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拾委婉的拒绝了云容留下来陪她的建议,一个人慢慢躺倒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就像火烧火燎一样,药膏的效力已经渐渐的发挥出来,清凉的触感让疼痛稍微减轻了一些,但还是痛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她觉得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溃疡,手指探到左臂上的伤口,触到的却是油腻腻的一片抹开的药膏,滑腻腻的,像当初鲜血流出来时的触感。
窗外雨水还在“哗哗”的下个不停,雨势似乎比先前小了一些,天空暗沉沉的,低得仿佛要倾覆下来,无端端的将人的心情也变得压抑,风也“呼呼”的吹,从窗口灌进来,将床上的书页吹得“刺喇喇”的响。
连日来的疲累和紧张终于得到了放松,徽拾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去,浅睡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厅堂里,不知为何屋外阳光明丽,屋内却显得漆黑阴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百花地毯的中央,周围是一群人默不作声的围观,她的双腿有些隐隐发软,在长裙的掩护下不可遏制的战栗着,但她的眼睛却是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几步开外那个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萧凌隐右手上是那条金色的鞭子,在暗沉沉的房间里徽拾还是看得清那条鞭子身上闪着微微的金光,在黯黑的屋内显得格外不同。
屋内落针可闻,只听得屋外有几声蝉鸣,时间像是定格在了那一刹那似的,徽拾的心砰砰的跳,她不知道自己等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正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大人给予她所不能预料的惩罚,像是被人猛然按进水里又猛然提起来一般,她在窒息和拼命喘息之间疯狂的交替着,心在胸腔里砰砰狂跳着,浓重的呼吸声渐渐泄露了她此刻恐惧的事实,脚下柔软的地毯里似乎是长出了荆棘,刺得她疼痛难忍,但却只能一动不动。
当江瓶沉小产的消息自内屋里传报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知道,完了。
但她还是努力挺直了背脊,装作毫无畏惧的样子直视着萧凌隐那双看似无波但却让她战栗的眼睛,她不肯低一下头,因为她坚信自己没错,至少错的人不止她一个,虽然心里早已经恐惧不已,但她还是坚持要捍卫好自己仅剩不多的最后的尊严。
“你是故意的,你恨我,你恨我抢走了殿下,所以你要杀死我的孩子。王妃,你怎么恨我都可以,我不怪,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忍心呢?”江瓶沉在婢女的搀扶下倚靠在门扇上,露出一张憔悴至极的脸,发丝凌乱,面颊上泪水横流,双眼通红,眼里露出了令人观之欲碎的眼神,声音凄婉,闻着都不忍要落泪。
若不是徽拾是这场闹剧的主角,她都几乎要被江瓶沉的声泪俱下感动到泪流满面,可是,她她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泪花却在眼角闪动。
萧凌隐一把紧紧的抓住了徽拾的胳膊,他右手里的鞭把硌得她痛极了,但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泪水却瞬间滚下了面颊。
“你是故意的?”
徽拾昂起头,他清如秋水的眼睛里辉映着的满满都是她的脸,她看见了自己心碎的表情。
“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将她拖下马的。”她的声音隐隐的发颤。
萧凌隐猛然放开她,空下来的左手却是抬手便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他的手干净修长,可是这一耳光却是给了徽拾不能承受之重。
徽拾扑到在地,喉头顿时涌起腥甜的感觉,眼前陷入一片混沌像是右白茫茫的雾气凝结连近在咫尺的地毯花纹都看不清了,右颊瞬间浮起了一片红痕,眼泪刷刷的像是滚滚的山洪,一颗一颗悉数陷进地毯之中,她捂着脸颊,努力忍住腥甜上涌的冲动,偏过头对着盛怒的他,双眸通红,早已失去了清明的样子。
“我不仅要杀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还要杀死她。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有孩子。”
萧凌隐像是遭受到巨大的打击似的,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手却将鞭子更握紧了几分。
“你恨我?”
