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时,季英和周斯一道来了,虽都是同样的满脸倦容,却丝毫掩不住他们的得意。
“殿下,我们大获全胜啊。”人还未进殿,季英的大嗓门先进了殿,“南宫翼及其党羽一共十七人,全部落网。”
“他城南的大营……”
季英情绪激昂,不等南宫渊说完立马截住话头说道:“这个殿下放心,主帅都被我们拿住了,剩下的不过是些跟错了主子的,可他们也都是战场上浴血厮杀过,是我东夜的将士,晏大人不过寥寥数语,就让他们降服了,现下正在重编队伍。”
水月先生的画作当真是无所不能,有晏子秋出马,南宫渊也就放心了。他点头,如此便可安歇了,他摆手道:“都累了,下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明日再来汇报。”
季英退下后,南宫渊才让周斯伺候着歇了,天亮前勉强睡了个囫囵觉。
次日,南宫渊才算得出空闲,传了太医询问自己体内余毒的情况,好在那庄上的江湖郎中是个有点医术的本事人,南宫渊基本无碍,太医又施了针,开了方子,不出半月也就能痊愈了。
而后,东夜传出消息,南宫翼造反虽被当场击毙,但皇帝却被气死,举国哀悼。同时,礼部拟定吉日,南宫渊于农历四月初十举行登基大殿,大赦天下。
南宫渊登基后,后宫空虚,只有嫔妃三人,都是南宫渊当太子时的侧妃和侍妾,除了李之言身份特殊封了淑妃外,其他位份都不高,不过封了个美人放在后宫摆着。南宫渊第一日开朝,百官便齐齐上谏,劝他早日立后充盈后宫,接着便大肆推举各家闺秀,夸的天花乱坠,只差没奉上画像供南宫渊选择了。
南宫渊坐在龙椅上,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少时,朝堂上众臣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安静下来等着南宫渊决断时,南宫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素闻南安有公主苏云音智计无双,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女,若她为皇后,何惧北漠,何惧南宫翼之流。”
当日再回东夜的路上,南宫渊便想过这个问题。他没能杀得了她,那么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再与他东夜为敌,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娶苏云音,把她放在他的后宫中,助他得到天下。只要不让她生下他的孩子,她一个他国病公主,深宫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于东夜而言,苏云音当皇后确实是个好主意,大殿内安静异常,同时也表明大家都默许了此事。
然而这样的局面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至少户部尚书李瑜就做不到。李之言是他的女儿,又是南宫渊母妃母家的孩子,因为当年李氏早逝,又有当今太后从中作梗,当年便以侧妃的身份嫁给了南宫渊,所以只能晋为淑妃,可李家想要的却不仅仅是淑妃。若是其他人为后,李之言还有机会,若果真苏云音嫁来,以她的身份,南宫渊多少都得顾及她背后的南安,那时李之言再想更进一步,便是难上加难了。
李瑜赶紧出列,明面上假意说着理:“恕臣直言,泱泱东夜拿下北漠本就不在话下,迟早一统天下,有无南安的公主,臣以为无甚差别。”
南宫渊笑了,却笑的无比渗人,他的天下何时轮到这姓李的来指手画脚了,他一眼盯过去,李瑜竟冷汗直冒,哆嗦了两下便不敢再多话。南宫渊指着李瑜,问:“南安太子奕常说,世人少有配得上他皇妹之人,莫不是李尚书以为朕配不上她苏云音?”
“臣不敢。”李瑜颤抖着赶紧跪下,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朕既要坐拥天下,也要苏云音,此事无需再议,礼部即刻拟定吉日,派遣使者前往南安。”
众臣三呼万岁,无事再奏便退了朝。
下了朝,南宫渊也不回正德宫批折子,叫周斯陪着走走。周斯自然只能跟着走走了,只是这个方向不是御花园吗?他跟了南宫渊这么多年,却感觉越来越看不懂南宫渊了,刚才还在怒火中烧,恨不得处置了李瑜,此刻居然有心情逛御花园了,到底是他老了啊。
南宫渊也当真闲适般,踱着小步,偶尔驻足细赏。奇怪的是,东夜在北方,天气回暖的晚些,终究已经五月底了,御花园里的花都谢的差不多了,他到底在欣赏什么,周斯实在不懂,作为奴才怎敢多问,不过跟在主子身后本本分分伺候着罢了。
跟了一段路,南宫渊突然停住,轻皱了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之言听说了什么,带着两个丫头迎面过来,南宫渊就是想躲开也不能了。
李之言倒是应景,着一袭鹅黄色长裙款款而来。许是近日南宫渊太忙,李之言久久未能见上他一面,所以今日才远远望见南宫渊就已经欣喜异常了。李之言是宫里位份最高的淑妃,又是大家闺秀,不能做出有失身份的事平白让人笑话了去,她再是欢喜,面上也不显,只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行至南宫渊三五步开外的地方,李之言欠身行了一礼,温婉有度,就像普通妻子关心自己丈夫般说道:“皇上近日辛苦,臣妾无能,帮不上什么忙,唯有更加细心伺候。”李之言接过身后丫头提着的食盒,请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接着说道,“皇上不及用早膳便去上朝,实属臣妾之过,臣妾亲手煮了酒酿圆子,不求得到皇上的喜爱,只求皇上能勉强用些垫垫饥。”
“淑妃辛苦了,以后这些事都让丫环去做吧。”李之言一向温柔大方,行事谨慎得体寻不出什么错处,这才是让南宫渊觉得最难的地方。南宫渊也不打开食盒看看,望了李之言许久,像是话家常般淡淡说道:“方才朝上的事你可听说了?众臣劝朕立后,朕更属意南安的姝公主,爱妃觉得此女子可堪皇后重任?”
