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乔惊喜地喊了一声:“谢大哥!”
谢明远早认出了她,脚下的步子飞快,带着淡淡的笑容向她走来。
卫乔也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白衣姑娘,笑着向她致意,又将目光转向谢明远,问他道:“你跟阿嫂怎么在此处?”
谢明远答:“数月之前游历边塞,得知一个故人正在北狄,特来寻访。”
他微皱着眉头从头到尾地扫视了一下卫乔,目光里带着些许疑惑和怜惜:“倒该我问你,帝京距此千里之遥,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此地,还弄得如此狼狈?”
卫乔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此事说来话长。”
谢明远也不急着问她,只是道:“目下我就住在前头的一家客栈里,若是不嫌弃,先随我去歇歇脚,换身衣裳。”
异乡逢故人本就令人欣喜不已,而且还是在自己如此窘迫的情境下,所以卫乔也未多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客栈算不上多大,不过很是干净。谢明远帮卫乔要了一间上房后便令小二领着她上楼,随后又亲自去镇上的铺子里挑选了几套新衣裳。
在谢明远出门的时候,曲凝手捧着一包碎银和过关的路引来找卫乔。
其时卫乔自取了一盆冷水净了脸面,重新梳了头发,又将一身脏兮兮的外衣扔掉,披着李培风的那件袍子。
虽然不太合身,但好在她既瘦且高,宽袍大袖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倒衬出几分潇洒恣意来。
没办法,自个儿的衣裳遍是血污,脏得没法穿,她又不好只着中衣见曲凝,将就着吧。
曲凝还是她初见时的模样,柔柔弱弱的,看着很是惹人怜爱。
卫乔估摸着这个善解人意的嫂嫂大约是看她身无分文的样子实在是太惨,所以特意来接济接济。
因为有麒麟佩一事在前,卫乔其实也是有些担心自己用李培风的随身之物换了银钱后会有暴露行踪的危险,所以打算在这个镇子上销了赃之后立马换个地方。不过既然碰巧遇到了谢明远夫妇,这个麻烦自然可以省去了。
卫乔不是个矫情的人,朋友既然愿意帮她,她当然乐于接受。
不过在看到路引的时候,卫乔还是愣了一下。
曲凝给自己和卫乔分别倒了杯茶,缓缓道:“夫君所寻访的故人尚在翠濛湖畔等候,此一去少则半月,足下若是急于返回大昭,恐不能与我夫妇二人同行。”
她音色婉转,极是好听,言辞也未露锋芒,不过卫乔听着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脑海中忽然浮现很久以前谢知舟曾和她提起过的谢明远爱慕她一事,彼时谢侯盛怒之下揭穿了谢明远对她的心思,卫乔虽然有些震惊,但因为后来谢明远一直未在京中,她也就没再想起此事。
方才在街上碰到谢明远的时候,卫乔满心里都是他乡遇故人的欣喜,思路自然拐不到许久之前的这桩事上头。不过眼下曲凝对她的微妙态度倒是立刻把这一片段从她的记忆里勾了出来。
她觉得曲凝是不愿自己与谢明远同行,才特意到她面前送这些东西,又说了那样一篇话。然而曲凝看她的眼神却很是明亮坦然,又让她疑心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她确实是急着回到大昭,谢明远夫妇既然不能与她同行,那就在北狄分道也无不可,等来日帝京相见自己再答谢他二人便是。
卫乔收下了盘缠与路引,又谢过了曲凝,目送她出了房门。
等谢明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是沉黑。
卫乔接过谢明远递来的衣裳,又听他道:“我已吩咐小二备了热水,一会儿就送来,你沐浴罢就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他越是无微不至她越觉满心尴尬,只好含糊地点点头,又催他赶紧回房。
谢明远一手撑在门边,阻止了她欲待关门的动作,神情微微有些落寞:“你是不是……”
卫乔心里一跳,故意摆出一个自然的笑。
他看了她一眼,末了还是垂下手,摇摇头道:“没什么,你歇着吧。”
卫乔关上了房门,神思不属地将装着衣裳的包裹放在桌上,顺道坐了下来。
发了会儿呆,就有小二轻叩房门,道是来送热水。
卫乔让他进来,等放完水后便将门锁上,取了换洗衣裳自去屏风后沐浴。
整整三天都是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这对向来喜洁的卫乔来说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事。所以当她泡在热水里的那一刻起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恨不得就这么睡过去。
等到浴桶中的水渐渐转凉的时候,卫乔才恋恋不舍地扶着桶沿起身。
换过衣裳擦干头发的时候简直有一种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瘫在床上的还在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再有这种可怕的经历了。
