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隐愣了一下,或许他也没有想到萧凌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反倒是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雪还是下得很大,在风里站得久了全身都被寒风透得冰冷冷的,地上尚还跪着的一众宫人满身被雪花覆盖几乎快要成为雪人了,他轻咳了一声:
“皇兄明白就好,多谢理解。今日风雪很大,皇兄早些恢回府吧,道远路滑不安全,朕也还要陪皇后去绮梅园赏梅,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要牵着徽拾的手转身离开,萧凌峰却叫住他们:
“绮梅园的梅花繁密,一入冬便开得最为壮观,加上雪气朦胧烟雾缭绕,一入园中好似人间仙境,可自从我出宫自立开始就没再去过绮梅园赏梅了,这几年又陆续收录培植了更多的品种却无缘得见,今日正好入宫又有时间,不知是否有幸可以与皇上娘娘共同去赏梅?”
萧凌隐回头看他,不辨喜怒,只是颔了颔首。
萧凌隐牵着徽拾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突然稍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心:
“天这样冷你的手心怎么还出汗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徽拾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刚刚一直在为萧凌峰担心,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最里层的中衣已经有些湿湿的,黏黏的贴在身上,在大冬天里变得冷冰冰的,极为难受,可倒是一直没有注意手心的感觉,经萧凌隐这么一问才注意到手心也是黏黏腻腻的,指头冷得像块冰,手心却渗出了汗水。
她回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略一偏头,从萧凌隐的的侧面正好看见萧凌峰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目光柔和但却仿佛是看透了她的一切一般。
“可能是身体还没好透的原因吧!我的身体连冷热都分不太清了。”她随意敷衍了一句,有些心虚的将眼光转向了前方。
徽拾只是随口一说,可萧凌隐却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江瓶沉说过“情髓”可能会有副作用,难道这是副作用的表现?
他将眉头皱成了一个结: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说,不要忍着。”
听着萧凌隐这么认真严肃的口吻,徽拾微微一笑以示安抚:
“知道了。”
路上的积雪很厚,清扫道路的宫人都来不及清扫,徽拾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尽管有萧凌隐牵着她的手给她借力,她还是走得气喘吁吁,寒风呼啸,将她的脸都吹得煞白。
“你看你,何必找罪受呢?绮淓殿不是也有梅花吗?干什么非得到绮梅园去赏梅?外面这么冷,受了风寒怎么办?”
“那不一样。”徽拾嫣然一笑,“绮淓殿就那么一株梅花,能和绮梅园的整个梅林想比吗?”
“你想要多的话,让她们帮你剪花枝回来插在屋里就好了,待会儿我让她们将整个绮梅园的梅花都搬到绮淓殿去让你看如何?不再让你这么跑来跑去的折腾。”
徽拾嗤笑了一声,用另一只没被萧凌隐牵住的手在他身上轻轻的捶打了一下:
“你开什么玩笑。况且,赏梅就是要在严寒里才能体现出对凌寒梅花的尊重,再说,怎能因为我而剥夺那么多梅花持久绽放的权利?剪进屋里的梅花要不了多久就会凋谢,那样岂不是很可惜吗?”
“我没开玩笑,只要你要,我马上就可以派人去挖树,只要是你要的,我无论如何都会给你,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现场的气氛又诡异的冷冻了下来,每个人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只有脚踏在雪地里又拔出的声响。
纯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整齐的脚印。
“就算你可以派人将绮梅园搬到绮淓殿,可是绮淓殿太小,实在也挤不下这么多的梅树。”
绮梅园外竖立着高墙,淡红的墙面在皑皑冰雪中看起来尤为美丽,许多梅树的枝丫悄悄的探出了墙外,仿佛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现各自的风姿。几树鲜艳美丽的梅花被画在墙面上,异常夺目,它的花朵格外栩栩如生难辨真假,走近一看却发现原来这墙上的红梅除了枝干是画师的泼墨之作,花朵真的是宫人采下新鲜的红梅再一朵朵粘上去的,难怪会如此明艳。
