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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此生一世安好 彼交匪敖 4727 2021-04-02 20:58

  这日,正是苏云音停灵整整八十一日,南宫渊不顾朝中大臣劝阻,下令礼部,葬苏云音于帝陵之中,就安置在自己的陵室内。一时,王都大开四门,全城百姓为苏云音送灵。

  南宫渊脱下龙袍,一身素衣,亲自带领朝中文武大臣,扶灵前往城东的陵墓。其后,跟着大队车马,满载随葬之品,金银器,各类首饰书籍,具是苏云音生平之好,南宫渊亲自过目挑选,虽有越制,礼部却不敢有半分阻拦。

  南宫渊哀痛至极,再命王都之内,所有人必须为皇后哭灵,若敢不哭者,皆要处死。是以,被杀之人多数,血流成河。而后,百姓忌惮,纷纷跪在街道两旁,被迫掩面流涕。有小儿不知世事者,全无哀意,父母害怕,只得忍痛拍打小儿,迫使孩子大哭,以保小命。因此,王都哭声震天,悲泣之声绵延不绝,长达半月之久。

  对此,百姓哀声怨道,南宫渊置之不理,竟然应礼部之言,广纳后宫。礼部为讨好南宫渊,所选采女之中,有一人能从眉眼上,看出一丝与苏云音相似来。却不想,竟正好犯了南宫渊的忌讳,指着那采女大骂道:“尔不过蝼蚁,怎敢肖似皇后?来人,拖出去斩了。”

  那位采女原是有头有脸的重臣之女,礼部求饶不迭,南宫渊怒指礼部,又命道:“礼部办事不利,一应人员,全部革职查办。”才有大臣预备求情,南宫渊接着说道:“凡有求情者,一律同罪论处。”是以,文武百官再无人敢谈及苏云音,也无人敢谈及皇后二字。

  那之后,恐惹祸上身,寻常百姓家的梅树,一夜之间,全部被砍伐,与苏云音有关之事或物,人人避之不及。百姓关门闭户,闻南宫渊之声而色变,小儿闻南宫渊之名而夜夜啼哭不止。由此,民间传言,南宫渊是为冬夜有史以来,最喜怒无常又嗜血的暴君。

  与此同时,南宫渊一味酗酒。这日,南宫渊正醉倒在正德宫中,将随侍之人挥退,原想一个人躺着解解酒气,王烟却来了。她因苏云音之事,暗自责怪自己,夜里不能安睡,总是梦见南宫渊查出真相,手刃了自己,有如惊弓之鸟,日渐消瘦。在惊吓之中保命,不如自领死罪,至少还能保全最后的颜面。是以,王烟壮着胆子去了正德宫,打算一吐为快。

  哪知,南宫渊酒醉迷糊之时,误将王烟当做苏云音宠幸。王烟因为此事,更是战战兢兢,躲在秋桐宫中,再不敢迈出宫门一步。待南宫渊知晓此事,欲杀王烟之时,才知王烟已有了身孕,为东夜之故,南宫渊终究下不了手。

  只是此后,南宫渊流连于后宫各处,却再未宠幸任何一人。偶有醉酒时,南宫渊总会举着酒杯,于天对谈对饮,随后又是自言自语,说道:“苏云音,你是朕无法破开的情劫,是朕辜负了你,是以今生今世甘愿受此煎熬。”

  这日下朝后,周斯备了车撵,战战兢兢地问道:“皇上今日宿在哪处宫殿?”

  “随意哪处罢。”南宫渊坐在车撵上,已经微微闭了双眼养神。他虽答的随意,毫不在乎的模样,但只有周斯知道,之于南宫渊而言,宿在何处又有什么要紧,终究那处没有一个叫做苏云音的女子,见了谁又有什么要紧,终究不是苏云音。

  只是,南宫渊留下了暴君之名后,又让世人称之为好色之君。

  二十一年之后,王烟之子行弱冠礼,也正式封为太子。太子行罢祖宗之礼后,南宫渊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大殿,生生地将太子那句才要出口的“父王”堵了回去,自己悻悻地回了东宫。

  太子和王烟在东宫中备下了筵席,等待南宫渊同饮,然而等了约莫两个时辰,仍不见南宫渊身影,下人问太子:“夜了,只怕皇上已然安歇,殿下还等吗?”