“对,我恨你。”她忍住还在不断上涌的腥甜,慢慢的站起身来,“你这种人就不会有人爱。”
萧凌隐向前几步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通红的双眸:
“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暴虐成性的人。”她恨恨的说,“你和太子根本就不能比。”
连徽拾自己也不知道此时为何会提到萧凌峰,可是当她面对萧凌隐这张盛怒的脸时,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萧凌峰温和儒雅的面孔。明明直到会激怒萧凌隐,可她开始说了,话一出口,看着萧凌隐那张心碎的表情,她便有一种报复过后的罪恶快感。
他冷然放手。
手上的鞭子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鞭子在她身上鞭出一条条伤痕,喉头的腥甜终于再也忍不住,忙乱的躲闪中“噗”的一口吐在了地毯上,鞭子如同雨点一般“噼噼啪啪”的落在身上,她感觉此刻自己有如身在地狱正接受着最炽烈的火刑,她尖叫着四处躲避,可每一鞭还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直到她跌倒在地,再也无力躲避,全身好像火烤一般剧痛,随手一触都是黏腥腥的鲜血,腹中似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在慢慢流失,她视线下移,只见一股鲜血已经像小河一般从下身涌流出来,在地上汩汩而流,触目惊心。寒气从她躺倒的地底升起紧紧裹住了她,她徒然的躺倒,无论怎样,她都已经无力挣脱。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荡起来,她看不清跪倒在地的萧凌隐是什么表情,映入眼帘的东西都慢慢褪去原本的色彩渐渐变得黑暗,直到她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徽拾轻哼一声,忽然从梦中惊醒,黏湿湿的汗水已经将贴身的中衣弄得透湿,咸湿的汗水沁进伤口里,疼得她几乎背过气去,徽拾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额上也渗出了一层汗珠,额发也黏在了额上,她伸出手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擦了满手的湿漉漉。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屋外没有雨声,也没有风声,安静得特别。虽然还是没有月亮,但是廊檐下的灯火还是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堂堂的,犹如白昼一般。
徽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看样子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身上的伤口实在被汗水浸得疼得厉害,屋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丁点儿声音。
徽拾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
“黄莺,黄莺。”
徽拾虚弱的声音叫了两声之后才想起,她已经没有黄莺了,黄莺早就不在了,她亲手将那个假黄莺的身份戳穿了,而现在连假黄莺都没有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黄莺,落落孤寂的感觉在此时体现得尤为凸显,她觉得自己似乎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一股难言的委屈和难受涌了上来,她靠着床柱呜呜的哭了起来。
“二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太痛了。”
一道温和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徽拾睁开眼看见的事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面前的少女双眼惺忪,很显然是刚刚从梦乡中出来。
徽拾像是在深水沉浮间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拉住了面前这个少女的手,一边点头一边哭得更加厉害了。
少女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任由徽拾拉着她哭泣,她慢慢的安抚着徽拾:
“二小姐,我叫李端隔,是夫人派我留守在小姐屋内,供小姐差遣的。小姐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给小姐的伤口清洗一下,再上点儿药就好了。”
李端隔为她清洗伤口时格外轻柔,害怕弄疼了她。
伤口被咸湿的汗水一浸,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虽然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儿,但她却死死的咬着牙不发出声音来,只是会时不时的忍不住“嘶嘶”的倒吸凉气。
擦过药膏之后徽拾感觉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疼了,大概是刚刚疼得太厉害,疼过了劲儿,现在稍微减轻一些,倒觉得轻松多了。
忽然起了些风,夜风凉意森森从窗口透进来,徽拾觉得凉爽极了,但李端隔却急急忙忙走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徽拾正喝着手中李端隔为她倒的一杯水,有些不解:
“夜风很凉快,又可以为屋内换换气,你怎么关上了?”
李端隔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为难着说:
“二小姐,你现在是小产过后的月子期,不能吹风,否则会落下病根儿的。”
徽拾脸上仅剩的一点点笑意也慢慢的隐藏了起来,她无言的挥挥手让李端隔下去,自己重新躺了下去,闭上双眼却也再也睡不着,反而坐了起来,桌上的一芯烛火也被烧了大半,烛台上堆了好多不成形的蜡油,想必天也应该快亮了。
徽拾的双手搭上了平坦的小腹,那里曾有过一个小生命,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他的时候,他就离去了。但或许他走了也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萧凌隐那么讨厌她,加上江瓶沉那么跋扈,若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将来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她宁愿永远也见不到孩子的面,也不愿他来到这个世间遭受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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