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苏云音遇刺一事,冰嬉仓惶收尾,未能选出今年的武状元来,多少家族皆是为了今日特特地演练准备了一场,奈何遇上这等倒霉事,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暗地里打听着皇宫的消息。有些财势的家族,少部分要预备了赏银,一个劲地请了宫里得势的內监喝茶。只是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皇后于皇宫大内之中遇刺,太后再是个不理事的,也知其中厉害。禁卫守备不严,今日有刺客刺杀皇后,难保明日就有人敢刺杀皇上。太后当机立断,严整宫防,加上巡逻。又命,近期,宫中人等无令不得擅自出入,违者一律处斩。是以,那些有权有财之人,没了消息来路,更是郁郁寡欢。
对宫中大小事务清晰者,除却宫中之人,怕也无人得知了。宫人不得擅自出入,后宫嫔妃却要另作他论,她们若是因刺客之事心惊胆战,自然会请了太后的懿旨,接了娘家人进宫陪同的。王家的男儿多数都去了东海剿灭海盗了,只剩怀化将军和一群妇孺,此时上门,只怕为人诟病。最后无法,只能求到了李家的府上。
李家一连被南宫渊三番五次地打击,现今,李瑜如惊弓之鸟,避之不及,唯恐生变,被人攒了局,当作凶手打入死牢,哪还敢在这风头浪尖上引人注目。当第一人求到尚书府时,李瑜便胆怯了,对外只说是病重,谢客不见,又再三嘱咐了家下人等,不得于任何人方便,否则一律家法处置。
这边李瑜越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人越是趋之若鹜。来回跑了几天之后,李家依旧紧闭大门,谁也不见,众人也才无可奈何地歇了心思。众人围拢一处,叽咕了一阵,打定主意,就此罢手,大不了明年再去选那武状元。一些人散去,还有一二人始终犹豫不决,他们皆是满了年纪,明年只怕不能再选,奈何李瑜闭门不出,他们没的法子,一时唉声叹气,正欲打道回府时,尚书府上空一抹黑影划过,往南边的方向去了。
几人骇然,莫不是尚书府也糟了刺客?想罢又摇摇头,他们几人站在府门之外,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应该不是刺客才对,可又是谁,如此放肆?正是疑惑之时,其中一位白衣公子惊呼道:“那人似乎是李济。”
其他几人迅速围拢来,问他李济是何人。又有人说:“不知宫中消息的人,管他是李济还是张济,于我等又有何益处。”说着也就回了府,其他几人感同身受,也都散了。唯独这白衣公子,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这李济可不是李家普通的下人,他本欲劝说众人,又想着武状元只得一人,也就不好多言,佯装了老实模样与众人告辞,转头却往南边追去。
李济到底是武功高强之人,几个纵身便不见了身影。白衣公子脚力不如,又寻找不得,突然想起这李济是个好酒之人,又是往南边而去,王都的南边只有一家酒馆,他或可去碰碰运气。于是,他也不再原地候着,花了几两银子雇了马车,直奔城南的酒馆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白衣公子才赶到那家酒馆,他跳下马车径直寻了老板,跟老板形容了一番李济的样貌,又问道:“这人可来了你家酒馆?”
老板不假思索道:“有的,有的。他呀,每天的这个时候必然要来喝酒的,总坐在楼上的窗口处,公子一上楼便能看到他了。”说着便请白衣公子自便,他则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白衣公子谢过老板,上了楼,果不其然,窗边独自饮酒的就是李济了。他理理衣衫,缓步过去,与李济同桌坐了。李济不过瞄了他一眼,又自顾大碗地喝着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楼下不远处的城郊雪景。白衣公子笑着对李济一拱手,问道:“在下独恋此处景色,兄台不介意在下冒昧吧?”
闻言,李济竟放下酒碗,认真地将此人打量了一番,没曾想,竟遇上了同道中人,于是抱拳道:“在下李济,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原来是李兄,在下冯铎。”冯铎回了一礼,望向窗外,明知故问道:“我见李兄总望向窗外,莫不是李兄也甚爱那城郊处的雪景?”
