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他有旁的女人,便疑心是他布局?
夕榕的心有些乱了。
冰玉突地翻身,跌落床前,跪于夕榕膝下:“梦妃,我知你大义,你能帮帮我么?我不要伴枕太子,我不要违背誓言……我答应了他,除却了他,我谁也不喜欢。”
“你……”话凝嘴边,夕榕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看她气韵不俗,想必也出身世家,“你且起来说话。”
“我若说了,你可能答应不将此事告诉旁人?”
夕榕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冰玉重新到榻上躺好,调匀呼吸,才缓缓道:“我是两年前入的宫。是南安城世家大族白家的小姐,虽是庶出,在家中倒也颇得父亲疼爱……”
这样一个如花般的娇女,哪个父亲又不疼爱呢?就是瞧上几眼,都能让人的心为之一软。
夕榕问:“你认得马承徽?”
“认得。”白冰玉答得轻轻柔柔。
难怪马承徽会说把秋梧苑给白冰玉,她们二人之间,莫不是有什么过节不成?
夕榕认真地听白冰玉讲出自己一个管家儿子的爱情故事,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和许多寻常而动人的故事一样。只是,他们的爱永远不能表达在人前,只能是彼此小心翼翼珍藏的秘密。
白冰玉一片坦诚,向她叙诉自己已有意中人的秘密,这于深宫、于太子府要是传扬出去,都够杀头了。但她说了,让这样一个深闺女子鼓足勇气道破,又该需要多少的勇气。
夕榕曾经中过媚毒,深晓用理智压下是何等的痛苦,见白冰玉着实痛苦,伸出手指,索性点了她的穴道。
郁兴站在帘外:“梦妃,红糖和红花都取来了。”
“先喂她喝些红糖水吧!”
大宫娥进来时,看着榻上睡得安稳的白冰玉,正要唤醒,夕榕道:“让她安心睡会儿!”
夕榕出了内室,众人齐声道:“恭送梦妃!”
离了宜雨轩,主仆二人步步行来,夜风一过,夕榕便微微一颤。
郁兴道:“梦妃觉着,今晚下毒的人会是谁?”
“太子那边有结果了?”
郁兴低着头,看夕榕神色凝重:“苏良媛认罪了!”
“她……不是在叫冤么,怎的就认罪了。”夕榕面露疑色,难得真的是苏良媛干的?这样的手法,未免太愚笨了一些。
“苏良媛和白奉仪本是同届入宫的秀女,入宫两年从未得宠。二人在宫中便有过节,苏良媛忌恨白奉仪比她美貌,听说太子‘克妻妾’便想推白奉仪承宠……”
夕榕问:“已经定罪了?”
怎么觉着这里面还有许多未解的古怪。
郁兴道:“喜嬷嬷是这么定的。”
“喜嬷嬷……”夕榕神色微凝,喜嬷嬷哪里敢定,苏良媛可是韩妃赏赐的人,思来想去,怎么也觉着这件事,终是透出些许古怪。
只是,到底哪里不对呢?
是哪里?
夕榕移步缓行,郁兴紧跟其后。“郁兴,与我讲讲马承徽与太子间的事?就说说马承徽携良药、太医奔赴千里去军营探他的事吧。”
郁兴一愣:“梦妃怎的问起这件事了?”
她足不出户,回抵帝都前,喜嬷嬷和大管家也叮嘱过府中诸事,不得在夕榕面前提及太子宇文昊与其他女人的事,即便是马承徽的也不要提。
她在等,等郁兴与自己讲些什么。
明明很想知道,却不晓该问何人。
喜嬷嬷和大管家对宇文昊忠心不二,要是想从他们那里打听出什么,难如登天。
郁兴小心地看着四遭,确定无人,才低声道:“梦妃回府前,喜嬷嬷便已叮嘱过灵犀阁上下,休提殿下与马承徽的事。”
“那么……你今儿也不打算告诉我了?”夕榕神色一凛。
郁兴笑道:“旁人问,奴才自是不说的。梦妃问,奴才当如实禀报。”
郁家上下受过夕榕大恩的,视胜恩人。若不是夕榕,郁母的病难愈;若不是夕榕,郁大隆也难与祝小姐喜结良缘。
“哦。”夕榕低应,“你还算知晓。”
郁兴想了一会儿,主仆二人行得缓慢,道:“那是前年夏天的事。某日,马孺人突听到一个消息:太子殿下在军营因负伤过重病倒了。那天晚上,马孺人彻夜未睡,宫门刚开,她就托了大管家去太医院请太医。又用了一天的时间准备好各种治愈伤痛的良药,说服太医,乘车前往军营……听人说,得大半月才抵达的军营,她仅只用了九天,不吃不睡,只顾赶路,待她到军营时,她自个就先病倒了……”
一个女人,虽是他府里最卑微的妾侍,千里之遥,带太医、良药而至,任是铁石心肠的男子都会感动的。
“马承徽不过在军营呆了五天,刚能下地行走,就被殿下强行赶出了军营。唉……听她身边的侍女碧花说,当时连她也替马承徽委屈,没想马承徽反说只要殿下康复,便是她最大的快乐。”
马迎秋竟是这样的爱他?爱到愿为他不眠不休地赶路送医送药,爱到可以忽视他的态度,只求他安好。
夕榕又问:“后来呢?”
