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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恍如隔世梦境 任思之 4087 2021-04-02 20:55

  夏木樱一身火红的嫁衣让他眼花缭乱,那张酷似徽拾的容颜亦让他神情恍惚,她以额触底的瞬间,经年的画面一一在眼前浮现。

  那还是十年之前,那年的冬天的雪也下得极大,就像今晚这般,地上堆叠出的雪地能淹没到小腿,天气亦是冷极了,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到彻骨的寒意刹那间就窜变了五脏六腑,仲冬时节,正是严寒至极的时候,传来了外公的死讯,母妃听闻一病不起,那时他虽然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但却有超乎常人的成熟意志,母妃病体沉疴中,唯有他迅速作出决定,请示父皇辞别母妃带领着小众宫仆出发去扬州奔丧。

  半月后诸事已毕,他带着众人踏上归途。官道宽敞坦荡,数日大雪停住,远远近近的山丘还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寒气犹甚,北风也还紧,艳丽的梅花却在官道两旁开得正鲜,口中呼出的团团白气升腾起来将眼前的视线都弄得模模糊糊的。他在马车里抱着手炉取暖,长毛的狐裘裹在身上似乎也驱散不了这侵袭入内的严寒,他靠在软垫上,身上搭着软绵绵的缎被,直到一碗热汤饮下,暖意才从内散发出来,连脸色也变得红扑扑的,任凭车外寒风呼啸,他只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他软软的靠在垫子上,迷迷糊糊的即将沉睡过去,忽而,听见车窗外一阵呼天喊地,哭声阵阵,听起来凄惨不已,他猛的从迷糊中惊醒,撩开车帘一看,却是两个官差押解着两个赤着脚的小孩子正在赶路,双手双脚都被冻得红彤彤的,双脚被坚硬的石子磨破,血肉模糊的样子令人心惊。天气严寒,那两个身穿囚服身戴枷锁的人却衣衫单薄,身上还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痕,披散地头发就像是干枯的茅草似的,官差凶神恶煞的,举起鞭子正一鞭鞭的打在两人身上,其中一个身体瘦弱的凄厉的哭喊着抬头间不经意的与他的目光相撞,那凄惨的样子猛的撞进了他的心里,他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寒风一阵紧似一阵,他们的马车本来也在平稳的行进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缩回了车里,他从来都没有管闲事的习惯,可是那一双凄惨的眼睛却老是在他的眼前浮现,挥之不去,那人临去的那一眼让他有些无法安卧,思来想去,他再次掀开车帘,那四个人已经没了踪影,但他却立马叫了停车,派人去将那官差囚犯追了回来。

  那两个囚犯便是唐宁和唐笑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唐笑和唐宁的恳求让他再度派人去“延春阁”里赎买出了夏木樱和施蒙蒙。

  她们陡然从泥淖苦海里被人一把提起,而那救世主却是一个萍水相逢奔丧回京的小皇子,是唐笑临去时那凄惨的一个眼神就此改变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她们当时是喜极而泣的,觉得自己终于脱离了那人间炼狱,可是,越到后来,却是越发无法确定那临去一眼究竟是将她们的命运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回到京城,一开始贤妃却坚决不许他将这四人带在身边,她说无论如何这四人都是戴罪之人,尽管她们只是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

  无论他怎么哀求,母妃就是不许,最后他开始神思倦怠不寝不语,将贤妃吓得不轻,后来终于松口,但是有一个条件便是要等到三年之后。

  他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应允。

  时光如水,很快便冲淡了他对那四人的注意,他渐渐的忘记了,可母妃却没有,她是个言而有信的母亲,在三年之后的一个日落黄昏的初秋,母亲重新将那四人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不知道母亲究竟将她们送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他知道的只有他重新得到那四人时,她们已经可以为他独挡任何一面了,她们可以在他任何需要的时候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她们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森,但却睿智得像是一只只从未失过手的苍鹰,他不知道是怎样的三年会让她们变得比他还要深沉,但他心底却暗自得意,他一向不会因为别人的苦难而怜悯,他有些欣赏母妃为他所作的这个安排,因为他当初硬要将她们留在身边也就是为了可以为他所用而已,却不想母亲早已知晓他的所有心思。

  从此唐宁成了他的马夫,用以时刻保护他的安全,将唐笑安排到环彩阁化名尹梅雪亦是他的安排,蛰伏几年就只为除掉他的三哥,夏木樱精通易容之术,可以在很多时候为他轻松的办好许多事,比如让她成为“黄莺”到现在成为“于徽拾”。

  他努力的想了想,似乎他也记不起夏木樱原本的样子了,这么多年来,她的面孔一变再变,她的脸就是他心中下一个所需之人的脸,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自己的感受,也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会有什么感受,而直到徽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才后知后觉般的记起自己的感觉一般,再回过头来看时,心里却如同火燎似的灼灼的痛。

  施蒙蒙不同于其他人那般阴沉,一直都像个小孩子一般活泼,或许阴暗的地方呆久了也会想要接触阳光,而恰好施蒙蒙就是那道射入他暗黑幽深生活里的阳光,让他觉得自己这充满阴冷和无休止争斗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所以,他独独的将施蒙蒙留在了身边,无论发生多么紧急棘手的事情都不会让她去做,因为他害怕她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再也无法回到他的身边,他害怕,似乎若是没有了她,他的生活便会再次陷入永夜,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是他却只想这样欺骗下去。