李之言一欠身,徐徐道:“臣妾若不是有幸嫁入皇家,见过些许世面,至今也不过是隐于后宅的一介女流,臣妾实在无能,姝公主为何人臣妾尚且不知,更何况皇上问的还是前朝政事。”
“看来李大人对爱妃也有所保留啊。”南宫渊盯着李之言,眸子愈见深邃,笑问着,“爱妃可知,此事,满朝文武唯有李瑜反对?”
李之言一惊,也不顾御花园这处满地的碎石,满不改色,直接跪下,身后的小丫环也都胆战心惊地跟着跪下。李之言跪的笔直,言辞恳切又不卑不亢,她说:“臣妾既已嫁入皇家,便是皇家的人,心自然是向着皇上的。父亲干涉皇家之事,难免有些越矩,只是希望皇上看在父亲年迈的份上,能从轻处理。”
“若以李瑜为求亲使者如何?”
“父亲必定将功折罪。”
南宫渊虚扶一把,带李之言起身后才又说道:“爱妃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李瑜是李瑜,爱妃是爱妃,朕如何能让李瑜犯的错波及到爱妃呢?园子里风这般大,地上必定冰凉,爱妃动不动就要跪下说话,朕的太医院岂不是忙不过来了。”
几句话满含怜惜之情,心疼之意,不知情者恐怕这要当这淑妃有多受宠一般,周斯却是再明了不过的。他在心底翻着白眼,心道:你要真是心疼,人家还未跪下时你怎么不扶,跪了多时才说地上凉还有什么用处?要真对李之言刮目相看又何必处处提防试探?
“园子里风大,别冷着爱妃,回去吧。”
李之言停顿片刻,忘了两眼石桌上的食盒,终是退下了,走出御花园才一个踉跄,好在左右丫环扶着才没倒下。再看时,李之言的膝盖处已经渗出血来,必是刚才在碎石上磕破了。丫环小翠梨花带雨着:“娘娘怎么伤的这般重?方才还能行走,此时……”接着便是两个丫环哭作一处的声音。
此处已经距离南宫渊所在处甚远了,李之言知道看不见他,还是翘首以盼,希望能在假山的转角处走出那抹黑色镶着黄边的身影。她的膝盖处已经麻木反而不觉得那么痛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自己,“那酒酿圆子,也不知道皇上吃了没有?可还合胃口?”
“皇上那么心疼娘娘,娘娘亲手煮的,皇上肯定喜爱至极。”小翠一边哭着还要安慰着李之言。
另外一名丫环秋实,显然就老成世故的多,戳着小翠的额头骂道:“糊涂东西,娘娘好好的呢,你哭什么。娘娘现在疼的紧,你还快去传步撵?还有,叫李太医到咱们宫里候着。”
小翠这才反应过,抹了泪赶紧跑去找人了。
小翠走后,秋实拿手帕暂且包在了李之言的膝盖处,虽起不了什么大用处,到底比小翠在边上哭着强。秋实看着李之言的伤,很是心疼,叹息着:“娘娘何苦来,皇上他……”秋实刚刚提及南宫渊,便被李之言招呼了一耳光,喝道:“混账,皇上也是你能议论的?”
“奴婢知错,只是……”秋实跪着,握紧了李之言的双手,哀苦万分,“奴婢为娘娘感到不值。”
“秋实,你是懂我的。”李之言将秋实拉起来,坐在自己身侧,她摸着自己左胸口的位置,苦笑着,“嫁给帝王,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一早就知道的,可我当年进宫第一眼看见他时,便已沦陷,无法自拔,今生今世都逃不开了。”
“娘娘。”秋实如何不懂李之言,可李之言爱的实在卑微,就是挖心挖肺,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像是看不见一样,走过场一般每月只在她们锦绣宫宿几回,要立了他国公主为后,日后李之言在这后宫还有何立足之地。秋实几乎是祈求着,“奴婢只求娘娘别这般苦着自己,伤的如此之重,何必还在皇上面前勉强,娘娘是皇上的妻子,理应得到皇上的疼惜才是啊。”
“妻子?未来的皇后才是妻子,我不过是个妃子,说难听点就是个妾。”李之言揉着膝盖周围,稍稍缓解些疼痛,自信地笑了起来,“皇上会疼惜的,很快。”
确实,李之言所料不差,小翠带着人才将李之言接回了锦绣宫,皇上的赏赐就来了,里面不乏许多灵丹妙药,还是周斯亲自带人送去的,又特意嘱咐李之言好好养伤,免了日常在太后跟前的晨昏定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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