他却只是紧抿着嘴唇不语。
戚素看的心酸。
脏器若是破裂,他大致是……不想血从嘴巴里面流出来教她瞧见。
她什么也没说,只扶着他缓慢朝外走。
俞琤并没阻拦。
左右好戏也看过了,变态大致很是满意。
戚素最后瞧了她一眼,他冲她展颜一笑。
她面无表情转过来。
俞莳乔竟还能分的出神来咬牙道:“不要看他。”
戚素:……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知不知道你这醋缸子属性很破坏气氛啊!
可她却只是轻声道:“好。”
外头有辆马车。
当然不会是俞琤备下的。
戚素对这厮尚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感到欣慰。
扶着他上了马车。
两人之间许久无话。
俞莳乔像是累极,一语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戚素怕吵到他,却又怕他睡过去醒不来,只好一遍又一遍伸手过去在他鼻息下探探。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这个人从前在她眼里,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
突然这样满身是血的躺在面前,她心头却只有难过。
半晌,俞莳乔像是稍稍缓过来些许,开口轻笑了声。
戚素将将又一次伸到他鼻子下头的手指猛地缩了回来。
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
“怕我死了?”他声音依旧很轻,戚素却听得清楚。
反应过来之后想重重锤他一拳,却又突然反应过来,只瞪了他一眼。
却并未作辩解。
“戚素,现下就算了,等我有力气了,咱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许久不曾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戚素心头一跳。
“有……有什么账好算……”
俞莳乔却又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戚素呼了口气,只觉车厢原本狭小的空间更是逼仄。
教她怎么都不舒坦。
+
熬了半程终究是到了戚府。
她心头已经想好一番说辞。
只说是被歹人所掳,俞莳乔舍身相救好了。
如此戚柏那头也好交代。
眼下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俞莳乔看她眼睛望着戚府的大门就知她在想些什么。
却是头晕的一丝力气也无。
罢,回头同这丫头有好一通帐要算。
眼下先权且放过她。
+
戚素是想好了说辞,奈何戚柏却不大信。
有什么歹人需要堂堂八皇子出面才能搞定。
且瞧女儿回来时候身上沾血的模样他就觉揪心。
再三确认又教身边的婆子去查验了一番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稍稍放了些心。
然他此时仍是将矛头对准了俞莳乔。
他料定是俞莳乔招惹来的祸事,女儿只是被牵连一方。
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就拐向了那头,半个字的坏话也不说。
戚素一瞧她的神情就知他没信。
叹了口气道:“父亲您别多想,是刘渠干的。”
现在说出来俞琤反倒不是件好事。
俞莳乔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戚素明白他大致对“舒子继”其人很是忌惮。
果真戚柏一听刘渠的名字眉头皱的更紧。
“可是你母亲留下的铺子里头的管事?”
戚素不大爱听这话。
“钱庄是母亲陪嫁,这掌柜却是沈姨的人。”
言下之意这人再是个人渣也同赵氏没半点关系。
戚柏明白了。
“此事我去处理,你不必再出面。这几日乖乖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
端的是严父的架子。
虽则戚素并不是很吃他这一套。
但这毕竟也是为了她好。
且叫戚素来处理这件事同戚柏定然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方法。
戚柏绝对不会迂回,只会单刀直入地报复。
戚素估摸着,刘渠大致这回是活不成了。
即算是戚柏不动手,俞莳乔大概也不会教他活。
再者,俞琤利用了他,却也相当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到这狗杂碎手里。
左右刘渠是怎么也活不成。
戚素遂不再多想。
+
戚素估摸着俞莳乔伤成那样应该不会主动来找她。
可戚素却止不住想要找他。
戚柏不教她出门。
想想自己这个待遇,之前同戚柏刚回京城的时候,他定然不会阻拦,随戚素想到哪便到哪绝不敢有半句斥责。
怎么出了回事还帮他找回了父亲的场子。
眼瞅着老夫人的寿辰要到,讨好她却不再是戚素心头一等一的大事。
一晚上过去,戚素终归是熬不过自己心里那关。
翌日清晨,刚从榻上坐起来,戚素便对服侍她穿衣的拢水道:“把四喜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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