“自那次回府之后,合府上下待她便与旁的姬妾不同。之后年节,殿下回帝都参加宫宴,经不住喜嬷嬷劝导,永安公主便携她参加宫宴……”
醉后,宇文昊拿马迎秋当成了夕榕,一夜痴情,夕榕是知晓的。
郁兴也曾说,那事儿透着些古怪,宫宴上,其他皇子都只半醉,唯独宇文昊醉得最是厉害。而哈庆告诉郁兴,说宇文昊饮的酒还不及其他皇子的多。
“事后,殿下很是后悔。便令喜嬷嬷准备了一碗覆子汤,想让马承徽服下。没想马承徽听说后,便哭着去找殿下。她只说:她这一生,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求殿下不要逼她喝覆子汤,无论男女她只想为太子殿下生个孩子。喜嬷嬷也是感动她待殿下的情意,便劝了殿下,容她一回……”
一碗覆子汤,以防马承徽有孕,可到底因那一夜缠绵有了孩子。
夕榕听到这儿,不由得仰天而笑。宇文昊为何最终没有逼她,许是感动的,因为感动便不再逼迫。
“他到底是动心了么?”夕榕不由低声轻问。
“任殿下和马承徽如何?在殿下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梦妃您。”
夕榕又是一笑:“最看重……”
她之所求,愿做那人心中唯一,现下他府里已经有了几个女人。
“继续说。”
她尽可能地想要知道得更多些。
郁兴又道:“南卫传来梦妃承宠卫惠帝的事。马承徽怀了身孕。大管家便将这消息传书禀报给殿下,殿下回书,令马承徽打理太子府,掌管银库钥匙。”
她做了别的女人,他自然得重新审度。就算他日重逢,怕是她也是难以面对。
可是,当年宇文昊也曾只身带上数千将士,不远数千里,乔装进入洛城,想要绑走卫太后与卫惠帝。这等气魄,不是寻常人来能干出来的。他入洛城,怕是在南国亦有他的人马。
为什么不到宫中救她,难不成他还有别的用意不成?亦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些日子以来,马承徽倒也将府中打理得妥帖,颇得大管家和喜嬷嬷之心。”
“妥帖?”夕榕一声反问,“据我所知,在我回府以前,她怎未将灵犀阁收拾好?”
“之前是派人收拾过的,可是奴才一回灵犀阁,便见一切都变了模样。心想梦妃或许不喜,这才和梅香一起带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离开灵犀阁,你们去了哪里?”
“奴才负责打理府中园艺,梅香在大管家那边帮忙。”
夕榕总觉,如果是一个心思细密的人,不会连这节都给忘掉。没人喜欢改变了模样的阁院,而夕榕也是如此。
言说之间,二人近了灵犀阁,正待入阁,只听秋梧苑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夕榕心头一紧,望向那方,道:“秋梧苑近来不是空着么?”
对于这样的女人惨叫声,太子府的宫娥也都听过,内侍们更是听得几近麻木了。
郁兴道:“奴才取红糖时特意问过,听说苏良媛不知从哪儿听了梦妃与殿下的事,便自作主张,想要挫合你们,要给你们下药。殿下大怒,责令她迁入秋梧苑,瞧这情形……怕苏良媛亦命不久矣。”
夕榕仰头,又是酸涩一笑。
这便是太子府,便是她要面对的地方。
几年前,与他携手,她还能坚持生活下去。现下,她却倍加厌恶这样的地方。
“啊——求求你了,放过婢妾吧!放过婢妾……”
那声声无助的央求,从秋梧苑方向传来,叩动人的心弦。
夕榕想要故作未闻,可那些声音还是无以循形地飘入耳中,撩动她平静的心。
斥退左右,她和衣半躺在榻上,那惊心动魄的求救声终是小了,最后归于寂静之中。突觉口渴,夕榕唤了声“梅香”,不见有人奉茶,又改唤“郁兴”还是没有动静。
箭漏飞转,已是四更二刻时分。
这一夜,既漫长,又难忘。
在这暗夜中,她只听得哈庆的声音:“苏良媛殁了!”不算太高,许是秋梧苑与灵犀相隔虽远却夜静的缘故,传到耳里竟是这样的分明。
又一个女人死了!
那么,这一回,还是如她知晓的那样么?
宇文昊这个男人,让她爱过,怨过,可是现下她越来越不懂他。
他是残酷冷情,还是太过专一痴情。被他爱着的,可以是宝,被他不屑的就可以堕入地狱。
她只想知道,分别两年多后,他是否还如从前一般。
结局,她是一定要知的。这便是她的固执。
夕榕想罢,起身走到衣厨前,这是月余来,她第一次亲手打开衣厨,却见满满的大衣厨里,或整齐排放着四季中衣、亵衣裤,或挂着四季耀眼的宫妆,不可谓式样繁多,不可谓色彩各异,而其间更以白色、绿、蓝两色为多。
她挑了件自己喜欢的绿衣穿上,走到帘前,用指一挑,便瞧见狭小耳房里的梅香睡得香甜。夕榕灭了烛火,推开窗户,纵身一闪,从窗口跃下,出了灵犀阁,往秋梧苑方向移去。
空气里,掠过一丝血腥味。只见秋梧苑外,两名太监抬着一具女尸出来,夕榕纵身一闪,藏在半人高的万年青丛中。
太监甲问:“哈公公,这……怎么办?”
喜欢戏惹君心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戏惹君心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