徽拾从来没见过这般新奇的画,说是画儿吧,它的花朵儿却是真的;而说是鲜花吧,它的枝干却是假的,徽拾松开萧凌隐的手走上前去看着墙上似真似假的梅树,指间轻轻的抚过那些鲜嫩的还带着一层薄薄冰霜的梅花,不由得笑了起来。
萧凌隐也走上去站在她的侧后,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忍不住问她:
“要不要让人在你住的殿里也画上这些一模一样的梅树图?你笑得这么好看,真想让你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徽拾稍敛起笑容,回头看他:
“不必了,这些东西画在这里正好,要是画在其他地方救不中看了。”
萧凌隐有些失望,他觉得徽拾看似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却总有一种无法捉摸的不定,他努力的想要讨她欢心,可却怎么也猜不透她究竟想要什么。
绮梅园的梅花果然很多,开得也很繁密,徽拾觉得若是自己一人来这里恐怕都会迷路找不到归途。几乎每一枝上都压着两指厚的白雪,在梅林间穿梭只觉得冷香四溢沁人肺腑,一口气吸进去连五脏六腑都冷成了冰霜。
徽拾一人在前面走着,萧凌隐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忽然,徽拾指着一株银丝梅惊叫了起来,众人抬头,却见眼前一株枝干高大的梅花花瓣细长,却是从未见过的银色花朵,连枝干都是银白的好似裹了一身的银屑在雪地里耀眼极了,比过了满地如盐的白雪。
“我好想要一枝,真美,真的好美,我从来没见过。”她由衷的赞叹。
话音刚落,身后一人飞身上前,一刹那间一枝银丝梅花已经被摘下枝干,而书上积累的雪花却未落分毫。
徽拾定睛一看,却是萧凌峰。
“皇上龙体金贵,所以小王斗胆为娘娘摘下了这一株梅花。”
萧凌峰站在她的身前,伸手递过那一枝沁着冷香的银丝梅花,花心里还嵌着点点白雪。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握着那一枝银白闪亮的梅花,美好得让她有些晃神。
徽拾伸手接过,准备只以指尖掐过,她背对着萧凌隐以及所有人,萧凌峰却在她接过梅花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她的手心,他的手温暖有力,与她冰冷的手就像不小心相遇在一起的冰与火,她微抖了一下,心也砰砰乱跳起来,她有一种在丈夫眼前偷情的羞耻感,她明显感觉到在她的手心出现了一叠不似她手那么冰冷也不似他手那般温热的东西,她瞥见他的食指尖还残留着还未完全干涸的鲜红血迹,她猛然抬眼看他,他却一副淡然的模样,对着别人,他好像就是简单的递给她一株花那么简单,他的表情冷淡的几乎让她以为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只是她恍惚的幻觉。趁别人发现之前,他忽而松开了她的手。
连着那株梅花,她紧紧的将那叠东西攥在手心,身上已经再一次沁出了冷汗。
萧凌隐恰时的走上前来,徽拾慌忙的转移注意的问道:
“怎么以前不曾见过这种梅花?”
萧凌隐抬头望了眼这棵高大的银丝梅,说道:
“相传绮梅园是文宗皇帝在位的启德年间,他为他最爱的梅妃所建,听说梅妃爱梅成痴,连珍贵的奇珍异宝她也视若敝履,关于梅花的任何事她都亲力亲为,她害怕别人的心不诚手不净会玷污了高冷的梅花,让梅花不愿在人间开放。自绮梅园建造开始她就在绮梅园休息起居,直到薨逝都没再回过自己的寝宫。这株银丝梅是梅妃自己种植的梅树,至于是何处来的树种却不得而知,这里很多梅花都是梅妃亲手种的,可偏偏这株银丝梅还没等到栽种第二棵,梅妃便香消玉殒了,而这梅树又处在绮梅园深处,平常亦是少有人来,别说你没见过,就连皇兄恐怕都没见过。”
“我却是也没见过,今日能得一见还得多亏了娘娘,能见到这传说中的银丝梅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缘分。只是还听说当春夏秋三季梅花不能盛开的时候,她便郁郁寡欢,只有冬季梅花盛开她才会一展笑颜,而且她的身上不用香料也总是散发着沁人的梅花冷香。文宗皇帝格外宠她,只是可惜,这梅妃十五岁进宫却只活到二十三岁便薨逝了,十年不到的时间里却能让文宗皇帝爱她入骨,看来确实不一般。还听闻说她死后,玉体梅香七日不断,直至装殓入棺还面色如生,众人都敬她为梅仙下凡。”萧凌峰抬手一指隐隐绰绰层层叠叠的梅树之间,“你看,那里有一个梅仙宫,那便是文宗皇帝为梅妃专门打造的。”
徽拾顺着萧凌峰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处辉煌壮丽的行宫。
“这个梅妃真的有这么传奇吗?”徽拾一副神往的表情。
萧凌峰笑道:
“梅妃确有其人这无法否认,太宗皇帝极度宠爱她也应该是真的,不过关于她的传奇应当还是多少有着宫人们杜撰的成分,实在不可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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