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暗道
“承元,别考验我的耐心,”明初盘腿坐起,懒懒地道:“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十个数的时间内你再不给答案,我很可能会把你的底给掀出来。”当然只是骗他的罢了,承元再怎么说都是摄政王的一个对手,这是出于他皇长孙的身份,与他在摄政王身边是什么目的无关。
“十个数么?”承元和她相对而坐,他比她高一些,只好弓身才能保持与她平视,他对她摊了摊掌:“你现在可以数了。”
承元的油盐不进明初不是第一天领教,倒也不会被他气到,“十,九……”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狠下心去揭发我。”
“五,四……”
“我更想知道,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一。”明初数到最后一个数,见他仍是不给答案,愤然起身往外走。
承元眈下眼睫,似笑非笑:“明掌柜,你东西掉了。”
明初下意识回头往她刚才坐的地方看,谁曾想她刚转头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直叫踹得身子往前一栽,面朝墙撞了过去!
该死!她双手撑墙免得她的脸被砸扁,可就在她的手将要挨着墙面时,墙竟然陷进去了!
原来这里有暗道,明初掉进一个缓冲台,约是离地有一丈高,她反应过来之后调整身子,稳稳落下地面。
里面没有一丝光线,幸好她眼力惊人能看到大致轮廓,四面只有前方一条石阶通向更深的地下,她伸头往里瞧了瞧。
“敢下去么?”承元神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可以给你答案,尽我所能地相助你,这里面也会有你一定的惊喜,但你要拿出一样东西做为交换,否则,当你那个问题不存在,今后也不要再问。”
“你先给答案,我后给东西做交换?”
承元假装并不知道她在讹他,他把所有东西都给她,她也一样有可能耍赖皮,他郑重地向她点头:“是。”
“行,那就下去。”明初话刚出口,脚一抬带头前行。
这是一条大通道,足有七尺高,五六尺宽,切面呈四方型,幽暗不见底,这样的黑暗给人一种窒息感,像溺在了深海里,无从挣扎。
明初打量着这通道,手在墙壁上摸了摸,从土质上大致能看出有些年头了,据她所掌握的消息,承元所住的这座府宅经过了几任大官的手,而且又是摄政王赏给他的,很明显承元在这里藏了能让她“惊喜”的东西,如果摄政王知道有这条通道,他把东西藏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若摄政王对暗道的存在不知情……那承元怎么会知情?
“这暗道是谁挖的?”明初继续往里走,再往里去,暗道一分为二,分支较窄些,但出入仍然很方便。没得到承元的回应,明初回头向他看去。
承元落在她五步远的后头。
“走不动了?”明初干干地问着,眼睛不经意下移,在他昨晚受伤的某地方停了片刻,“还疼呢?不对啊,你刚才扔我的时候挺有劲啊,踢我的时候也很利索。”她到现在还痛!
承元沉默着,周身散发着忧伤的气息,她感觉到了,男人的忧愁往往比女人来的更加强烈,可能是她比较敏感,霎时便感受到他的沉郁。
“只是一句问罢了,我却觉得天都亮了一般。”他苦笑,释然,庄重,又很欢愉,他第一次把他的所有情绪都完全打开,不再压抑和隐藏,此时的他像被拔尽刺的刺猬,像被剥掉坚硬鳞片的穿山甲,将全部的柔弱都呈现在这个少女眼前。
她只不过问他待在摄政王身边的动机,一句很普通的质询,竟对承元有那么大的意义么?明初不懂。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关心我想做什么,以为在你那儿,我此生都只能做刽子手,狗奴才。”
“你转了几道弯子,答案呢?”明初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但她不原正视自已这种感觉——她怎么可以会被承元感动到,这是她坚决不让发生的事。
“我早就说过,我永远会是你希望的样子,你想我怎样,我便是怎样。”他声音低暗,可好听到意外。
她想不起他从哪天开始变了,变得没有棱角,一点都不像她以为中的他。
可在他看来,她希望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油嘴滑舌,”明初从回忆的搜索中自拔,“我希望你为民除害,让这天下稳固,让李氏暴政从此结束,你能做到么?”
他不说话。
“我希望你从没有去过永丰镇,从没碰到我,你能做到么?”
“还有呢?”
无稽之谈!明初逼近他,比他矮一头的她在他面前却占尽强势:“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你坦白告诉我,在摄政王身边到底是不是想扳倒他?是不是要搜集他作恶的证据,是不是要调查太子案的真相?你的心,究竟是向着李氏,还是万民?”
