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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恍如隔世梦境 任思之 5216 2021-04-02 20:55

  萧凌峰微微颔首,似乎对萧凌隐的话还有几分认同,他面无表情,冷漠得就像这漫天的冰雪一般。

  “那关于臣母后的封号呢?”

  萧凌隐回头冲着小川子说道:

  “把刚刚拟好的先皇后范氏的封号念给安平王听听。”

  小川子急忙在宽大的袖子中摸索了好一会儿,掏出一本奏折模样的东西,打开来照着上面念了起来:

  “隆盛顺德平昌圣太后。”

  萧凌峰这次却皱起了眉头:

  “为何才九个字?往朝太后封号最起码都是十二个字。”

  萧凌隐挑眉道:

  “皇兄莫不是忘了,这先皇后范氏犯下弑君谋逆的大罪,本就该凌迟处死曝尸三日再株连九族,是朕看在范家祖辈为萧国镇守南疆世代忠良加上你又是朕的兄长才会网开一面,此等罪人赐予七字封号已是莫大的恩赐。此事已定,所以,皇兄你不必再说。”

  气氛登时变得紧张起来,尽管徽拾不太明白其中的细节原委,但萧凌隐这些掷地有声的字字句句看起来是大义凛然无可挑剔,只是稍微清楚一点二人关系的人都能看出他是在打击萧凌峰,恐怕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激怒萧凌峰好拿住他以下犯上的罪证,以此作为以后除掉萧凌峰的铁证吧。

  徽拾的心里暗暗的揪了起来,她感到额上细细的渗出了一层薄汗。

  萧凌峰久久的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萧凌隐的目的,他也当然不会傻傻的跳进这个陷阱里去,虽然萧凌隐的话的确有些过激,但他明白萧凌隐说的亦是句句属实。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母后那张美丽得很凌厉的脸,在他的印象里母后日日盛装,时时刻刻翘首以盼父皇的到来,可事实却是父皇很少来凤仪宫,基本上只有每月的十五才会来,而通常也不会呆到天亮,多数时候都在半夜就顶着夜色离开。凤仪宫里极尽奢华,父皇也总是将最好的珠宝陈设送给母后,目之所及之处皆是耀眼繁华的景象,父皇给了母后无上的荣耀,可他却吝啬给母后一点真心,父皇用金银珠玉包裹出了一个美艳华贵的母后却也渐渐的打造了一个灰心失望直至醉心权势的母后。

  最开始父皇派人赐下珍贵珠宝的时候,母后还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或许在她看来,这是父皇爱她的一种形式,可是时间久了,她慢慢发现,这只是父皇补偿的一种形式,也因为萧国的皇帝需要笼络好这位范姓的皇后以争取范氏家族长长久久的为萧国效劳。

  慢慢的,母后跪接赏赐的时候已然是面若冰霜了,她的心再也不会因为所赐之物有多昂贵而起任何波澜,她已经见了太多那些光华流转却冰冷无情的珠玉,那些珍贵的奇珍异宝通常得不到她一眼的眷顾便会被永远的锁进黑暗里或是当场就被分送给了侍候在侧的宫人。

  在还不那么懂分辨美丑的年纪,他便知道,母后的确是很美的,她的美亦是有目共睹颇受称道的,可偏偏却是那种最不讨喜的美,她美得张扬美得热烈,可受尽了繁琐事务烦扰的父皇喜欢的确实那种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兼之母后身在北国将门,身为将门虎女北国红颜自小便是说一不二豪爽干练,不经意间便会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生厌烦的居高临下的气势,而握尽了大权的父皇又如何能受得了母后有意无意的指手画脚呢?况且父皇心里一直都爱着那个爱而不得的商贾之女。

  他从小便认为,母后那么聪明睿智,若是身为男子,今生一定能保家卫国立下封侯之功,驰骋于大漠边疆,又或许她嫁的不是天子而是一个寻常男子,她这一生亦会平淡快乐许多,只是可惜,她生为女子,她不能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还偏偏嫁给了一个心里爱着别人的帝王,她的七彩梦断,那颗年轻的心在悸动过后渐渐死去,在成为皇后的那一天起,她一生的的憧憬就碎成了齑粉,她一生的悲剧也早就注定。又或许,若母后只是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无欲无求的皇后,那么也不会那么悲惨,可命运捉弄,二八年华,她进宫为当时的皇后祝寿,误入桃林,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在桃花里练剑的翩翩少年,片片桃花随风飞,少年身姿矫健,从此一眼往年,心头小鹿乱撞的她偏偏爱上了那个永远不可能会爱她的人,又或许,当初在桃花林里练剑的少年不是萧询,那么这个叫范凝微的女子的这一生也不会痛苦如斯了。

