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痴痴凝望,在这桃杏盛开的林间,居然还有这样不惹纤尘的少女。
高公子见云天见得痴迷,道:“这几日,偶有书院的学子提到这花溪有个清丽脱俗的仙女,想来就是她了。谁也不知她家住何处,这也是她第一次告诉旁人,她叫月。”
“月?”云天沉吟着。
卢公子道:“云兄若是有意,我令家仆帮你打听。在这花溪镇隐居名士、隐士不多,若要打听到她的身份,倒也不难。”
春日午后,烈日西斜,天气是少有的晴好,华丽的霞锦笼盖着大片天空,仿佛是西山撑起了天,又是环抱着山。
山山水水,环环饶饶,山不离水,水不离山。
站在山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副最美的春景图,是任何画师都绘不出的美景。但见山下那如画的桃杏,轻风拂过,化成最壮丽的花潮,满目红粉,如梦如幻,一树连着一树,一枝接着一枝,化成一条花的江河,一阵风过,有杏花在空中飞舞,化成一场最绚目的花雪。这样的美景,迤逦入梦来。这样纯粹的粉红,绚烂成锦的粉红,如云空幻的粉,刺入眼目的红铺天盖地,占据了所有的目力与记忆,令人惊艳数日。
为了散心,巧儿特意取了古筝来。
夕榕本想好好的弹奏几曲,不过只才一曲,却在无意识化成了《十面埋伏》,这样杀机重重的曲子,从她指尖流泄而出,又在这样的春日黄昏,显得尤其的怪异。
杏桃林深处,有一座雅致的小院,听到山间隐约传来的曲子,陶逍不由得停下了饮茶。
云天道:“这首曲子倒很特别……”
“失传已久的《十面埋伏》!”陶逍一语道破。
云天突地起身,忆起那位白衣女子来,道:“莫不是她弹的?”
陶逍不语。
云天笑道:“陶兄,我这便去一探究竟。”
陶逍微微一笑:“我看云贤弟还是莫要枉费心机了。”
“未曾试过,如何知晓。”云天调头跑出小院,寻声而去。
夕榕闭上双眸,她所见的却不眼中的景,而是他——宇文昊。还有清晨在林间听到那些学子们无意间议论的话题,他送她离开帝都,竟是这样,他要护她,而她又怎能让他冒险?
巧儿手捧着御寒的斗篷,“梦妃今儿是怎了,早上都好好的,一回来就闷闷不乐。莫不是又遇上花溪附近那些看花、取泉的路人……”
巧儿为她披好斗篷,夕榕垂眸,琴声也随之嘎然而止:“他的用意,我已经知晓了。”
“梦妃,你这话奴婢怎么听不懂啊。”
夕榕调整好心绪,将手重新放回琴弦上,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这一次化成宁心的小曲,是一首江南的曲子。“让我在果州山野解毒是假,太子殿下的真实用意,是要我避开麻烦。他真傻!明知找人替我是冒大险,可他还是不肯放手。巧儿,我得回帝都!”
巧儿一惊,脱口而出,“梦妃,不可!奴婢奉命要陪着梦妃。”
早就知道,这事儿许是瞒不住的。
难道今晨出去,是听那些游玩花溪的人说的。
“那你陪我一道回帝都!”
“这……不可!”
又是不可!
但她,已经决定了。
任是谁来,也阻止不了。
夕榕不再说话,而是强耐着性子弹完了一首曲子,心情乱了,曲调却像是应付了事。
云天听到耳里,却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女情怀,无所谓有人听是未听,就只为自己能打发时日。听到过各式各样的曲子,却唯独没听过这般不经意,这般不在乎,只是为了闲遣的曲调,就似随时那个弹琴的人都会搁下,偏又弹出了万般愁绪,让人不得不为之一颤。
一曲终了!
夕榕悠悠起身:“小时候,我娘喜欢用桃杏的花瓣熬粥,倒也别致异常。”
巧儿笑道:“梦妃想吃,那奴婢立马就到花溪畔给你采花瓣。”
“起风了,我也该回去了。”夕榕不动声色,面上似乎还很期盼桃杏花粥的模样,抱着古筝,沿着山路往竹篁居而去。
巧儿站在后面,大声道:“那我去采花瓣了,等我回来,给你熬粥。”
夕榕想着,待巧儿归来,她已不在竹篁居,归心似箭,再也容不得半分的迟疑。草草收拾了一些行装,从她醒来的当晚,她便在自己的换洗衣衫发现了二百两零碎银子,还有上万两银票,想来是有人一早就备好的。
夕榕见巧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提起包袱就走,刚出竹篁居,便迎面碰到云天。
“原来姑娘是住在此处,好雅致的名,好特别的……”
“云公子,着实抱歉,小女现在很忙!”
夕榕走过他的身畔,这几日她佯装游山玩水,却已把这里的地形摸了个熟络,哪里能抵八里外的花溪镇,走哪里能到最近的县城,又怎么走能到果州城,皆是弄得一清二楚。
云天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落脚步,便见她背着包袱便走。“姑娘这是去何处?”
