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庆厌恶地瞪了一眼,道:“过往怎么办,现下还怎么办?哼,可恶的苏良媛,担敢下药梦妃,毒害太子,这便是她该有下场。”
瞧多了这样的血腥的画面,就如市集里卖鱼的渔夫,时常操刀剖鱼一般的熟络。
太监乙问:“是丢去喂狗,还是备副薄棺,将她给敛了?”
哈庆吐了口气:“若是心善,还能落副棺材,如此心计,拉出去喂狗!”
两名太监答了一声,拖着苏良媛便要走,只听哈庆喊了一声:“且慢!”
二人问:“哈公公,怎了?”
哈庆摇了摇头:“不妥!还是备副薄棺将她敛了吧!”
两名太监又只应答。
哈庆见他们走远了,方自言自语地道:“哼!到底是豪门世家的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是韩妃赐送的美人,虽是被太子殿下克死的,还得备副薄棺才好。唉,这回又得花上百八十两银子喽!”
夕榕静蹲在夜风,又有一个女子死了,但这府里的人却似司空见惯,就连哈庆也都习以为常了。没有半分的怜惜,上上下下,有的都是狠绝,仿佛那不是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只狗儿、猫儿。
她离开两载有余,这里又命葬多少如花女子的性命?真是苏良媛非死不可么?为何她总觉得,今晚下药之人,其实另有其人。
哈庆轻叹一阵,调头往东南方向走去,那里并不是昭正殿,而是双雎阁。听闻自马承徽从军营送药归来后,便从泠雪苑迁到了双雎阁。据说这双雎阁曾住过两位太子妃。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双雎阁,如鸠成双,淑女君子,自然成双。阁,在这太子府,唯有两座院落以阁为名,双雎阁、灵犀阁。
他到底还是爱了马承徽么?
他说,她爱上两个人:宇文旻和他。
而他,何尝不是如此:马承徽与她。
不,她不要只是猜测。
夕榕想了一阵,小心尾随在哈庆身后,她一定要瞧个明白,看一看他是否真的在双雎阁内。
哈庆近了双雎阁,突地放缓脚步。夕榕抬头时,却见阁门外站着两名太监,个个低垂着头。
哈庆颇有些不悦,抬腿就踹了过去:“你们俩怎的不在里面侍候,站在外面做甚?”
“哈公公……”太监跳了几下,想要避开哈庆,不想哈庆踹得更重了,捂住臀部蹦达几下,道:“哈公公,不是奴才们不侍候,而是……是太子殿下不让我们在里面呆着……”
话刚落音,就从双雎阁里传出一阵痛楚的女人浅吟声。
哈庆望着阁内,另一名被踹的太监笑道:“我们不敢进去,哈公公,还是你进去服侍吧?”
“找打!”哈庆扬手就在太监头上拍了下,“想让老子进去讨揍,我看你们俩是不想好了。”转而又问道:“太子殿下进去有多长时间?”
太监回道:“有两刻钟了。”
另一名太监笑道:“还是我们太子殿下勇猛,刚驭毙一个,现下又享用起马承徽来……”还想打趣一句,却见哈庆愤愤一瞪,低声道:“你们俩,把嘴给我闭严密,今晚的事,不许传出去,懂么?”
太监道:“可是……可是我们不说,怕是其他人……”
哈庆道:“其他宫娥都被打发走了吧?”
“是!碧花姑娘之前被喜嬷嬷唤走了,其他宫娥也都离开了……”
难道,秋梧苑的苏良媛,真是宇文昊杀的?宇文昊还想要至马承徽于死地?
夕榕想了一阵,越发不明白。
绕行半圈,虽有巡夜的护卫,却一一避过,待护卫走远,她这才纵身进了双雎阁,俯在屋顶,纠结着要不要看。
屋子里,飘散出蘼蘼之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女子痛楚的浅吟声。她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他?在那屋中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如若是宇文昊,她可以原谅他酒醉拿马承徽当成自己,却不能原谅在她归来后,他还去碰别的女人。
如若不是宇文昊,马承徽是他的女人,为他养育一个女儿,他还让别的男人染手,她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他。在她心里,宇文昊的印象一落千丈。
怀着纠结的心情,夕榕一点一点地移开琉璃瓦,只露出一个小缝隙,却见屋内雅致非常,一张内罩牡丹富贵绣帐摇摇晃晃,仿佛春风拂动了帐纱,左摇右摆,帐浪翻滚,竞相角逐,那牙床奏出一曲吱吱扭扭的夜曲。
“殿下,殿下……我求求你了,我……快承不住了……”这声音依然是马承徽的,断断续续,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连呼吸也失去了平稳。
男子不说话,传出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马承徽的头部露出帐外,一脸的肌肉扭曲,时而眉头痛苦的拧结,时而脸颊的肉冰冻,时而又紧紧地咬着双唇,脑袋随着帐中男子猛烈的摇晃,也不由自己的颤栗着。
“殿下,殿下……妾身求你,放过贱妾吧……贱妾往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她咬罢双唇,突地放出,从嘴里出来的是一串痛苦的哀求。
她还想说,只见人影一晃,一个男人精壮的后脑勺挡住了夕榕的视线,他粗鲁而不带半分怜惜地咬在马承徽的肩上。
“啊——”马承徽止抑不住的痛呼出口。
此等画面,令夕榕不忍再看,脱口骂道:“畜生!”