  他见过母后最多的样子便是她单手托着下巴,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柳绿花红,年复一年,花开花谢,她也终于从一个心里盛开着花骨朵的暖春等到了万物凋残的严冬,直到心上的最后一片枯叶坠地,她才终于承认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过他的心上,他娶她不过也是因为赐婚因为利益而已,长久以来,她的一厢情愿终究变成了一场残酷的笑话。

  他眼看着母后日渐萎靡下去,有时连妆也懒得画了,只顾在殿中独自剪花,弄得满地都是花叶花瓣的残骸,他冷眼旁观着母后的痛苦,可他也除了旁观确实也无力援助。

  以前的时候他经常爬上母后的膝头央求她给他讲故事,大多数故事他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母后说她以前教训一个依仗宠爱便目中无人的庶母的故事,母后的豪气无畏曾经让他崇拜不已,却不曾想过,正是母后的豪气无畏才造就她今日的无力和痛苦。

  可后来母后却渐渐的变得不耐烦,一旦他停下来倚到她的身边,她便会大发雷霆的让他去练剑看书,他和母后的关系日复一日的冷淡下去,到最终只剩下人前的那一点关系而已了。

  母后消沉了很久,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她又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了,他看在眼里却不明所以,最后他发现母后行坐总是和年轻李公公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震惊和鄙夷,他不相信端庄高贵的母后会和一个太监牵扯到一起,再后来他发现是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他松了一口气,可心底的疑问还在,直到某一天傍晚他悄悄闯进母后的房间看见她慌忙的藏起了一本书,虽然母后藏得很快,可他还是看清楚那本书的名字——《驭政通鉴》,那一本只有每代帝王才可以读的书。

  他抬起头捕捉母后的眼神,可她却极力闪躲着他的探视,她甚至无法接受一个十岁孩童的注视,她怒气勃发将他驱逐出自己的房间并警告他日后没有她的允许不许他再进来。

  他终于明白了母后重拾风采的原因,他以为母后和太监私通已是到了最严重的极限,却原来母后想要的是这如画江山,她想要想父皇那样君临天下,他一向都深知母后不是个甘于独守深宫寂寞一生的女子,以前她是为了爱情忍受,事到如今爱情也并未得到,大好年华又已白白消逝,她已经忍无可忍。

  他亦终于明白,原来母后对他也早已失去了母子真情,留下的皆是利用而已,他只是她篡位的一枚棋子,爱到极致便是痛恨,母后开始痛恨关于父皇的一切,她恨极了关于父皇的一切,包括他,哪怕他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向来是个爱恨果断的人,他知道。

  父皇或许是因为母后的关系,他总感觉父皇一直都没那么喜欢他,哪怕他再努力再勤奋也无济于事,恐怕是因为大皇兄夭折又因为范家的关系他才以嫡子的身份成为了太子。

  父皇的不满意让他加倍的努力,母后的严苛亦让他加倍的勤奋,直到他年满十五岁出宫独立他才开始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他不爱自己的母亲,更不爱自己的父亲,他早就无法感受到父母给予他的最朴素的爱了,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表面上的那一丝暗淡的随时都会断裂的情分。

  他似乎已经为了这个太子之位伪装得太久太久,他从来都不以能当上太子而感到荣耀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登临帝位,反而他日日都在为自己感到担忧,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那个位置虽然足够诱人,但他明白那个位置也会让他失去太多太多,他觉得自己已经太累太累了。

  对母后的言听计从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对政治的无心却恰好成为了母后掌控政治施展野心的契机,这二十年来唯一一次违背母后的命令还是因为徽拾,母后让他娶江瓶沉,那时他也不知是从何处借来的勇气硬生生的在凤仪宫门前跪了一天才逼得母后收回成命,最后,母后诏他进殿,他端正的跪在殿中央,磕着头对她说这辈子他没求过她,只求她这一次,就着一次请让他自主自己的婚姻,他不想人生的最后一片清净之地也被权势和利益污染,他只求这一次,往后她再怎样他绝不再反抗。在母后不断的逼问下他也没有透露半个字,他怎么能说他痴恋的是已经嫁为人妇的五皇子妃?他可以不顾自己,可他不能不顾徽拾的名誉。他记得母后铁青的脸,抓起手边的花瓶就扔了过来,“砰”的一声,花瓶碎裂在他身旁的柱子上,碎片飞溅却并未割伤他,事实上,他身形未移,就算那个成窑的骨瓷花瓶直直的朝他的头砸过来他也不会躲一下,因为他只要母后能高兴能应允,其他的他已经无力去在乎。伴随着花瓶飞过来的还有母后暴怒的声音。为情所困,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她说。她厉声呵斥着,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曾经也为情所困,爱而不得才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他深深的叩首,母后终于松口同意。

