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既然这位老先生能治心疾,料想有些本事,或可一试。”映月见苏云音兴致缺缺,不大相信眼前的老头能治病一般,映月在苏云音耳边小声劝道:“娘娘?”
“罢。”苏云音被映月软逼不过,只好答应下来,“既然已经请了来,便瞧上一瞧罢。”苏云音虽是说的轻松淡然,然而眼底的暗色难掩,分明是勉为其难罢了。
映月并不自知,自说自话地便扶着苏云音进了大帐,伺候着苏云音歪在藤椅内,拿手帕盖了苏云音的手腕,这才对跟在后面的老丁说道:“老先生,请诊脉。”说着便让在了一边。
老丁两指按在苏云音的手腕处,这一探,惊吓非常,立马换了另外一只手再探,情况依然,老丁吞吞吐吐又慌里慌张地问道:“女娃娃,这才个把月的光景,你怎的就把自己熬成了这幅模样?”说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跟着又教训徒弟私自做主,这般恐要砸了金药堂的招牌。
只是老丁一个人唠叨个没完,也不说苏云音身子怎么个医法,急的映月火烧眉毛,忙问道:“老先生,我家夫人和小公子,到底如何了?你倒是快说说,怎的只顾着闲话起来?”
“丫头,我就是实话直说了吧。”老丁摆着手,“女娃娃这病,要只是心疾,用我金药堂的老法子,或可有一丝希望,能保三年五载。只是如今,这怀了身孕,自然便是另说了。且……哎!”老丁直叹气,“这脉像可不是什么极力的脉象,莫说小公子,大人能活下来都难啊。”
“老先生。”映月一听,惊慌失措,紧紧地拉住老丁的袖子,一定要问个清楚,“怎的天下人皆不能治的心疾,你能治,区区保胎之法,你便要无能为力了呢?生死攸关,老先生可莫要说笑了。老先生不是好酒吗,只要保住我家夫人和小公子,天下的好酒随便老先生挑。”说着又像是害怕老丁不信似的,跟着接道:“魏将军必然不会食言,说到做到。”
“我还怕你们误了我的酒?”老丁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这病要是能治,你们又何必张贴榜文,这般重金的满天下寻觅名医?哪怕是你再送几百坛好酒呢,我也照样是有心无力啊。”话音未落,便见映月急得哭了起来,唬的老丁连连后退几步,“你好好的哭甚,你家夫人生死不知,也不见如你这般哭哭啼啼的不是。”
“老先生只会说风凉话不成?”映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口齿不清地说道。
许是映月从不曾被莫初柔跟前的人看重,乍一得苏云音重用,且宽厚以待,自然心里也就对苏云音相近些。加之两人年龄相仿,苏云音平日里喝的那些个苦药,又都是映月在此后,再对比着自己伤风感冒,不过一两碗汤药,便已然苦不堪言,更何况是苏云音年复一年地跑在药罐子里,是以映月对苏云音总是怜惜,又感同身受。
映月本就心疼苏云音妙龄之际,生受病痛煎熬,如此之下,还有老丁在旁直言不可救治之语,两厢加之一处,过往种种,一并浮现在脑海中。映月越想越是悲戚,先是嘤嘤啼哭,后又情之所至,忘乎所以地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你怎的越哭越是来了劲。”老丁手忙脚乱,赶紧抢了徒弟的手帕递上,一边又是倒茶端水,一个不当心,竟然在慌乱之中,又将茶杯摔碎。
这边,映月直哭得老丁的头顶“嗡嗡”鸣叫,老丁没了法子,只得唬道:“快莫要哭了,瞧瞧你好好一个姑娘家,眼睛鼻子都给哭歪了,叫你以后怎么嫁人。”
“映月。”苏云音拉着映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咳嗽了两声,淡淡地说道:“这许是命中当有此劫也未可知,天数哪能是说改变改的,顺其自然罢,你何苦再这般为了我,委屈着自己。”
“娘娘……”奈何映月哭至伤心处,只觉悲从中来,想停也不能停住,全身也跟着抽噎。
“治的病,治不得命,我早已看开。”苏云音揽着映月,轻轻地说道:“便是我安然无虞,又当如何?你亦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何苦叫自己这般痛苦?莫非你当真伺候我一辈子不成?生老病死,世上又有何人能逃得开?”苏云音像是劝说映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边,苏云音正在宽解映月,劝她将生死看得淡些。正说着呢,老丁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呀,我想起来,要说这天下最擅长疑难杂症的,莫过于王都那位姓曾的太医了。”说着老丁瞪了映月两眼,叫她莫要再哭了,跟着又说:“你们既然有本事将天下的好酒赠与我,必然也是有些门路的,何不去请了那位曾太医再瞧瞧?”