李济满饮了一碗,大叹道:“人皆言此处荒凉,不爱光顾,我却独爱这荒凉之境。”
冯铎大喜,也是一叹,道:“李兄与我竟是同道中人,我也独爱此景,也唯有此处,如那番独钓寒江雪的感叹。”冯铎立马叫了小二上了几壶好酒,替李济满上一碗,又道:“今日我与李兄相见恨晚,李兄如若不弃,请满饮此碗。”
李济一气饮尽,冯铎大赞爽快,又为他满上一碗,一来二去,两人竟是熟稔不少,无话不谈。又一壶酒过去,冯铎似乎面有醉意,也越见口无遮拦起来,不断地叹着气,感慨生不逢时。
“我观冯兄眉头紧蹙,可是有难言之隐?”李济追问几番,冯铎总不答,叹着气,一碗又一碗地海饮。李济见追问无益,只得劝说道:“冯兄有话直言便可,这般岂不辜负此景,此酒?”冯铎仍旧不答,又满饮了一碗,李济黑了脸,语气之中隐着微怒,道:“冯兄莫不是看不起我?你有何难处只管说来,何必如此磨磨唧唧,我若有帮得上忙的,定然竭尽全力。”
冯铎这才郁郁地道出心思,又摇着头道:“我今年二十有五,全靠着冰嬉博得武状元,奔个前程,如今朝廷只字不提。”他打了一个酒嗝,拍着胸膛,“我,我至今一事无成,恐要贻笑大方。不过是皇后遇刺而已,难道……”话未说完便被李济捂住了嘴,四周望望,见众人并未注意此处,才压低了嗓音喝道:“你我是何人,也敢背后议论皇后娘娘?”
冯铎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地拱手致歉,说自己为了前程之事,实在急的糊涂了。李济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只叫她谨慎些,而后又凑近些,小声说道:“说起这事来,我便偷偷知会你一声,冰嬉选武状元之事,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李兄何出此言?”冯铎惊愕不已,“莫不是……”李济点点头,说道:“秋猎时,朝廷已经将武艺超群之人列入名单,冰嬉时再确认一番罢了,我记得你们冯家也在其列,你必然大有可为,尽管放宽心便是。你家里若是担心,便备足了银子,找兵部尚书即可。”李济之语不言而喻,冯铎自然心知肚明。
从来都说是冰嬉选武状元,冯铎竟不知还有这般波折,又听说自己也在名单之中,更是喜不自禁,要与李济不醉不归。李济挡住冯铎倒酒,拉住他起身下楼,一边走一边说道:“此处人多口杂,你我寻个安静的去处再畅饮不迟。”冯铎欣然前往。
这方他二人才走,临近那张桌子的雅间,便被人从里推开了门,靖王和晏子秋走了出来。晏子秋望着他俩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道:“王爷觉着这个叫做李济的,是如何得知秋猎选武状元之事的?”
靖王也不知所以然,说道:“你我何不去问问酒馆的老板?”
晏子秋朝着跟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立马下楼去请了老板来。老板走南闯北这些年,自然见惯了这些场面,也不怯,跟着小厮上了楼,行至二人跟前,作揖打恭地问道:“不知二位爷,叫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晏子秋指指那张桌子,又递上一锭银子,“方才坐这桌喝酒的,一个叫作李济的人,你可识得?”
“识得识得。”老板接过银子,笑眯了眼,“他是户部尚书大人收的义子,听说以前比亲生的儿子还要得宠。”
晏子秋听出两字的不同意味来,问道:“以前?”