  父皇的病来得凶猛而又迅速,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选择避而不言,因为他说过只要她松口答应他的请求便再也不问她的任何事,他要说道做到,他冷漠得像是隆冬的冰凌,清楚却沉默的看着他的父亲去走向死亡,他的母后在一点一点侵吞他父皇的生命,但他居然还能在最后的时间不动声色的帮助他的父皇处理政务,他有时候甚至都像仰天大笑,嘲笑这人间的虚伪、嘲笑这伪装的深情,明明渴望将生活过得朴素简单,却偏偏陷入了泥潭,将生活过成了最大的骗局,他不停的说着慌又在不停的识别着别人的谎言。

  父皇驾崩消息传来的那夜,他不在太子府,连日来的劳累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只想一个人好好的走走,他一个人驾着船穿行在玉带河上,以前从来没有划过船,自己动手才知道划一叶船是这么的费力,夜色里两岸灯火齐亮,映在河面上美丽极了,等他黎明时回到太子府才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可那时已经晚了,萧凌隐已经带着人马包围了皇城。

  不管那封易位诏书是真是假,但那明黄的诏书上确确实实是萧凌隐的名字,他无话可说,但他却没有一点儿失落,反而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唯一让他心梗的只是他没来得及见母后最后一面便听说她已经在太极殿畏罪自尽,是不是自尽他也不知道,因为在他入宫之前她已经被装殓入棺,虽然母子情分已经荡然无存,可是,她终究还是他的母亲。

  但他没有耿耿于怀多久,是仇恨不够深刻还是他就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没有人知道包括他自己,只是没有多少时日他又开心了起来,他不垂涎那本该属于他的万里江山也无心追查他母后的突然死亡,他亦安心做一个安平王,不在乎天下人的议论纷纷,因为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以为的终于可以和徽拾在一起了。可他却不知道,原来萧凌隐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放手。

  他能拒绝母后的安排,却没办法拒绝如今已成为皇帝的萧凌隐的赐婚,争辩无益,他只能看似从容的接受了唐笑,他当然知道唐笑被安排来他身边的用意,可他毫无办法。

  徽拾的心碎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明白他的无奈,可是正是她的明白让他心如凌迟,片片剥落直到鲜血汩汩,他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未能大权在握。徽拾提出嫁去楼兰让他心如死灰,他不知道徽拾是在气他还是在气萧凌隐,又或许只是在对萧凌隐无声的抗议,他能看懂萧凌隐的眼神,他在心里暗暗的希望萧凌隐能强行留下她,可当萧凌隐说出封徽拾为静安公主嫁去楼兰时,他感到身上的热度刹那间退去,全身猛然间已一片冰凉。

  他以为今生已无缘再见,却不成想今日进宫会在这条雪路上遇见,聪慧如他,只需一眼就知道了萧凌隐这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与她的交谈里他更加确信了她已再次遗忘过去的事实。

  徽拾成为和亲公主之后,他已经几日未曾上朝,只是隐约听说三日后萧凌隐要册立皇后,至于是谁,他完全不在意,不管是谁都与他无关,他更不想因为这等事在朝堂上与群臣吵得不可开交。

  忽而想起母后葬礼在即,才进宫面圣,却在这里遇见她,她头上凤钗叮当,腰间双凤玉佩光华流转,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原来萧凌隐要立的皇后是她,眼里的震惊一闪而过,他走至她的身前,微一弯腰,叫了那声“皇后娘娘”。

  几日,他们之间又隔开了万丈鸿沟。

  他不在意她的再度遗忘,因为他只想要她可以幸福,但他却确信,只要和萧凌隐在一起,她就永远得不到幸福,给他幸福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他,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萧凌隐。

  既然这一次她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么,他不会再放手了,就算失去一切,他也要将她带回来。

  大雪还在下,他看见她的脸已经被冻得惨白,他的沉默似乎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

  “是,皇上说的是,就按您说的办,七个字,臣没有意见。”他恭敬的说。

  封号再长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心里安慰罢了,他才不想在意,况且,他知道,母后的确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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