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凤梧宫内乱作一团,丫环女医嬷嬷等,分别围在映月和苏云音跟前,映月扶着小丫环的手,勉强还能挣扎起身,推着小丫环,喘着气道:“娘娘,快去瞧瞧娘娘,快。”
众人好一阵忙乱,才将苏云音抬至凤床上,急忙拉了女医进前来把脉。苏云音中的是极深的内伤,且不时地呕血,女医一探,鼻息也是似有似无,切着脉,脉象微弱不堪,聊胜于无,再摸着手上,身上,已经逐渐冰冷,吓得女医七魂丢了三魄,再仔细一探,竟是连方才还不如,那点子微弱的脉息也在渐渐消逝。
女医瞬间慌了神,哆嗦着跪倒在地,颤着嗓音道:“奴婢无能,奴婢无能啊!”让她看些女子寻常的小病还可,这些连经修脉,医治内伤等大病的本事,她实在有心无力。听女医这般一讲,凤梧宫中多数人也凉了心,跪在床下,呜呜哭作一片。
映月扶着桌案,勉强支撑着身体,欲痛骂女医一场,再重重地鞭笞了那些哭哭啼啼的丫环,奈何她中了一掌,胸口处实在疼的厉害,无力与这些人叫嚣,只得强忍着眼泪,喝止众人,吩咐她们或是点香祈福,或是为苏云音换身干净的衣裳,又对最近的一个小丫环说道:“你快去太医院瞧瞧,可有人当值,不论是谁,只要会治病,想尽千方百计,抬也要把人抬来。”说着喘气不过,咳嗽了两声,小丫环忙上前拍拍她的被,映月忍痛挥开,又说道:“你快去,顺便叫了车礼进来。”
小丫环重重地点了头,抹了一把泪,跑了出去。
映月疼的砖心,额上虚汗成股地往下流,最后只能倚着桌案滑坐在地上,才能勉强好受一些。又等了些许时候,车礼才躬身进来,见内室一片狼藉,四处是血。再看映月,发髻早已散乱,钗钏也不见了踪影,白着脸色坐在地上,呼吸急促。
内室丫环众多,车礼不敢随处张望,只预备着上前扶了映月起身。不及他走上前来,映月便先一步说道:“女医能力有限,之于内伤也是束手无策。你是东夜人,又去观过冰嬉,必然熟知地形,便由你立马去万安池传信,搬请太医来宫,顺便将刺客一事告知靖王爷与晏大人,请他们彻查。”言讫又从一旁的锦盒内,摸出凤梧宫的出宫令牌递上,再三强调,“娘娘恐等不得许久了,一定要快马加鞭。”
“姑娘放心。”车礼郑重地一揖,“奴才这就去。”随后接了令牌直奔御马房,牵了最快的马骑上,挥鞭往宫外而去。快到宫门口时,远远就见守卫握着矛拦阻,嚷着:“宫中不可随意纵马,停下。”
车礼并不停下,反催着马儿快跑,单手从怀中摸出令牌来,喊道:“皇后娘娘遇刺,命在朝夕,洒家欲出宫前往万安池搬请太医,请诸位行个方便。”宫门处的两人一惊,虽未听闻此事,但见来人神情慌张,且有令牌,不似有假,立马让了路,急命开了宫门。车礼行至跟前时,对二人一拱手聊表感谢,道:“烦请传话,加强宫防守备。”说着便已打着马出了宫门。
皇后居然于深宫之中遇刺,岂非意味他等办事不利,便是杀头也算轻的了,不敢怠慢,当即传话宫防的队长说明来意。
那队长因不擅交际,得罪了宫防守备的统领,特意将他从出宫护卫的名单中剔除,他心有怒气,趁着宫中娘娘大臣们出宫观赏冰嬉,邀了二三不务正业的下属,聚在城楼里喝的烂醉如泥。门下守卫来时,他已双眼混沌,满身酒气,不能识人,拉着那守卫就开始灌酒,骂骂咧咧道:“居然敢让老子守一座空城,自己却跟着主子,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来,喝,陪老子喝个痛快。”
守卫推阻不开,见这队长实在醉的不省人事,气的一脚踢了地上的酒壶,又给了那队长一拳。队长吃痛,吐出一颗牙来,怒气更甚,砸了酒杯,吆喝着地上的二三人来教训那守卫,奈何吃多了酒,身上无力,脚步虚浮,拳头也失了准心,守卫侧着身子,轻轻松松便躲了开来。
队长一气,又是全力的一击,正被守卫以掌接住,再用力向下一扭,只听“咯”的一声,队长的手腕就脱了臼,疼的龇牙咧嘴,酒也醒了两分,正预备着反击,却被守卫一脚踹在膝盖处,队长吃力不住,竟跪倒在地,大骂道:“你敢恨老子过不去,老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娘娘于宫中遇刺,生死不明。”守卫冷笑道,“马队长的酒可醒了?”
