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榕还没走多远,就被青衫人给追上了,他骑马拦在身前,抱拳道:“梦妃,得罪了!”原来,他们都是知道她身份的,还跟她装什么受人之托。
夕榕右手一抬,一枚短剑已抵到脖颈:“我现在便要离开这里回转帝都,你要拦我,便来试试看!除非本妃一死,否则,绝不罢休,你若要我留下,那便留下我的尸体吧?”
青衫人见她如此果决,再不敢儿戏,跃下马背,顿时跪在地下:“请梦妃恕罪!属下等是受殿下之令,要本妃留于山中养病,不得离开……”
“殿下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本妃不走,你可知下一步会有多大的麻烦?一旦南卫人知道那个梦妃是假的,定会杀了恭王和永安驸马,还有被抓获的战俘、女眷,这么多人的性命,都系于我一身。”
宇文昊爱她如此,她又怎能自私。
“恭王可是齐元帝的兄长,如恭王遭遇不测,宇文昊就会落下害皇伯父丧命的骂名,这乃不孝;若一干将军妻子丧命,这为不仁;再累皇子们的爱姬失节、丢名,这为不义;你明知殿下糊涂,你却不劝,反而阻我看他铸成大错,你便是不忠!难道你要害太子成为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现在,本妃就以梦妃之尊命令你,把你的马匹借我一用,本妃要连夜赶回帝都!纵是一死,本妃也要阻止悲剧的上演!”
青衫人没想,她的离开,竟是这样!
虽是柔弱的女子,而她的心胸却是如此的宽广,想的都是天下,是太子殿下。
“本妃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我怎能看太子为我一人,辜负那么多的人。他日,若是太子追究起来,我愿担负全部责任!”
这样铁骨铮铮的女子,早已打动了青衫人的心。如此拥有仁爱之心的女人,能处处为太子所想,即便是他也是感动的。
“属下……愿放梦妃离开!”
“多谢了!那你,护我出山吧?”
青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保护的是什么人。当有人说,帝都有梦妃已随萧国舅返转南朝时,他便知道,有两个梦妃。
夕榕收好短剑,跨上马背,那边云天奔了过来,喘着粗气:“你们……”
夕榕抱拳道:“多谢公子相助!就此告别,愿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调转马头,青衫人护送夕榕走在林间小路上,既然阻不了她,那便护送她离开,太子殿下曾说过:梦妃的安危高于一切。
到了果州城,来不及小歇,青衫人又备了马匹,星夜兼程,直至三日后,夕榕方才赶回了帝都。
三更天,月明星稀,皓月当空。
夕榕一身疲惫,坐于昭正殿内殿。是青衫人带她从太子府的小门而入的,据说那道门是专为府中暗卫所设。又从最僻静的小径进了昭正殿。
青衫人去了,她只草草饮了殿中一早备下的糕点、茶水。不多会儿,就见烛火下映出一抹长长的黑影。
青衫人撩起衣袍,抱拳禀道:“梦妃,属下打听过了。太子殿下自你离开帝都开,整日帮助皇上打理政务,甚少回府,就连吃住都在宫中。”
“此次回来,本想见他一面,怕是见不着了。”夕榕不无遗憾,捧着茶水,悠悠道:“你想过法子,把大管家和喜嬷嬷悄悄叫来。府里还有一些事,我得一并安顿好。”
青衫人再度出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大管家和喜嬷嬷相继进入昭正殿。
喜嬷嬷睡得正香,迷糊间听到有人说:“太子回府,昭正殿议事!”一骨碌就爬起来,问了左右,谁也没听说,推开昭正殿的大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正疑惑,便见那边移来一行,走在最前头的依然是大管家。
喜嬷嬷定了定心神,迈入大殿。
青衫人站在殿中,抬手道:“在内殿议事,大管家和喜嬷嬷请!”
两人交换眼神,折入内殿,见屋里坐着夕榕,喜嬷嬷惊呼一声:“梦妃!”
夕榕抬头道:“什么也别说了。太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喜姨和亭叔都是长辈,怎么能瞧他糊涂行事而不管?恭王是皇上的哥哥,就连皇上都很在意他的安危,要是恭王有个闪失,太子殿下又该如何面对皇上,面对其他皇亲?永安驸马是永安公主一生幸福的根本,他若有个不测,殿下就真的忍心剥夺公主的幸福吗?殿下爱我,我又岂会不知。可是我不能看他糊涂,我更不想他一旦事情败露,而落得众判亲离的下场。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必须阻止他错下去!”夕榕突地起身,提裙一跪,道:“夕榕肯求喜姨、亭叔,不要再纵容他了!夕榕求求你们。”
“梦……妃……”喜嬷嬷轻唤一声。
“不瞒二位长辈,夕榕从果州山里回来,为的就是要阻止太子殿下铸成大错。他若在府,我意已决,是一定要随萧丞相返南朝的。我不能让太子愧对皇上、皇亲,也不能让他愧对永安公主,更不能让他寒了沙场众将的心,毁了手足兄弟的情……如果他一定要有所愧对,我宁愿他负的是我。至少这样,他的心里会好过些。”
这样的女子,便是大管家和喜嬷嬷也是喜欢的。
难怪,就连果州那边都未传来她离开的消息,也许是夕榕说服了他们。
“我今儿回来,是想借太子的汗血宝马一用,果州一行,这一来一去的,也耽搁了不少日子,我想尽快追上萧丞相。另外,还是不放心太子府的事儿,想要回来看看你们。我走之后,这府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喜嬷嬷与大管家交换眼色:“我们可受不得梦妃如此大礼,快些起来!”