  “等。”太子无比坚定地回答着。

  从小到大,他似乎只能看着南宫渊的背影,从不曾感觉被南宫渊疼爱过,甚至曾误入了凤梧宫,还被南宫渊毫不留情地怒骂,被罚面壁思过。太子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似乎宫里人人都在对他隐瞒着什么,即使是问母妃,母妃也只是流着眼泪摇头说是自己的罪孽。

  他不懂他们都在隐瞒什么,只当是南宫渊对自己的期待太高而已。但是,今天,是他的弱冠之年,亦是捧过东夜重任的一天,难道他们父子二人还不能坐在一起欢庆?

  “父王总该有话要交代的,他会来,一定会来。”太子自己也分不清,他这是在说给下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无须再等。”王烟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拉过太子的手,突然就流下了眼泪,“二十多年了,我以为他会忘记,结果只会更加刻骨铭心。王烟啊王烟,你又在等什么?二十年还不够看清他的心吗?”说着便哭倒在太子面前。

  太子疑惑非常,才要细问,王烟已经抽噎着说道:“我们真傻,今日是皇后的忌日,皇上必然去了凤梧宫,明明知道结果,还要傻傻苦等。”说着便将帝后二人之事道来,随后又悲戚地一笑,“皇儿是否曾可怜自己,不得皇上宠爱?真正可怜的人哪是你我,而是皇上自己啊!”

  作为皇帝,天下都唾手可得,然而,某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是整个天下,也不能换来了。

  今年的东夜,似乎冷的格外早些,凤梧宫已然矗立在一片白雪之中。南宫渊一身素衣,也为着披风,就这样站在宫门前,望着里面空无一人的大殿,突然低喃道:“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月衣冠胜雪。”思念这个东西,自别离,未停蹄。

  南宫渊只带了周斯一人,穿过宫门,走过长廊,往内室中,一一抚摸着苏云音曾经看过的书,坐的凳子,躺过的榻。南宫渊接过周斯递来的酒,在内室的那两盆南安花前,为苏云音奠了酒,随后猛灌了一壶,问:“凤梧宫今日是谁打扫?”

  每年南宫渊都会如此一问,周斯躬身答道:“是魏夫人早上来打扫的。”

  “映月吗?”南宫渊又连饮了几口,“皇后一去,她便恨投了朕,二十年来,除了这一日的早上进宫打扫,再不愿见朕一面,也不愿告诉朕,云音留给朕的遗言。”

  二十年过去,周斯也老了,佝偻着背,心却越见清明,他深知南宫渊心思,是以只是安静地随侍在旁。

  南宫渊取下架上的焦尾琴,那还是他曾经从苏云音手中夺过,命周斯寻人去修的琴,只是,时移世易,人已远去,琴却却未有人抚过,无非睹物思人徒留伤感罢了。

  “周斯,你说她是否早已将朕遗忘了?”问完又不等周斯回答,南宫渊便自顾自地说道:“她那般的心性,本就厌恶皇宫拘束,偏偏又被朕拘了一生,到终还要夺取她的国,她必然也是恨了朕的,喝了孟婆汤,把朕忘了个干净。”

  南宫渊说着,竟然流了眼泪,隐忍而又痛苦的泪。自苏云音去后,南宫渊荒唐过,暴戾过,杀戮过,但却再未流过眼泪,二十来年,这是周斯第一次见南宫渊如此明显,毫不掩饰地哀伤。周斯几乎是即刻,不假思索地回道:“娘娘必然不舍得忘记皇上的。”

  “胡说,胡说,皆是胡说!”南宫渊带着满脸的眼泪笑了,笑的割心剜肺,周斯在说谎,他知道的,又问:“她若当真不舍,又怎会留朕一人孤苦独活?又怎会二十年来,从未入朕的梦?”南宫渊笑的眼泪横流,“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你已然不再恨朕,便是已将朕忘的一干二净罢。”南宫渊的酒壶,“啪”地掉在地上,摔地稀碎,突然跟着吐出一口急血,踉跄着,站立不稳。周斯唬的不轻,赶紧跑过去扶了,“皇上……”