这些问,他等了很久。明初一直把他当成战争的罪人,摄政王的奴才,现在终于发现他的忍辱负重。
天都亮了。
“是,都如你所想,我自认,自从去摄政王府,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如今看到的京城不是半年前的京城,那个时候朝廷上还是哀鸿遍野,几乎每天都有臣子被活活杖死,京城百姓人人自危。”承元讽刺地自笑,李家江山被败成如今的田地他也觉得羞愧难当,“我不是在给自己歌功颂德,不管我有没有立军令状,有没有用自己的作战方法阻止摄政王消灭晋国的御令,我都是罪人,因为我也有和摄政王相同的地方——我们都不觉得这场战争是错。
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自已也是赎罪。跟你解释再多都没用,我怕见到你满眼的痛恨,怕你拿起刀抵在我的喉头。”他哽咽起来,话的后半句有轻微的颤动,眼中的光芒黯下,沉声半晌,他才慢慢说道:“我更怕你,说:你的话我句也不会相信。”
明初听后,只觉她的心都被拿出来重重拷问:原来他这么在意她的责备、她抵在他喉头的剑、和她的一句“不愿相信”。可她又要自责什么,难道这些不是他该受的么?
“我并没有冤枉你。”明初嘴硬地道:“你只是比我之前想象的好上一点,你把梁王和安乐王收回,晋国也很可能投降,你用最少的牺牲达到完胜的目的,这点令人佩服,但是,王老太爷说的没错,如果摄政王重用你只是他的权术,大盛如今的局势,只会酝酿出一场更大的灾难。”
承元靠在墙壁上,模样有些颓然,“是,如果不能给大盛一个好的收尾,继续让摄政王作贱,我万死难赎。”
“你可以坦白了。”
承元走向她,微高的视线将就在她身上,光一般温和地笼罩着她,“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花言巧语从来都是承元的强项,但这不是用来对明初的方式,要让她相信,只有将证据拿到她的面前,这是对她的尊重,和责任。
他看了一下方位,向前走了大约三四丈,把左侧墙壁上的一块石板按了下去,此进彼出,石板按下后,墙壁上有一只抽屉似的石板伸了出来。
明初疑惑地看向他:“这是?”
从身上掏出一支火折子,拔开塞子后吹燃,为这条暗道带来了一线光明,就着光亮,承元从里面拿了一叠写着字迹的纸,约有几十张,像是宣纸质地。
他把纸张递给明初,“你看了就明白。”
承元从不会跟她故弄玄虚,见他这么庄重其事,明初自然明白这些纸的重要性,她警慎地接着,靠着他手上的亮光,看向这些纸上的字迹。
似曾相识……不,不止是似曾相识,这字迹她刻骨难忘!
这是她生父沈遂的字!可再一看就露底了,虽然字体是父亲的,但这字应该不是出于他手,纸上有很多重复的字,甚至有的一整张都是同一个字,她越看越觉惊心,后背一阵森森寒意。
“看出来了?”
这叠纸在她手上不停地交换,看过的都送回到承元手上,承元默默地接下她递来的纸,甘之若饴地给她打光。
“是,我看出来了,”她的眼中很快交织起恨的火焰,“纸上有太子,有我父亲的名讳,有造、反,而且粗看下来,像是有好些年了。”
“还有呢?”
明初咬牙切齿,毒辣的目光像在将这些罪恶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这是临描,有人在练习我父亲的笔迹,这上面的字没有一个是多余的,因为这个人要用父亲的笔迹写一封信,但父亲笔法苍劲自成一格,一般人很难模仿,所以这个人才‘勤学苦练’不知从哪儿弄到的我父亲的笔迹,最终加以模仿。”
“不错,”承元道:“这上面出现过的字排序后,会得到一段话,这段话大约是,沈将军当初劝太子反了朝廷自得皇位,但太子犹豫不决,最终下手晚了一步,被摄政王拆穿。”
黑手好毒的心肠!
“这封信一旦被皇上采纳,不仅沈将军没命,也是更加坐实了太子当年谋反的事,有这封信在,此后再没有人敢提及太子案还有疑点,再不会有人敢提翻案的事。”承元将从明初手上接下的纸张一张张铺在石屉上,眼中的悲愤像要溢了出来,“十一年前,太子府一门被诛,太子父亲和母亲被抓入天牢,家里的所有家将仆从和私卫全部被杀,太子党被清除怠尽。四年前,你父亲因为在金殿上提起太子案有疑点,太仓促,想让皇上翻案,而那时的皇上已经缠绵病榻,无心政事,全由摄政王率内阁把控,提议翻案后不久沈将军被同样的罪名论处,靠的应该就是这封信,这封信带着对沈家和太子最大的恶意,再次掀起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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