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抱着王姨娘的肩膀说道：“母亲，旁人说得话我皆不信。我只相信你，你告诉我，当年父亲不曾背弃先太子，是不是？”

　　王姨娘垂下头，避开苏小姐的灼热的目光，她的泪水打湿了满是鱼尾纹的眼袋。

　　苏小姐轻轻晃着她的肩膀道：“母亲，告诉我，父亲不曾做出背主之事，告诉我啊。”

　　王姨娘却是紧闭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小姐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说是因为难以启齿。她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的心已完全陷到谷底，复仇之路将近十年，大大小小的困难险阻不计其数，她都熬过来了，但此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承受了。

　　苏小姐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内室去，她背对着强忍泪水的王姨娘说：“母亲，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且回去吧。”

　　王姨娘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很想和她说，纵然她的父亲做了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先太子，对不起靖王的事情，可他终究没想过伤害自己的女儿，不然也不会让她离开京城、离开太子府。

　　养心殿中，皇帝仍在孜孜不倦地批阅奏折，整个皇宫都见证着他的变化，从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成长为一个帝王。

　　苏小姐自见过王姨娘之后，便开始发烧，高烧迟迟不退，太医们手足无措。在她清醒时，嘱咐灵犀说她生病之事不得传出坤宁宫，所以皇帝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皇后已经病入膏肓之中。

　　一直到慕仙得知苏小姐大病之后，才亲自去通知了皇帝。

　　皇帝立马放下手中的奏折奔赴坤宁宫，坤宁宫中一片哀叹之气，似乎被笼上一层厚重的乌云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皇帝此时心中怕极了，废帝对当年的旧人赶尽杀绝，尚在人世的少之又少，他的每一年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方平君的存在才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活着的人。他以为今后的日子都有她的相伴，却不想她这么快就要离自己而去。

　　见皇帝进来，宫女太医们跪了一地。皇帝绕过他们，坐在床边拉起苏小姐瘦弱的手，见她双目轻合，似是睡着了一般。

　　“皇后，皇后，朕来看你了。”他稳下心神，轻轻唤道。

　　苏小姐却是一丝反应都没有。

　　慕仙抬起头看着皇帝似是有话要说。

　　皇帝看了看床上的苏小姐，将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他出了内室坐在外间的炕上，也顾不得茶杯里的水是冷是热端起就喝。

　　慕仙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皇帝的心中感到不妙。

　　他阴沉着脸问：“她的病情如何？”

　　慕仙直起身子，看着皇帝的眼睛说：“已经两年了。”

　　皇帝没有斥责慕仙的无礼，只专心于她的话：“什么两年？”

　　“距离苏小姐上次受伤已经过了两年，当时我对先帝说，若是好生休养，可保她三年无虞。”

　　皇帝的心中咯噔一下，一块大石重重地落在他心上。

　　“你说什么？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如此糟糕的。她不是一直都在装病吗？你是不是在骗朕，你和她合起伙来骗朕。”皇帝俯下身子攥住了慕仙的衣襟，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从她眼中看出一丝欺骗的神情。然而，慕仙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绝望，看不到一丝希望。

　　皇帝猛地送开手，撞在了旁边的炕边上。他口中念念有词道：“不，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搭上自己的命？来人，其他太医呢？都过来。”

　　边上小心翼翼跪着的太医忙挪到皇帝面前，太监将已经腿软的皇帝重新拉回炕上坐着。

　　皇帝有气无力地支着头道：“你们说，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

　　太医们你推我，我推你，皆是不敢说。终于一个年老的太医道：“皇后娘娘整日思虑过多，这本就伤身。慕太医亲自查看，娘娘身体之伤不下十处，不少甚至是致命之伤。若是好生休养，也可完全康复，可根据灵犀姑姑所言，娘娘不仅没有养伤，且还长途奔波劳累，早已积下病症。”

　　皇帝还是难以接受，看着灵犀道：“皇后不是在平遥养病多年吗？”

　　慕仙抬起头，欲言又止。

　　皇帝把几个太医都遣了下去，只留慕仙、灵犀、洋洋在殿内。

　　慕仙含泪道：“十年来，苏小姐运筹帷幄。开镖局，退鞑靼，镖局已遍布大江南北，鞑靼也退回长城之外。这哪一件少的了她的精心谋划，又整日提心吊胆，怎能养好病症？”

　　灵犀委屈道：“陛下，您忘了吗？您还捅过小姐一刀，还抽过她一鞭子。”

　　皇帝有几分恍惚，是啊，自己是为了保住她的命，可确实也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起身重新返回内室，亲手解开苏小姐的衣服。因为往日的因素，他始终感觉她是自己的亲人，而非妻子，所以从未轻薄过她，所以更不会看见她的伤口。

　　脱去中衣，他便看见苏小姐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他将她扶起，只见背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皇帝粗糙的指尖滑过苏小姐伤口，他说：“这天下的女子皆是恐惧身体有一丝不完美，而她为了这大秦，为了朕，却没有一寸······”

　　他有些梗咽了。

　　慕仙说：“这是苏小姐的命运，如果没有这些伤，这些病，也许她早就被杀了。我想这大概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皇帝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她前几日还未见大病之兆，为何会突然病发？”

　　灵犀悔恨道：“这要怪婢子，是婢子没有看好小姐，那晚下着大雨，她一人出去淋了雨回来的。”

　　“她去哪里了？”

　　“婢子不知，只是回来后，小姐安排说，今后长春宫衣食供好，但再不许有人出现在废皇后面前。”

　　慕仙感慨说：“将一个人置于无人之境，而不许她伤她死，直到终老。看来，苏小姐是恨透了废皇后。”

　　灵犀也反应过来：“一定是废皇后和苏小姐说了什么，我去问她。”

　　 喜欢苏庭筠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苏庭筠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