夕榕飞快赶路,狠不得自己肋下生双翼,快快地从这山里飞出去,将云天的话抛于脑后,只一味心思快跑,不多会儿,她的人,她的身影就没入在山野的林间。
“姑娘还是回去吧!”话落时,从树上跳下个黑衣男人,手里抱着柄宝剑,面无表情。
夕榕唇角一勾:“你是想拦住我吗?”
“在下只知,收了雇主的银子,要奉命看住姑娘,不得让你离开以竹篁居为中心的方圆三里之外,而现下姑娘正好走出三里的距离。”
这个雇主是宇文昊吧?
“如若我非走不可呢?”
“那在下只得强逼姑娘回去。只要姑娘呆在方圆三里之内,在下是不会对姑娘怎样的?”
为什么不让她与他一起面对,要她在山里逃避麻烦,她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他惹上更大的麻烦。
这是南朝第二次索要她了,第一次宇文昊可以中途劫人,可这回护送的人可是萧丞相,是宇文昊的舅父。
昔日,她逃离南卫皇宫,成小蝉成了她的替身。
只怕现下,整个天下都知道,她陈夕榕还有一个替身。若再有人代替,南卫人必会加强戒备,一定会慎之又慎,稍不注意,就会败露身份,引起一场惨祸。
两军交锋是在沙场,但这一回,若让南卫人知道是个假夕榕,一定会痛下杀手。
她不能累及宇文昊如此。
既然这个麻烦是因她而来,她便正视,与他一起面对。
夕榕后退几步,黑衣男子步步逼近,就在她苦无武器时,只听云天大喝一声:“恶贼,休得猖狂!”从一边闪了出来,挡在夕榕的身前。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头。
夕榕道:“多谢云公子!大恩不言谢,小女先赶路!”转身便跑,黑衣男子想追,云天却缠上了他。
黑衣男子再闪身要走,又被云天给缠了上来。“快闪开,她是你能纠缠的么?你不想要命了?”
“我看不想要命的是你,大白日的,你居然想欺负一个女子。”
黑衣男子啐了一声,调头要走,自己的胳膊却被云天给拽住,甩不掉、挣不脱。
夕榕沿着山路,越走越快,在张王县做女捕头的时候,她可是习惯了走这样的山路,只觉又熟悉又欢喜,她不想多拖,只想快些,更快些的离开这里。
然,她的前方路口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着青衫的男子,他慵懒自在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嘴里叼着根青草。
“姑娘请回,不要逼在下动手!”男子站起身。
夕榕道:“你有兵器,我无兵器,这不公平。你要拦我,且要胜了我再说!”
男子仰了仰头,挠着头皮:“看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我……真不想和你动手。唉,可我答应了朋友,一定要看护好你,免得你出去后遇上坏人。姑娘,这山里有吃有穿的,有甚不好,外面兵荒马乱的……”
赶上一个说道理的,“山里再好,那你呆着。你要拦我,先给我一件兵器!喏,我就要你手里的长枪!”
一个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个姑娘呢?他想了一下,索性把长枪抛了过去。
夕榕握紧长枪,瞧了又瞧,男人很好奇,她到底会不会使,不想她“哈——”一声,长他便刺了过来,男子纵身一闪,夕榕刺空,男子还未回过神,夕榕挥着长枪扫了过来。
夕榕的招式看似缓慢,却以缓制快,以柔制刚,偏她身形纤弱,又轻缓如舞,那白色的衣袂翩然而动,来去自如,矫若惊龙,动若脱兔。猛地一挥,扎入男子两腿间,男子虽能闪,到底因少了兵器,而不能耐她如何,只得忙于应付。
男子突被牵制,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凝重,转念间,身形已起,青衫在空中飘飞,看似行云流水,实藏雷霆万钧,动脱进退间,已与夕榕过了二十余招。
男子跃身而至,路畔的杏花瓣被他凌厉的掌风卷起,随着两人的身形上下飞动,片片花瓣如蝶,又似一场盛大的花雪,煞是壮观、好看。
云天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却见夕榕已与一青衫男子纠缠起来,看她挥枪弄棒的招式,居然是会武功的,只瞧得很是意外。果州名门闺秀的小姐们,个个养在深闺,如她这般的当真少了。
夕榕道:“云公子,你瞧什么?快帮忙!”
从之前云天缠黑衣人来看,也是会些武功的,多个人帮忙,就多一分胜算。
云天应声,跳入圈内。青衫男子见突然多出一人,疲于应付,左攻右击,嘴里道:“这不公平,你们两个打一个。”
夕榕笑道:“好啊,那我不动手!云公子,你打他!”
云天又缠住了青衫人。
夕榕在想,如果再多几个拦路的人,如这般二里一个人,她今儿在天黑前就休想赶到就近的县城了。唯有县城才有驿馆,亦才能租借到马匹,她必须快马扬鞭尽快回到帝都,且是用最快的速度。
两人纠缠一阵,青衫人蓦地发现夕榕已经不见了,大喝一声:“都是你!她不见了!你瞎搀和什么?”
云天得意洋洋:“本公子就是看不得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
“你……老子告诉你,这一回你捅的篓子大了!”
“知道!知道,之前那边已经告诉本公子了。能捅多大的篓子,再大还能把天给捅破了。”
“你……”青衫男子懒得细说,将手放到嘴边,一声尖嘘,从林间奔出一匹快马,他纵身一跃,上了马匹,马鞭一扬,往夕榕离开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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