那被叫作马队长的人,瞬间心如死灰,一身冷汗,酒已吓醒了七八分,扑腾着想要站起身来,终究使不上半分力气,越是挣扎越是爬不起身来,只得瘫坐于地,嚎啕大哭道:“我命休矣,我命休矣!”跟着又像是灵光一闪,爬到守卫脚边,抱住他的腿求道:“救我,救救我。”
守卫一脚踹开他,拔出佩剑道:“我等今日皆要丧于你三人之手。”叹了一口气,见那马队长着实不中用,便拿了他的腰牌来,叫了人将马队长几人锁在城楼之中,等候发落,自己则执着马队长的腰牌,吩咐人加强守备巡逻,又亲自带了几个人往凤梧宫去请死。
內监来报宫中守卫前来请罪之时,映月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生,致使那掌力又在胸口处蹿动着,更是疼的厉害了些。映月咬牙忍了又忍,才忍下那股痛处,也实在无力搭理这些人,摆手道:“按律处置罢。”
內监奉上一只陶瓷小瓶,道:“那守卫自知有罪,不敢求饶,只是此去万安池有些距离,恐怕车公公来不及赶回,好歹娘娘的伤势要紧,姑娘要信得过,便试一试他的止血丹。”
映月听罢,觉着有些道理,也不再多言,忙吩咐了女医将那药给苏云音服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药果有效用,苏云音已不再呕血,映月松了一口气,对那传话的內监道:“作为宫防守备,守卫不当自然罪不容诛,看在这止血丹的份上,暂且留他几人苟活一时。先将他们暂押金缘堂,命弃剑解甲为娘娘日夜祷告,待娘娘醒来时,再作处置。”
这边內监应下,押了几人往金缘堂而去了。那边,车礼一路飞驰,不敢稍有停驻,半个时辰后,才赶至万安池。万安池外围侍卫不顾车礼解释,只道是宫中守卫森严,定然是他欲意谋害内围的某位贵人,便胡言乱语编了许多故事,拔剑相向,不肯放行,车礼心急火燎,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纵马越过二人,直奔内围而去。二人惊诧不已,吆喝着其他侍卫追赶而去。
车礼慌不择路,竟直奔冰面上去了。那马儿的马蹄上未裹棉布,马蹄打滑,站立不稳,嘶叫不已,摔倒在冰面上,将车礼也摔去了几丈开外。此时,冰上正比赛地如火如荼,席上众人也是全神贯注。乍被一匹马闯入,又是这般大的动静,惊的冰面上的人面面相觑,警惕非常,而席上的人多女眷,早已是尖叫连连,喊着有刺客。
外围守卫也跟了上来,立马拿住车礼,正要向太后请罪,车礼已率先大声禀报道:“回太后,奴才并非刺客,是在凤梧宫当差。皇后娘娘遇刺,流血不止,恐不得长久,特来搬请太医,守卫不与方便,奴才有凤梧宫令牌为证。奴才实在不得已而为之,请太后娘娘恕罪。”说罢又掏出令牌奉上。
席上众人具是木然,一时万安池鸦雀无声。侍卫滑着冰将令牌送至太后跟前,太后看过,拍桌而起,怒道:“何人这般放肆,胆敢于皇宫之中刺杀皇后?”即刻派了几位老成的太医务必骑了快马,跟着车礼赶回宫去。而后又道:“靖王与兵部尚书何在?”
靖王二人出列,拱手齐声道:“臣在。”
“哀家命你二人彻查此事,务必查出真凶,切莫辜负了皇上与哀家的信任。”其后对众位大臣道,“今日冰嬉到此为止,即刻摆驾回宫。”
靖王与晏子秋先行告退,骑了快马往皇宫而去。后边,丫环內监连忙收拾果盘手炉等物,簇拥着太后上车,侍卫等紧跟在后,只留了少数人马在此拔营。
众人皆是一片惊惶,唯独李之言眼中含笑,得意之心难以言表。她裹紧了披风,几步跟上太后,预备按照昨夜李之颖的提议,劝说太后处置了凤梧宫中知情之人,假作是病发身亡,从而谋取太后的宠爱。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被李之颖拉住了手腕,有几不可察地摇摇头。李之颖一瞪,压低嗓音道:“你这般又是作何道理?”