苏云音似有若无地笑笑,未置一言,分明对老丁所说不抱任何想法了。她虽是如此,这边的映月却当了真,抽搐着肩膀,糊了满脸的眼泪,就这般冲向老丁,气息不稳地问道:“当真?”
老丁便就着曾太医,娓娓道来,先说曾太医能三代行医,德高望重,如何厉害人物,又说他能开肠剖腹,却不损人性命,且患者还能清醒言谈。一番话下来,听的人匪夷所思,倒像是神话故事一般。苏云音嗤笑一声,要当真有如此厉害的太医,她在宫中怎从未听说过?
映月许是已然哭到糊涂,未作他想,即刻便两把摸了眼泪,红着眼眶喊道:“来人,快来人。”外边有将士询问何事,映月沙哑着嗓音说道:“叫魏将军即刻回王都,日夜兼程。”
还不待映月说完,便已经被苏云音抢过话头,吩咐道:“无事,你退下罢。”帐外将士疑惑着,既然苏云音已经吩咐了,他只能应声退下。而后,苏云音又转向映月,说道:“你我在王都许久,可听说过有位厉害的曾太医?”
映月这才反应过来,才要询问老丁,又因适才哭过,一脸的泪痕,实在紧绷的厉害,于是叫了帕子洗了把脸,这才问道:“老先生这话可信不可信?先不说我们从不曾在王都听说过此人,且老先生也非王都之人,如何就能知道这许多来?”
“姑娘,这话当真,师父说的一句也不差的,便是我也知道的。”听着众人说了这许多,青衣公子总插不上话来,仿佛不存在了一般,好在说起这位曾太医,他也是有所耳闻,立马抢在老丁前面回道:“几十年前,师父的金药堂便在王都颇有名气,怎的不知?”
“兔崽子,就你知道的多。”老丁瞪了一眼徒弟,他可不想因着这些事,再将七王谋反的事翻了出来,骂了两句,便将人赶了出去,接着说道:“曾太医确有其人。只是年迈,早已经告老,前几年还坐堂诊脉,眼下只怕也仅是在院中混乱熬着日子罢了。你们要信得过我,到了王都,只管寻着僻静的小巷,柳树多的院落寻去,必然找到此人。”
映月见老丁说的有些门道,不像是浑然编出来骗人的把戏,便行了礼谢过老丁。老丁拱拱手,还了半礼,也就告辞走了出去。才走出两步,又想起一事来,转身说道:“军中到底辖制甚严,只怕我与徒弟二人不能出去,还要麻烦两位……”
“这个自然。”映月随即便叫了帐外的将士进来,吩咐他好生将老丁师徒二人送出大营去。
送走了老丁师徒二人不久,魏老三闻讯赶来,在帐外抱拳回道:“微臣魏老三求见。”
“他来做什么?”一听是魏老三,映月便哼唧着,似是满腹怨言,“娘娘,折腾了这一时也该累了,魏将军多少时候不能见?回了他罢?”说的倒像是有多大的仇恨似的。
“打从在此安营扎寨后,魏将军从未轻易求见,想来有些要事。”苏云音确实有些累了,在藤椅中直做的腰酸背痛,招呼着映月拿了软枕来靠着,一边吩咐道:“传魏将军进来说话。”
映月瘪瘪嘴,虽是不愿,到底不敢违拗苏云音的意思,只好走出帐来,没好气地说道:“魏将军,娘娘请将军进去说话。”说着又睨了魏老三几眼,满是愤懑和怨气。
“映月姑娘这是何意?”映月总与魏老三有些口角,魏老三素来不以为意,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跟一个女子计较不成?只是今日的映月,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浑身皆是散发着怒气,魏老三实在看不过,问道:“本将何处招惹了姑娘不成?”
