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退离内殿。
太后朗声道:“董逃护送贵妃回国,封为三等逐鹿公、义勇将军。西梁国君封为二等长城公,赐府邸。皇帝以为如何?”
他虽贵国皇帝,可太后一言九鼎,已经拿定主意,方才问他。
卫惠帝笑了笑:“母后做主便好。”
“你令礼部拟旨吧!赏罚分明,方可令群臣信服。”太后顿了一下,“陈夕榕劝服北齐太子秋毫未伤我子民,有功,应赏!晋为皇贵妃。”
卫惠帝心上不满,却道了声:“甚好!”心下却恨了个半死。
卫惠帝原想赐死夕榕树,终因太后相阻,未赐死反得以晋升为皇贵妃,位份仅次于皇后之下。
贵妃还朝,一时间便在京城流传开来,人们对于太后所为不由猜测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关于“天命屠龙格”的事,也在卫国京城悄然传开,这如同一股暗潮,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便逾发地传得离谱、神奇。
延宁宫,太后瞧着依旧沉陷在昏睡中的夕榕,越瞧越是心疼。
“怎的还未醒来?”太后问周围。
薄丽儿款款施礼,道:“禀太后,贵妃娘娘身中‘梦中断魂散’刚服了太医院配的解药,说是明日便能醒转。”
太后轻叹一声,伸手轻抚着夕榕的额头:“真是命大的孩子,这几番变故,竟也能安然无恙……”扫过薄丽儿的脸,不由又回了过去,这是一个长得极其美丽的女子,比花还娇,比月还媚,真真是个花蕊般的女子。
薄丽儿早闻卫国太后很是个厉害人物,一个女人手握兵权,左右朝政,微微欠身。走到榻前,替夕榕掖了掖被子。
如此美丽的女子在夕榕身边,若是卫惠帝见了,还不得动了心思。如此一想,太后便想到了对付蔡新瑶的法子,她入宫中亦有两载,卫惠帝只宠她一人,每月里也是应付一般去其他后妃那儿坐坐、走走。
“启禀太后,蓝婕妤求见!”
“传!”
代蓝产下第一位大皇子,践行诺言,将那孩子给了王皇后,自己也被晋为才人、婕妤。
太后看了眼薄丽儿,欲言又止。
代蓝着一袭浅蓝色的宫袍,款款落礼:“贱妾拜见太后,见过皇贵妃娘娘。”
“免礼!”太后扬了扬手,道:“你来得正好,过往你亦是贵妃身边的侍女,贵妃病了,这几日你且留在延宁宫照应侍候吧。”
代蓝应声,送走太后,便在凤榻前坐下,只目不转睛地瞧着夕榕。
薄丽儿道:“蓝婕妤,贵妃娘娘体弱,负伤中毒,太医说没有三月很难康复。”
代蓝也被这个美貌的女子给吸引住了,从头到脚的审视一番,她在卫国后宫美丽的女子也见过不少,但像这样闭月羞花之貌的女子却当真少有,一眼就能被吸住,更难得她的身上还有寻常女子少有清新雅丽。
薄丽儿欠身道:“奴婢是贵妃娘娘的侍女。”
代蓝移开视线,瞧着这女子有些眼生,口音又与她们不同,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奴婢是南安人氏。贵妃病下,便挑了奴婢在跟前服侍。”
薄丽儿说话的语调很是动听,这一点又与这后宫的女子不同,一字一句都可以温婉得让人喜欢。
夕榕回返卫国,晋为皇贵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宇文昊的耳里,他不由苦楚一笑,她终是被人送回了卫国。不晓现下她的伤可好,毒可全解了。
别离的苦痛如潮一般纠结在心头,他长身而立,抬头便可望见一轮明月。
榕儿!他悠悠轻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枚同心玉佩,设置得这样的巧妙,并蒂花开,大雁比翼,双龙戏珠,如此的美好。但见上面刻着一句“宁可万死损双翼,不使云地两分离。”
今儿白日,代芹与乔凯旋来拜见他了。
这玉佩便是代芹给他的。
代芹道:“梦妃返回卫国前,便让郁兴的大哥帮忙打造了这枚玉佩。听郁兴说,她原是想要亲自送给殿下的,可一直没有机会。临行前,特意把同心玉佩交给了大管家,叮嘱大管家定要亲手呈与殿下。这次来南安,本以为能见着她,没想我们终是晚了几日。如今,代芹将玉佩亲自转给殿下,想必殿下也能明了梦妃的一片心意……”
代芹想到不远千里而来,却终是未能见上夕榕一面,那眼泪便含在眶里,这一生注定她欠了夕榕太多。“昔日梦妃将玉佩留给大管家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她说,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得遇心爱的女子,便将这玉佩一分为二,将其间一块送给对方。梦妃说,她真心祝愿殿下,能得幸福,与心爱之人共结莲理。”
代芹终于遇到了家人,她的名字本来唤作马迎卉,是南安贵族马家的小姐。马宜芸夫妇知亲生长女已嫁作他人妇,少不得张罗着为她置备一份嫁妆。一家团聚,高兴非常。代芹自此改为了本来名字、姓氏,在南安城过了年节。一过年十五,便带着丈夫、孩子回返帝都。