李之颖假借自己的车驾坏了车轱辘,众目睽睽之下,扶着李之言上了车,自己也跟了上去。她掀开车帘,瞧着左右并无外人,便小声问道:“娘娘可是预备劝说太后……”
话未说完便被李之言接过,没好气地讽刺道:“献计的是妹妹,不让依计行事还是妹妹。怎么,莫不是妹妹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妹妹同情她,实在错过了时机。”李之颖一皱眉,“如今文武百官皆知她是遇刺,娘娘却要劝说太后处置凤梧宫中之人,岂非是要一同处决了大臣们不可?再者,我等皆为后宫妃嫔,理应相互帮衬才是,只有刺客恨不得她死,娘娘却要在此时出此下策,岂非昭告天下,娘娘便是幕后主谋?娘娘稍安勿躁,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李之言一顿,细想一刻,深以为然,问道:“太后派了靖王与晏大人调查此事,他二人素来雷厉风行,深有智谋,不会让他们查出什么来吧?”
“娘娘只作局外之人,不知底细,旁观即可。李济甘愿为娘娘赴死,此等小事,他必然做的滴水不漏,娘娘放心便是。”李之颖咬着唇,眼中露出一抹阴狠,“靖王与晏大人急于破案,给太后一个交代,必然苦于没有证据,那我们便给些证据。”
“你……你何出此言?”李之言手指哆嗦地指向李之颖,恨的咬牙切齿。李之颖笑着握住她的手,解释道:“娘娘莫慌,妹妹也姓李,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自家人。”李之颖阴恻恻地一笑,笑的寒冷又瘆人,“皇上此行为了北漠与东夜的边疆之争,那么,我们便将此事伪装成北漠人所为,最好……最好那北漠人还是听命于她。”
李之颖越想越是得意,越笑越是阴冷,自顾自说道:“届时,便是查出来了,也是她苏云音背叛东夜,欲勾结北漠,再联合南安谋取东夜,最终双方因利益未能谈拢到一处,北漠人自然不能甘心,便趁机杀了人伪装成刺客。我要她死也不得好死!”
李之颖甚至笑到了面目狰狞,这一刻,李之言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李之颖,两厢一对比,后怕不已,毛骨悚然。李之言不敢搭话,漠然地往马车的另一边挪动了一些,又挪动了一些。她竟不知,她这个族妹,有这样阴森骇人的一面,心思叵测至此。她的确想要苏云音死,但更想要自己好好地活着。李之颖这副面目,只怕一旦做大,是容不得其他人的,届时,她自己便是第二个苏云音了。
果然是她以前隐藏的太好,是自己太小看了她。苏云音有的不过是南安的支持,但到底是个病人,活不过几年。而李之颖则不然,她深藏不露,悄无声息地便拿了自己作挡箭牌,毫无后顾之忧,且她身强力壮,比苏云音可怕上百倍。
“是,妹妹说的极是。”李之言干笑两声,似有还无的应和了几声,心下却不如面上的镇定,早已慌乱一片,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牵强地附会道:“有妹妹安排,必然万无一失。”
“娘娘莫不是害怕了?”李之颖听出了她言语间的不稳,又见两人距离越坐越远,似乎猜出了李之言的想法,好笑地拨弄着手炉中的炭火。既然被她看透了自己,皇上又不在跟前,也懒得继续装模作样了,索性威胁起来,道:“现在,我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娘娘不至于傻到去太后跟前状告妹妹吧。彼时,只怕娘娘作为主谋,要被判个满门抄斩了……”
一语未完,李之言便怒吼道:“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却想要推到我的头上?可别忘了,你也在这满门之中。”
“所以妹妹才要叫娘娘三思而后行。”李之颖挪去李之言身旁坐定,握住她的双手,笑了起来,“娘娘当真忘了不成?主意确实是妹妹出的,但却是娘娘亲自吩咐人动的手,若要细论起来,妹妹只不过是有这个贼心,却没这个贼胆。说不定太后看在妹妹一向老实的份上,就饶过了妹妹也未可知呢。”李之颖有意激怒李之言,笑地尤为得意。
李之言果然大怒,“腾”地抽出双手,她指着李之颖,气的混身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说来,只得赌气砸了马车中的茶杯。茶杯的碎裂声引来丫环们的询问,李之言深知此事的严重性,鼓着眼睛,憋了一口气道:“无事,本宫失手摔了茶杯而已。”
看着李之言吃瘪,惹得李之颖一阵大笑,却气的李之言头晕目眩,恨不能撕了她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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