“太子视二位为长辈,在夕榕眼里,你们当受一拜。”
“快起来说话!”
喜嬷嬷扶了夕榕,三人各自坐下。
道:“那个叫白小曼的姑娘来了咱们府里,说什么也不肯走,我与大管家商量了一番,听说她做过白府的账房先生,就让她做了杂库房的管事。”
“亭叔觉得,她可用么?”
大管家想了一想,“我已经派人调查她的底细。白小曼是白府大管家的女儿,大管家在六年前病故。二管家便做了管家。他们姐弟在白府的日子也不大好过,早前白大山和白奉仪的关系不错,这白小曼也曾做过白奉仪的侍婢。只是在白小曼十六岁那年,被……白府二公子给糟蹋了,本说是要给她一个名分的,可是当时白大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只想着等白二公子娶了正妻再收她入房,哪里晓得,白二公子娶妻之后,二少夫人居然容她不得。那时,白小曼已经怀有几个月的身孕,硬是被二少夫人一碗汤药给打下了。”
喜嬷嬷道:“这二少夫人好生厉害!”
“听说这二少夫人是南安城某权贵家的小姐,白府自然不敢招惹的,又怎会因为一个丫头惹她不快。”大管家顿了一下,“二管家忆起白大管家在世时对他不错,就让白小曼去白府账房做先生,这一做就是数年。想想看,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二公子给糟塌了,加上二少夫人处处看她不顺眼,时不时刁难一回,府中上下都道她与二公子有染,更没人肯娶了。倒是有外府的下人想过要娶,可白大夫人总嫌给的赎身银子少,一直未允。”
夕榕轻叹一声:“想必白奉仪与她的感情是极好的。否则,她也不会留下遗书,让我照拂于她。既然白小曼已入了太子府,不如……就让太子殿下给她一个名分罢!”
喜嬷嬷又是惊呼一声:“梦妃!”
“我本为南朝弃妃,太子殿下尚且不计较,何况白小曼还是北朝人氏?”夕榕垂眸凝思,“这件事,我也细细地想过,虽然白奉仪生前没与我提过她,可我曾再三问过她在白府时可有相好的姐妹,她都垂头未答。能让她临终相托,想必她与白小曼的感情是极好的。回头喜嬷嬷寻个机会,试试她的口气,若她愿意做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就给她一个名分,奉仪、昭训都可以。”
喜嬷嬷笑道:“这……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呀。一个女子,到了这般年纪尚未出阁,又无人迎娶,有人给她名分,还是这太子侍妾,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听喜嬷嬷如此一说,夕榕反倒有些不放心了。“现下,太子府正是用人之际。”她吐了一口气,“罢了,一会儿喜嬷嬷派人把她叫来,我与她亲自说吧。”夕榕又问:“对了,马府的案子处理得如何了?”
“梦妃安心,太子殿下明白您的意思。只处了马宜芳及马大夫人娘家一家,马宜芸一家已经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了。该做什么官还做什么官?马宜芳的次子欺凌白奉仪,已被凌迟处死,那几个参与此件案子的江湖中人,也游街示众后斩首于帝都西市菜口。马宜芳教子无方,他与其子流放三千里外的天山矿场,终身不得复用,一干妻妾和未出阁的女儿贬为下等宫奴……”大管家想到卞碧花一家,“只是这卞碧花不敢离开太子府,老奴已经安排他的弟弟到商号里担任账房一职,安排她的母亲、妹子在老奴名下的老宅里暂住。”
夕榕道:“倒也妥当。若是他日,卞家上下能尽忠太子府,为偿不是件好事。”吐了口气,其实这里一切都很好,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有些时候,花些精力能换来别人的真意忠诚,这可是花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喜嬷嬷道:“梦妃要不先歇会儿,回头再见白小曼。”
“亭叔可以先回去了。白小曼的事,就让我与喜姨来说。”
大管家答了一声:“是!”
经历这许多事,大管家是真心喜欢夕榕的。
出得昭正殿,他望着夜空,忆起那个美丽、端庄的女子:“蛾眉,你若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太子与梦妃少受磨难,让这对年轻人不要重返我们年轻时的路。蛾眉,永安公主已经觅到幸福,你可要让太子也一样得到幸福……”
那明月,仿是她的笑颜,那一段的相遇、相恋,似回到若干年前,在某个春日明媚的午后,他携着心爱的女子的手,飞奔在郊外的山林里,去采集漂亮的山花,为她编结最美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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