  不待周斯将话说完,南宫渊已经摸出自己的随身玉佩递了上去,交代道:“将此佩交于季英,此后衷心辅佐太子,保东夜南安永世安好无争。”而后便安详地闭了双眼。

  (全文完)

  穆少霖番外

  穆少霖从大理一战之中,勉强夺下一条命来,却几乎失去了所有内力,再无法上阵杀敌,保南安一方安宁。而此时的南安,太子薨逝,正当乱时,连万灵山也牵扯其中,司徒空处置了公羊栗,从此退出江湖,这些,他竟无能为力,还要家族的庇护,才能暂得安生。

  穆少霖只恨自己带累了族人,几欲赴死。穆少婉和戊卿终日陪在他的身侧,劝说不断,唯恐一个不留意,穆少霖便结果了自己。

  那天,楚南携觅波前来道别,穆少霖闭门不见,两人才要迈步远去之时,穆少霖终于隔门问道:“你们将去往何方?”

  楚南和觅波对视一眼,微笑起来,紧紧地拉住觅波的手,斩钉截铁地回道:“只要觅波想去之处,哪怕天涯海角,我也相随。”门内安静了许久,再未多言一句,楚南对着那屋抱拳一礼,“楚南谢过将军知遇之恩,今日一别,望他日江湖再见。”

  楚南拉着觅波的手走出院子良久,仍不闻穆少霖动静,想起穆少婉所说,觅波终究于心不忍,突然回身对着院子大声喊道:“我与楚南此次远去,一则为浪迹江湖,相守此生,二则为师妹寻找郎中。天下之大,必然有能治心疾之人,必然也有能让你重新振作的理由。”说罢才跟着楚南远去。

  重新振作的理由?穆少霖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现在就连提笔也会颤抖的手,还能做什么?穆少霖一阵苦笑,靠着桌案滑坐在地,仍是借酒消愁。

  不出几月,戊卿和耶律忌外出归来,同时带来一个消息,东夜皇后病逝。穆少霖更是惶惶难易度日,面上越是平静,而内心越是挣扎不可平复。他只能借着大醉一场,才能勉强熬过数个日夜。因为,醉后,梦境之中,总会见到那个思念的人。

  梦中,全是他和苏云音年的过往。曾计年少之时,他问苏云音:“如何收复当今乱世?”

  苏云音回答:“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他又问:“那该如何去做呢?”

  她说:“古书有言: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用为鼓吏,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欲成王霸之业,而如此轻人耶?”

  往日之语,回响在耳,绵绵不能绝。穆少霖梦中惊醒,一头坐起,似有所悟:她已去,他还苟活,为何不将她的仁政想法施行于天下?

  门外,耶律忌还在为苏云音惋叹着:“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穆少霖已经略过他的身旁,冲出了房门,只留耶律忌满眼的疑惑。

  此后,穆少霖脱下戎装,着礼服,执戒尺,以夫子身份,游历天下,广纳门生,桃李满天下,便传苏云音之德行高才。

  大理一战,穆少霖落下了许多旧症,不过凭着一股毅力熬着,他六十岁这年,终于受不住满身的病痛,卧倒在床。

  弥留之际,穆少霖将唯一的女儿叫来身边,再三嘱咐道:“我死后,将我葬在万灵山的脚下。生前不能相守,便让我死后护你投生之路。”

  女孩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哭的眼眶通红,穆少霖摸出曾经苏云音相赠的玉牌,摩挲着已经泛白,有些断裂的穗子,呢喃道:“你说,忍看硝烟之地重生战火,痛惜负伤之兵再聚刀枪,现今天下满是与你同样想法的人,东夜皇帝也曾听我传道解惑,深以为然,或许我也算做到了万一,可以去见你了。”

  “我去后,将我与此牌共葬。”穆少霖紧紧地将玉牌按在胸口处,闭上了双眼,虚弱地唱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不敢谈及她,但却从未将她忘记,穷尽此生也不能相忘。

  穆少霖的歌声越见虚无,女孩大哭,劝道:“父亲,母亲已经尽知,父亲莫要再唱罢。”穆少霖淡笑着摇头,他想告诉她,他此生并未娶亲,他并非她的父亲,云音也是他人之妻,她不过是战乱之地收养来的孤女。然,穆少霖再无气力,张张口,便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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