老板立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些说道:“听说啊,他不顾伦理纲常思慕李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淑妃娘娘,后来不知怎的,事情还闹到了李家祠堂上,传的沸沸扬扬。李大人唯恐此事一发不可收拾,损了李家的颜面,当机立断,借着胞妹的情分,请了先帝赐婚。有了皇家这个靠山,谁还敢议论这些陈年旧事?到底亲疏有别,又出了这般丑闻,至此以后,这李济啊,跟个下人无异了。李家看他不起,他只能每天来这处借酒消愁了。”
原来还有这一桩秘辛史,难怪才听二人皆爱此处的寂寥景色。晏子秋一哂,也望向城郊处的一片白皑皑,说道:“倒不知你家的酒有这般大的名气,竟是引的李济每天来此。”
“别的不敢说,小的这酒可是烈的很呢!”说起自家的酒,老板赞了又赞。而后,随口说道:“倒也算不得是每日皆来。冰嬉那日,酒馆人多,小的便特意为他留了这张桌子,结果等至打烊也不见人影,倒是亏了好些。”
冰嬉那日,正好宫中遭遇刺客,而李济又恰巧未来饮酒,他们追查到的凶手尸体,又抛弃在这附近的山林中。靖王与晏子秋相视一眼,真是凑巧的厉害。
老板却还在自顾鼓囊着:“不过后来李济听说了此事,又特意补齐了亏损的银两,说是那日去了万安池凑了热闹,直晚方回。他是个讲义气的,小的做生意,自然也得讲义气,那些银子可是分文未收的。”
打听到了想听的,老板再说的那些,他二人却是不耐烦再继续听下去了,吩咐小厮又赏了老板,便起身离开了酒馆。
回城的路上,靖王晏子秋安静异常,一脸沉思,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于是问道:“晏大人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晏子秋不答反问:“王爷以为如何?”
“李家与凤梧宫势同水火,王都谁人不知?”靖王明言怀疑李家,同时眼中疑惑乍现,“虽然那尸体被毁了脸,但是凤梧宫的侍卫认尸时,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说明那女子确定是凶手无疑。若她也是李家派来的,那么李济为何会杀人灭口?若她不是李家派来的,那又是谁?”
“她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大内行刺,必然武功不差,而方才在林中时,仵作已经验明,凶手是从正面被一招毙命,也就说明李济是她信任之人。或许……”晏子秋沉吟片刻,说出一条的惊人的结论来,“或许他们皆是李家派来的,而李济,只负责杀人灭口,消除证据。”
靖王思量一晌,猜测道:“或许她能进出皇宫,非她武功高强,而是有人相助呢?有没有可能,李家派遣的凶手又正是李济和淑妃娘娘熟知之人,所以他得知后,担心牵连淑妃娘娘,才杀人灭口?否则宫墙之外,内监的服饰又作何解释?”
靖王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越要细究,越觉有想不透彻之处,晏子秋一时也难以决断,忽而,勒着马缰转向靖王,似笑非笑地说道:“听闻近日,李大人闭门谢客,不知其中又有些什么文章。王爷可愿随微臣一同前往?”
“本王便走一遭罢。”靖王一挥手,笑了起来,“晏大人请。”
“靖王殿下请。”
二人挥着马鞭,一路快马回城,才到户部尚书的府门口,还未来得及吩咐小厮叫门,后面便有人纵马而来,急呼道:“王爷,晏大人且住。”及至跟前时,才跳下马来,拱手道:“微臣见过靖王殿下。”
“免礼。”靖王扶着小厮的手,跟着跳下马来,揶揄道:“这不是兵部侍郎的石大人吗。冰嬉才过,正是选举武状元最忙之时,怎么,石大人出来躲闲来了?”
“惹王爷笑话了。”石大人干笑两声,“微臣正为此事寻了晏大人商议,好容易寻到了城南,仵作等人又说大人与王爷回了城,这才急忙赶来。”说着又忙转向晏子秋,递上武状元的候选名单,还未详细说明,晏子秋摆摆手,问道:“可是有一个叫做冯铎的?”
石大人一愣,随即回道:“有,大人的意思……”石大人有些为难,暗道:这个叫作冯铎的人,表现一般,不过是看在他爷爷的面上,才列入了名单,充其量也就是个凑数的,莫不是晏大人有意点此人为武状元?
晏子秋面部微皱,果断道:“将此人剔除。”
石大人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又问了几句,才回了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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