在宇文昊沉思的片刻,一个娇俏的美人移来,手里捧着件斗篷,小心地为他披上。他蓦地回头,却见身侧站着马迎秋。
“不是让你回家过年么?本殿身边不用你侍候。”他语调极冷,似要把人随时冰冻一般。
“奴婢想留在殿下身边……”
宇文昊厉喝一声:“哈庆!”打断马迎秋的话。
他曾那样的爱过,两情相悦,铭心刻骨,也许此生都无法再爱上第二个女子。夕榕爱他,宁可自己负伤、命丧,也不愿见他落险。她的风姿,是他今生见过最瞩目的。
哈庆移来,低俯着腰身,等候训话。
宇文昊未瞧马迎秋,即便他亦知道那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道:“从即日起,本殿身边只由内侍服侍。一干女子尽数遣离。”
马迎秋心下一急,正要争辩几句,哈庆一拽,低声道:“你不要命了。没瞧梦妃失踪后,殿下就没笑过。”
马迎秋再不敢说话,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月夜下越发的颀长、飘逸。
“既然你如此想要攀附富贵,哈庆,今夜将她送往欣然宫,了她心愿。”宇文昊是瞧出来的,八皇子似对马迎秋有些意思。
只要不要缠他,给她寻个北齐权贵便是。
哈庆笑了一下,道:“马奉侍,走吧!送你去欣然宫侍寝。咱们北齐众位皇子,除了太子殿下与璃王殿下,个个都爱美女。今儿你的运气不错,殿下没下令杀你。”
宇文昊进入流华宫,却见宫门口站着韩和。
他冷声问道:“出了何事?”
韩和抱拳,道:“太子殿下,已经查到通往宫外的秘道了。在御花园假山下面,今晨我们的一名护卫无意间发现的,想必梁帝携皇后、丽妃便是从那里逃走。那条秘道一直通往郊外一座山庄外,我们的人在山庄里发现了他们留下的东西,只抓住几名看守山庄下人,据他们供认,半月前,梁帝携皇后在那里住过……”
“一干山庄下人,流放肃州。后宫嫔妃及一干宫娥、内侍分批押往帝都。”宇文昊定定心神。
韩和应答一声“是”。
梦妃不在了,宇文昊脸上了笑容也突地少了。
韩和并没离开,而是等着宇文昊的其他吩咐,过了良久,韩和才问:“殿下,还有别的么?”
“皇上来旨,着本殿尽早回转帝都。他希望在上元佳节时,能在帝都再见到我。八皇子、三皇子都是要回去的。将由萧国舅接管南安一干事务。”
宇文昊心无旁骛,看着空荡荡的流华宫,夕榕便曾趟在那张凤榻上,如若一切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多抽时间陪在她的身边。
韩和似瞧出他的苦痛,道:“梦妃定会平安无事。”
他与她之间,怎会有这样的分离,如今她再度回到不愿归去的卫国深宫。留给他的,是不能停歇的思念。
韩和笑道:“我大齐一举灭掉西梁,来日再灭掉大卫,待那时,殿下与梦妃定能再见。”
宇文昊觉得就这句话中听,伸手轻拍韩和的肩膀,道:“此次你和魏琳屡立战功,皇上定会厚赏。我离开南安后,你要全力襄助萧国舅。”
“是,殿下。”韩和一直笑得很纯真,却又带着几稚气。
年节前,交接完南安的一干事务。宇文昊留下二万人马在南安城,浩浩荡荡的大军班师返朝,长龙似的队伍不可谓不壮观、抢眼。
全军上下尽开颜,唯独宇文昊一路踏上归程,脑海里都不停地闪现出与夕榕在一起美好日子。
在金城,两军交战前,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他运筹幄帷,调兵遣将,瞧出了不妥,却只是含笑望着他,那一笑,如今想来,竟也是倾尽天下一切颜色,堪比明月、春花。她不用一兵一卒,便成功捉获数万将士,也为他们成功夺城营造了时机。
她也曾在夏天时,挽着衣袖,结着裙摆,与几个厨娘给将军们洗衣。仿佛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家贵妇,她只是寻常的女人。也曾挽衣下厨,为他准备羹汤……
要他如何能忘?
“宁可万死损双翼,不使云地两分离。”当他在月下领着万军班师回朝时,她又在做什么,是否已经解毒,身上的伤已然愈合康复,也如他一般,心虽在这万千将士之间,心却在静默地想着她。
夕榕悠悠醒转,鼻息尖是一股股淡雅醉人的馨香,不由得深吸一口,慢慢地张开双眸:帷幕一重重,轻纱一层层,如烟如雾,以紫、蓝、红三色为主,最里的是张紫色的纱帷。临窗桌上植着一个官窖花瓶,内插长春之蕊,粉色的桃,白色的李相嵌其间,令屋中生色不少,近了跟前,夕榕才瞧清,所谓桃李尽皆是用绸布、绢花所制,铁丝上包裹着与枝干同色的布条。一记茜纱绣花窗半开,清风越入,拂动碧纱珠帘叮铃轻响。
瞧着有些眼熟,夕榕拍拍脑袋,立时脑海里掠过“延宁宫”三字,倏地记起,回想自己昏倒前的情形,是在白龙县山野林间,可一觉醒来,竟又到了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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