  可是很怪异的是,他却没有爱上施蒙蒙,甚至,一点点的非分之想都没有过,因为她是他生活里最温柔的光,也或许是因为施蒙蒙了解自己所有的不堪,越是了解自己的人,他才越是想要敬而远之。

  易容成徽拾嫁去楼兰,是他交给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因为从此以后她将要以静安公主的身份在遥远的大漠深处活着,而她的真实身份将永远成为一个谜,她将永远也没办法做回自己,她一辈子都得顶着别人的脸、用着别人的身份活下去,直到死亡。

  夏木樱似乎是这四个人中最渴望获得自由的那一个,她有时好像被如今的生活压得无法呼吸,她厌倦极了这连自己都不能做的日子,还记得一次她易容成太子府上的管家去太子府盗取一封书信,却不想与那真管家迎面相撞当场被拆穿了身份,事情办得很不顺利,她奋力逃脱受了伤,右肩胛伤得尤其严重,她为了不将追兵引回来,硬是忍者痛待到晚上才摸黑进门,大夫到时,她的右手几乎快要因为经脉堵塞而废掉,为她拔刀时鲜血如注迸溅三尺,一身青色衣衫几乎被鲜血浇透,那一次她差点挺不过来,可她在昏迷中心心念念的仍旧是能不能重获自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从五岁起便再也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再也没有尝过自在的滋味,他知道,那是她的执念。

  他也曾经应允过夏木樱,待他大业落成之时会予她们自由,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食言,走到这一步亦是他的始料未及。

  他想阻止徽拾和萧凌峰在一起,所以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唐笑赐婚给了萧凌峰,这样既阻断萧凌峰和徽拾的路,亦是安插的眼线去监视萧凌峰,他为自己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暗自得意,可他却忽略了徽拾反抗的决心和那份绝望的力量。

  其实在楼兰遣派使者前来缔结和平协定的时候,他便猜到了他们一定会求娶萧国的公主作为楼兰王妃,但他打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牺牲任何一个女人去作为两国和平的象征,且不说萧国没有适龄的公主,就算有,他也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女子去和亲只为了换取更长久的和平。

  所以当楼兰来使在席间提出求娶公主的时候,他本能的想要拒绝,沉思良久却又觉得似乎于理不合,因为他笃定众位大臣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到遥远的黄沙荒漠里去,所以,他随意的问了问在场参加宴席的所有人,可有愿意和亲去往楼兰者?话音一落,全场雅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无人应答,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他询问过了,也算给足了楼兰面子;无人应答,正可以顺着拒绝,他心底暗自一笑,刚想出声,但徽拾却不期然的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充当和亲公主,楼兰来使脸上的尴尬难堪瞬间消失不见,而他猛然怔在了龙椅上,他沉默许久,数双眼睛一同望着他,他却口中苦涩,久久都无法开口,他神思恍惚像是陷入了难解的思绪里,他隔着一个又一个人朝着稍远处笔直站立着的女子看过去,她瘦削的身影美丽的容颜无一不深深的刻印在他的心上,可那一刻她脸上的毅然决然却是他从来都未曾见过的,她的脸上似乎是渐渐结满了白霜,眼前升起茫茫雾气恍惚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心上仿佛被针隐隐锥刺,痛得他的心几乎痉挛起来,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好像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他耳边唯一能听到的便是自己呼吸,寒气自口鼻进入,又迅速窜遍了五脏六腑一下就将他冻成了冰碴。无数双惊愕、怜悯、嘲讽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一语不发,那一刻绚丽的灯光在眼前迅速褪去,一切的锦绣辉煌都在一瞬间失去色彩,他仿若处于一个深暗的枯井,幽冷得像是沉寂了千百万年,他看不见其他所有人,就算隔着万水千山,他的眼里也只看得到她。

  直到施蒙蒙上前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明丽的彩灯、飘飞的锦缎上褪去的色彩又重新一点点的染上,殿内的雕梁又重新架起,他轻咳一声,终于开口封于徽拾为静安公主择日便随楼兰使者一同启程,嫁去楼兰。

  他说的是喜事,可他的语气生硬,表情冷酷,将原本就不高涨的宴会情绪压到了零点,楼兰的来使有些难堪,但依旧是下拜谢恩,即便这只是一个大臣的女儿,他们依旧很满意,因为他们要的仅仅是一个有着萧国公主名号的女子而已,而那个人是谁根本就一点都不重要。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不经意间在人群里捕捉到一张神色灰败的脸,大概萧凌峰的心也在那刻猛然塌陷。

  整个宴会他心不在焉,大殿内的人唱了什么歌、跳了什么舞、弹奏了什么乐曲,他统统恍如未见恍如未闻,他一直心不在焉,暗地里在苦苦思索走到这一步,到底该怎样才能再将她留在身边。

  宴会结束,是他让施蒙蒙去告诉楼兰使者静安公主名叫于回拾,在施蒙蒙错愕的眼神里他不发一语,因为他早已经想好了李代桃僵的办法。他本不想这样做,可是命运的无奈让他在两者中只能舍弃其一。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夏木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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