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伏杀连战
直到这时,承元低垂好似困顿的眼帘才微微一掀,墨色瞳中掠过惊人心魂的炫亮,他从容地放下酒杯:“不打扰元帅看家书了,我先走一步。”
目送承元离开大帐,王少安自喃着“紧急家书”,飞快地揭开火漆,打开封盖。信上的字是用蜡写成的,单是外封就有好几道,由一只细竹筒密封,里面还有机关,如果不懂正确的解封方法,就会错将隔层里的石灰与水相兑,产生的热足以将纸上用蜡写出的字毁掉,成为废信,这也是为防止信被人截道后机密泄漏,是王家人互传密令的方式。
可见这封家书不简单。
王少安将信就着油灯,信上的字就显现了出来。这是王家老太爷的笔迹,见到信的第一眼,王少安就惊住了!
老爷子说,摄政王受连家蛊惑,已经在计划着对付王家,要将王家铲除,不管这一仗是胜是败,只要王少安回京立刻动手,老爷子再三命令王少安不得回京,继续与晋南周旋,不然回京之日,就是王家覆灭之时!只要王少安带兵在外,摄政王就不敢对王家下手,这是唯一制约摄政王的方式了,若真到了山穷水尽……
那就联合卫家与季家造反,清君侧!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却字字如针,看得王少安身上冷汗直冒,握着纸的手克制不住地微颤。
孙野是王家家臣,见王少安脸上鲜少地露出惊惧颜色,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等王少安命令退下,就悄然离开了大帐。
王少安对着油灯的火焰,将这封家书对火焚尽,火光后,他一双迷茫的眼越来越来清晰、明亮。
正是黑夜最后的流连,东方地平线现出一条灿然金黄。
一间帐篷里,朝廷信使一行六人正挤在一起熟睡,他们一路风尘,八百里加急,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早已累成了一堆瘫子,现在呼噜声此起彼伏。
王少安站在帐外,用剑鞘挑开帐帘,见到了熟睡的那几人,轻声与身边的亲信孙野道:“不动声色处理掉,能做到么?”
大概是孙野猜到了那封家书的不凡,当下没有任何迟疑,点头应了一声“可以”。
在王少安秘密处置信使的时候,承元已回到自己单独的帐篷,侧身躺在床上,深沉的眼眸渐渐晕开欣然的颜色,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在京城忍辱负重,摸清了各家各族的关系与矛盾,以及每个人的脾性,只为想出一个一举数得的招数,他做摄政王的家臣,利用这个身份之便,游走于各个关系之间,他铺陈数月,如今终于迎来了收获。
王少安以为他能再次挂帅,靠的是王家的枝繁叶茂,却不知承元在当中使了多少力气,就因为王少安曾在永丰镇把屠村的将军正法,曾下令截下追杀村民的士兵,这样的人即使坏也坏不到哪去,由他带兵,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屠城事件的发生。
而连战和整个二路大军,都是摄政王硬加的人手。
现在,应该到了他预定的那一步。明初以为他离间了晋宫皇子们,还促使安乐王属地内乱,却不知他最大的离间计,是设计让王家疑心摄政王,让王家在最得势的今天,变成一柄会刺进摄政王咽喉的利剑。
摄政王不除,国无宁日。
杀了信使,抹平痕迹,王少安伪造一封御令,从军营里找了几个小兵换上信使的便装去往连战大营宣令,让连战代大盛国去和晋国方面谈判,商议他们投降的条件。
连战早憋着一股劲要杀向大都,但一直被王少安压制,这回摄政王亲自下了御令,正好可以趁机大开杀戒,当时就领下命令,点将出营。
如王少安所料,连战带上了那支他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就是那队骑兵,在进入晋国境内后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进行了报复性屠杀。
而在此之前,王少安已向卫晋祥送信,让他派兵在连战必经之路上设伏……
王少安抹平信使来过军营的痕迹,假装没有收到摄政王强攻的御令,暗地里做手脚,让连战去送死,这算是达成了卫晋祥投降的条件之一
——把连战和他的那队骑兵送给了卫晋祥。
等到满足卫晋祥的全部条件,王少安不费自己一兵一卒拿到卫晋祥降书,再将消息传向京城,那么摄政王就再没有理由强攻,若摄政王再刁难,他就只有听从爷爷的话,做最后一步打算了。
连战去送死的这天,天上阴云层层,午时左右飘起了毛毛雨,但这并不影响王少安蹴鞠的好心情。
他穿了一身简单的功夫装,头系一条红色人胜,在士兵丛中一个连过三人,直接把滕球叩门。
场地边上,明初望望云雨朦朦的天空,再看向兴致勃勃的王少安和那群士兵,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王少安已经有了解决事情的办法了,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豁达,可是摄政王的命令下达后他拒不执行,不是要将自己置在摄政王的刀斧下?难道王少安已经决定和摄政王对立……他想要反了么?