“哼!”映月不欲搭理魏老三,转身便要进账,却被魏老三一把拉住。魏老三矮下头来,凑在跟前看了两眼,映月虽是已经洗了脸,但是眼眶微红,还有些许红肿,哭过的痕迹再是明显不过。那般风风火火不服输的映月居然哭了?当真是铁树开花头一回了。
莫名的,魏老三便勾起了唇角,越笑越是得意,生了食指在映月的眼眶下划过,玩味地问道:“映月姑娘哭过了?”虽是相问,语气里的揶揄和肯定表露无遗,眉梢的嘲讽更是渐浓。
“大胆。”映月恼羞成怒,也顾不得身份,喝道,“我是娘娘跟前的人,你敢与我拉拉扯扯?简直不成体统,还不赶紧放开,否则告诉了娘娘,必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倒是微臣失礼了。”魏老三假意拱了拱手,而后退后一步,抱着双手,上下打量着映月,嘴角的笑意越见明显,肯定地说道:“看来映月姑娘当真是哭过了,只是……不知是何人,能有这般的本事,竟然能将娘娘跟前的红人气哭,真真是该死的混蛋。”
魏老三一副为映月打抱不平的模样,然而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映月又如何能听不出来?
“只怕也与将军无干罢。”映月气鼓鼓地一揖,“娘娘还等着将军回话呢,将军请。”说着便低着头,错开魏老三猜度的目光,让在一边,将魏老三请进了大帐,自己随后跟了进来。
魏老三行罢了礼,苏云音赐座,又吩咐映月沏茶,才见映月满脸的不乐意,似乎还带着些怒气,反观魏老三,悠然自得,却又是另一番模样。苏云音无奈的笑笑,心下了然,自顾自地问道:“莫非,你二人又争吵了不成?”
猝不及防被苏云音一语道破,魏老三有些赧然,倒像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平白招惹了映月一般,干咳了两声,缓解些窘态。
而另外一边,映月正沏着茶呢,听苏云音这般一说,怪里怪气地回道:“奴婢不过是个丫环罢了,哪敢跟魏将军争执,许是奴婢不长眼,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也未可知。”说着便“咚”的一声,将茶杯放在魏老三的跟前,狠狠地瞪了一眼,欠欠身道:“奴婢要是做错了什么,还请魏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一二。”
“这……这这,你……”魏老三被堵乐个哑口无言,竟没想到映月在苏云音跟前,来了这么一招,无错也成了有错,此时再要解释,更像狡辩了,当真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苏云音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流转,浅笑了一笑,他二人倒是有趣极了。苏云音安抚好了映月,便示意魏老三坐下说话,这才问道:“将军求见,不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禀?”
魏老三才坐下,听闻苏云音问话,有赶紧站了起来,抱拳回道:“启禀娘娘,皇上有快马加急送来的信函,说是在王都寻到了厉害的郎中,命微臣护送娘娘回宫。”
“王都的郎中?”映月歪着头想了想,“不知跟方才那位老先生所说的曾太医,可是同一人?”说着凑在苏云音跟前,“若是同一人,可见那位老先生话可信。”
苏云音捧着参茶抿了一口,问道:“不知将军何时启程?”
“定在明日午时之后。”魏老三又问,“不知娘娘觉得可还妥当?”
“便按将军的意思罢。”苏云音躺回藤椅中,伸手捏着已然酸疼的肩膀,映月见状,赶紧走了过去,双手握拳,轻轻在苏云音的肩膀上捶着。
魏老三见苏云音精神不济,已经疲乏不堪,自己不便久留,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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