客栈的床榻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是比山洞之类的鬼地方实在是强太多了,所以卫乔很快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卫乔醒来后梳洗一番打算去找谢明远,她想问问两人是在此处分道还是如何,不过刚走到谢明远和曲凝的房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她听见里间似乎有人在争吵。
夫妻间的吵闹实属正常,卫乔不便多听。
转身欲走,却又听到两人似乎是在谈论她,一时好奇,便站住了。
曲凝声音柔柔地道:“我已经跟她说了,你不会与她同行,想来她这会儿应是在收拾行李吧。”
“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莫非是我这一两年宠你太过,纵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明远砸了手中杯盏,上好的瓷器落地声清脆。
曲凝望着一地的碎瓷,神色不惊不惧地道:“忘了自己身份的恐怕不是我,看见了心上人就欢喜得忙前忙后的也不是我,怎么,你不仅要体贴入微地照料她,还要亲自把她送回大昭,送到你亲弟弟的手里?”
“你——”
曲凝盯着他抬起却未落下的巴掌,面上忽然浮现一种悲哀的神色,低声道:“我有身孕了。”
谢明远愣了一下。
“我这样的身份想来是不配生下你的孩子,告诉你,不过是打算求一碗落胎药。”她的神色愈加哀婉,楚楚可怜中却又透着几分决绝。
谢明远沉默了半晌,抚着眉心道:“生下来吧。”
语气里像是有些许释然。
曲凝却不愿:“你既然这样讨厌我,这孩子想来也得不了你的欢心,生下来做什么?”
谢明远深吸了口气,望着曲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没有讨厌你,我承认最开始是把你当做她的替身,但我既然在她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妻,自然会好好待你。而且她心里只有二郎,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慢慢放下她。”
“若她心里没有谢侯,你便不会放下她?”
谢明远摇头:“我……已经有了你。”
曲凝与他相伴多年,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不由得怔在那里。
她承认自己深爱着这个男人,爱得既骄傲又卑微,明明不能忍受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替身,然而却从来狠不下心离开他,被伤得很了也只会说些刻薄的话来戳他的心。两个人一直以来就是如此,互相伤害却谁也不肯放手。
“就算没有了男女之情,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大昭?”谢明远伸出手,在半空里顿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曲凝的柔荑,“你就别跟我闹了。”
这也是他头一次这样跟她温声软语的,然而却是因为卫乔,所以仍是令曲凝有些不舒服。
“路途遥迢,同行多日,难保你不会对她旧情复燃。”
谢明远有些头疼地看了她一眼:“此事再说吧,我去叫小二把碎瓷扫出去,再去为你请个郎中,你在客栈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门外的卫乔听到此处慌忙躲开,见谢明远下了楼走得远了才敢回到自己房间。
适才两人的对话实在是令她有些吃惊,听着不光是她的真正性别,就连她和谢二哥之间的事这两人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啊。谢明远明明常年不在帝京,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不过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经过方才这么一出,卫乔是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曲凝很明显的是希望她滚得越远越好,而且她又有了身孕,卫乔也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她跟谢明远之间的感情。
想想还是走为上策,那两人就当没见过自己,夫妻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才是最合适的。
想到此处,她便将衣裳碎银等收拾收拾装进包裹,取过笔墨留了一封书信就离开了客栈。
谢明远回到客栈的时候,面上明显带了几分急切。
曲凝见他直奔卫乔的房间,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一同去了。
房内自然是空无一人。
谢明远见到了卫乔留的那封信,看完后叹了一口气。
曲凝问道:“她真的走了?”
谢明远显见的是有些烦躁:“方才出去的时候听说二郎领兵北上,现下正驻在北狄,我赶回来就是要将此事告诉她,谁知竟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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