明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愣了愣,摇摇头甩脱脑中一涌而上的思绪,不料在她分神间,一名士兵大力一脚抽射,误将滕球射向明初的太阳穴!
她只顾天马行空遥想,哪里知道这颗威力不弱的球正在向她飞射,就在球即将砸在她脑门时,一个人的身子凌空而来,于她鬓前五指处,一脚踢飞了滕球。
截球的动作惊到明初,她猛一抬头,那个人正好落在她的面前。
刚才打飞的那球飞向王少安,被王少安一个吊射,正中对方球门。
“没吓到你吧?”承元温声问道。很久了,他一直对明初温声软语,哪怕有时怼她,都让人觉得很客气,他像一个很有教养的贵公子,对人谦和,但他的心却从不会让人摸透。
明初来王少安军营时间不短,承元也来了至少十多日,但他们面对面相见,是第一次。
每一次和承元分开,再见时他的罪孽便加深一层,一手挑起战争的人,再怎么示弱和弥补,那一身的脏污都再也洗不清了。
这个曾与她相互依赖的男人,早在去年离开她的时候,消失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从此再见不如不见,物是人非的残酷,比起战争也不相上下。
她挑起冷笑,弯起的弧度像一柄刀子,不知割疼了谁的心。
“吓到了,”她说,“你吓到我了。”
承元往后退开,在她的紧紧的盯视下,一步步地后退:“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直到退至她十步开外,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向王少安。
王少安这时分了心,没有刚才那般勇猛,时不时往承元和明初那儿看去一眼,还不幸被滕球砸过脑门,但很快这种糟糕的状态便揭了过去。
雨淅淅沥沥地不知疲倦,承元静静地抱怀站在场边,由着小雨打湿了衣服和头发,似乎今天每个人都兴致高昂,王少安领着一队士兵踢球,一大群士兵围在场地四周观看,不时爆出一声喝彩。
真的要反了么?明初心里犯着嘀咕,很想当面去问问承元或者王少安,但这两个男人同是这场战争的推手,她问不出口,而且这话也不该问。
且看看吧,今天一定还有别的事。
小雨下了一个时辰后渐渐息止,而王少安的这场蹴鞠竟一直持续到天色近晚,对练的士兵因为太累,已经换了三批,王少安却从早上一直踢到了晚上,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而明初便也站在场边,看到了晚上。
同样不知疲惫相陪的,还有承元。
孙野来催了几回,让王少安去用饭,都被王少安拒绝,他还要等着探子给他送来好消息,对于连战之死的期待,让他亢奋到每根神经都跳跃不止。
“元帅!”一名身上挂着泥污的瘦脸士兵在场边唤道。
瘦脸士兵是王少安今天派出去的探子之一,见到他回来,王少安立刻停止蹴鞠,招手让他过来。
探子在王少安耳旁低语两句。
“好!”王少安忍不住叫好,一脚将脚旁的滕球踢飞场外,匆匆往大帐走去,经过明初身边时说了一声:“跟本帅过来。”
明初犹疑片刻,抬脚跟上。在她跟着王少安离开球场的时候,入夜的天空刚好云散,露出了一片星光。
等到了大帐,才听王少安兴冲冲开口:“连战死了。”见明初微微讶然,他又接着道:“还有那支作恶多端屠杀无辜的骑兵,也被歼灭大半,你耿耿于怀的恨,你大哥给报了。”
得到这个消息明初却没有一丝欣慰,该死的人死光了又怎样,不该死却死的人们,再也回不来。
“原来王元帅已有对策了,我代晋南的百姓,感谢你手下留情。”她郑重地向王少安拱手作揖,鼻头忽一酸楚,就要落下泪来,到底还是杀了连战,以后就能少些人们再遭毒手,她见过太多的家破人亡,真是够了。
“什么叫手下留情?”王少安装作听不懂,自顾自脱去身上一件染上泥污的外衣:“什么又叫已有对策?连战遇袭的事本帅可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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