倏地,男子仰起头来,寻声望来,夕榕顿时怔在屋顶:那是一张戴着恐怖面具的男人,透过面具,能瞧见那双带着浓浓杀气的双眸,又带着血色欲望的目光。目光在瞬间相撞,夕榕只有从未见过的陌生感。不待细想,她扭头就跑,快速跃下屋顶往灵犀阁方向奔去。
未走几步,后肩便被一双大手握住,夕榕蓦地回击,月破云纱,撒出丝丝缕缕的月光,二人已然过了十余招拳足功夫,她哪里斗得过这男子。男子以雷霆之势击出,夕榕双手用手欲击,不想那掌风来得极快,她瞪大眼睛,不想他的掌却停落在离她胸前寸许出,紧接着,她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声音:“梦妃……”
夕榕大怒:“本是尊贵的人,奈何偏做畜生!”
他却未怒,快速收掌,身化魅影,只眨眼的功夫,便从眼前消失不见。
而她,怔怔地伫立在风中。
他是谁?
她分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定是以前听过的,但他绝不是宇文昊。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双雎阁里传来的怪音,那是难以承受却又用理智拼命控抑的痛苦。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只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宇文昊。
如若他不是宇文昊,宇文昊此刻又在何处?
良久,良久……
她在夜风里未曾动过分毫,近来发生的一切,还有他们重逢后的点滴都掠过脑海,曾一度被她忽视的东西,现下又变得明朗起来。
心,在故作冷却后,又重新转暖,最后开始扑吃吃地沸腾起来。
夕榕想到此处,来不及细想,扒腿便跑,这一次,她要去昭正殿瞧过清楚,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昭正殿外,站着两名护卫,乔凯旋腰佩宝剑,在殿门外来回踱步,看着月色下移来一抹倩影,轻喝一声:“谁?”
夕榕不紧不忙,应了声:“是我!”
乔凯旋停下踱步,抱拳道:“是梦妃啊,这么晚了,怎的……?”
夕榕道:“我到昭正殿来找太子。”
乔凯旋语调低沉,道:“殿下不在昭正殿。”
“我进去等他。”夕榕固执地走近殿门,乔凯旋本想阻止,她猛地抬眸,眸光里泄出一抹坚持与威严。
乔凯旋道:“梦妃,夜深天凉,你先回灵犀阁歇下。待太子殿下回来,属下禀报于他。”
“不用了,我等他!”夕榕抬手推开殿门。
大殿上,一片静谧,静得没有半分的声音,她举步进入,合上殿门,一步又一步地轻移,唯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那轻柔如落叶着地的脚步声。
近了后殿,她站在珠帘前,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双雎阁的男子不是宇文昊,那么他会在这里吗?然而,当她揭开珠帘时,却看见后殿中烛火摇曳,一片寂静。
屏风后,置有一只大浴桶,她伸手一试,水是凉的,地上还有一双湿脚印。
今晚,他身中媚毒,也曾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而她视他为陌路男子,翩然而去,甚至一度认为,这些古怪的事,与他有关。
有一扇窗关合未严,她移到窗前,仿佛看见他在夜里如何离去。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当她听人说他身边有了马迎秋,他未曾解释,眼里却有了一抹伤感,又有一抹难掩的喜色。
他也曾对她道“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就算全天下的人不懂,但你应是懂我的那个。”“难道……你就这么不信我?你该用心地想想,而不是这么冲动。”
此番想来,他其实对她暗示过,只是为何不与他明言。
夕榕回到牙床,坐在床沿,困意袭来,她扒坐在床沿迷糊地睡去。
五更时分,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一个身影落到后殿,他转身合上窗户,突地发现,牙床上坐着一个女人,正是让他爱,让他怒,又让他搁置不下的陈夕榕。
她侧身扒在床沿,许是天凉的缘故,身子蜷缩,脸上流露着几许疲惫。
唉,该让他如何说她才好。
宇文昊伸手,衣袖滴水,手凝在半空,取了锦被,小心地覆盖在她的身上,看未惊动她,他这才转身近了衣厨,取了干净的衣袍,折入屏风。
他虽是轻柔,可她还是醒了,他未归来,她又如何睡得安稳,她只是打个盹而已。
看着屏风剪着的身影,她心头一沉,许久以来的冷漠,许久来的挣扎,在此刻都一扫而空,只有她心下的愧疚,与对他太多的疑惑。
“齐昊,你给我一个苏良媛非死不可的原因?一个你定要虐罚马承徽的藉由?”
听到她的声音,没了冰冷,温婉得像一泓春泉。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在等,而他只低头整着衣衫。
“你为何不说话。是在怪我么?怪我没有看懂你的心,怪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情……齐昊,你可以告诉我啊?只要你告诉我一切,我一定会信你的。”
他继续穿衣,最后只着中衣走出屏风,面露倦色:“你相信我吗?我看你还是相信璃王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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