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快,快得夕榕尚未瞧清楚,没瞧清宇文昊如何出手,只见杜良媛整个人飞出丈许外,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夕榕只听得代芹一声鬼叫:“啊!梦妃脖子出血了,出血了!”
她亦感觉到左侧处有些许刺痛,还有一股液体流了出来,却见宇文昊身影一闪,倏地点住杜良媛的穴道:“自掘死路!好大的胆子,敢伤梦妃!”
代芹道:“快来人啊!梦妃受伤了!”
听得香闺的声音,哈庆走了进来,当即大喊:“来人啊!杜良媛行刺梦妃!快来人啊……”
杜良媛只恨自己太过冲动,一切都已无事无补,这一回,将会给杜家带来大劫。痛苦地道:“与我家人无关,一切都是我杜娉一人所为!求太子殿下放过我的家人。”
任杜良媛如何能忍,今夜宇文昊势必要逼她现出原形,亦要她忍无可忍。唯有这样,他才能不遗余留,又无丁点心软地杀她。
宇文昊问道:“杜娆是你何人?”
“她……是我姐姐。”
他神色微凝,若有所思,蹲下身子细细地审视着面前的杜娉,似要将她看透,直将杜娉看得浑身毛骨悚然。
不多会儿,进来两名太监,扶起杜良媛,将她带离香闺。
代芹取来创伤膏,宇文昊接过,代芹会意退下。
他满是怜惜地会在夕榕身侧,用丝帕轻柔地拭去血迹,之前的狠绝仿佛是另一人。他小心地为她敷上膏药,又用白绫为她包住伤口,一面绑缚一面问:“可重?”
夕榕平静答道:“不重。”
包扎好伤口,他语重心长地道:“我的威严可损,但你不可死。”
迎上他的眸光,她讷讷问道:“杜娆是谁?”
“吃醋了?”见她神色愠怒,他道:“邢州杜家有一女唤作杜娆,才华横溢,去年春,被八弟求娶为侧王妃。”
夕榕道:“杜娉花玉容貌,想必这杜娆也是个大美人儿。否则,又如何入得皇后娘娘的法眼。”
宇文昊微微一笑:“不瞒榕儿,在得遇你之前,曾有一度,我亦想娶为太子妃。没想被八弟捷足先登。”
夕榕轻叹一声:“是你意中人的妹子,这回怕是你要徇私枉法了。罢了,罢了,我不问你如何处置她。不看僧面还看佛面不是。”她摸着被他包裹好的脖颈,回以一抹笑,“原来,你亦有过满意的人……”
“榕儿吃醋的样子最是可爱!”
“谁吃你的醋了?就算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巴结讨好你,我也不会。”
宇文昊起身,暖声道:“你且好好歇息,我亦该回昭正殿了。”
杜娆,八皇子的侧妃,听闻八皇子夫妇时常吵嚷,现下想来,许是这位杜娆在府中更得宠些。美丽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又该得到多少男子的喜爱。
宇文昊离了灵犀阁,迎面就遇见大管家过来。
“杜良媛带回秋梧苑了?”
大管家道:“已令人送回去了。此次,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宇文昊转身往秋梧苑方向移去,走了一截,回望灵犀阁,道:“榕儿心善,对杜良媛的事,还得守口如瓶。如何处置,就全权交予大管家了。”
“这……”大管家有些不明究里。
二人快速行走时,进入后花园,大管家示意下人不得再跟近,远远地离着众人与宇文昊站在曲径上说话。
大管家抱拳道:“还请殿下明示。”
宇文昊双手负后:“而今我亦有榕儿,旁的女人全无兴趣。以杜良媛的姿色就此死了,难免让人生疑。不如就交给亭叔,以我之名‘克’死她罢!”
避开下人时,宇文昊待萧长亭理遇有加,竟是异常敬重。
萧长亭抚额道:“殿下怎拿我说笑。几十年了,我心中想甚,你最是知晓。除却巫山不是云,殿下如此,我亦如此。”
宇文昊心下一软,不由感慨道:“二十多年前,若是她未曾遇上父皇,亭叔与她定是一对羡煞世人的神仙眷侣。而她,也定不会于深宫郁郁而终。”
齐元帝夺人所爱,毁人良缘,终于如愿娶得美人,偏不懂珍惜,不过好了三年光景,便生了厌烦、倦意,改宠别的嫔妃,也至她于深宫之中寡欢而逝。
萧长亭道:“殿下放心,我虽不近女色,定会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亦会让人瞧不出半分破绽。”
宇文昊似对萧长亭异常信任,微微颔首,“此事让亭叔费心了。”
一干下人,谁也不知大管家萧长亭与宇文昊间说了什么。片刻后,宇文昊回到了秋梧苑。
相传,待宇文昊回到秋梧苑时,上至喜嬷嬷、宫娥,下到小太监尽数避之不及,当时宇文昊的阴森可怕,冰冷如冻,一干下人躲到别处去了,而连宇文昊近身侍奉的哈庆也避开。他入秋梧苑不久,便听得杜良媛传出惊恐畏惧的声音,是哀求,是绝望,这叫声断断续续地延续两刻钟左右。
一些宫娥躲在离秋梧苑不远的地方,听到那叫声,心生畏惧。
“这回,怕是连杜良媛也被太子殿下给克死了。”
“可不是么?今儿瞧见的人,都说杜良媛长得很美呢。”
“美管屁用,得命够硬才行。”
“可不,今儿白日,我听府里的人说,知晓太子殿子为甚迎娶梦妃么?据说梦妃的命够硬,承得住太子殿下的克妻命。”
夕榕移近窗棂,眺望着秋梧苑方向,在这静寂的夜里,她依昔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惊叫声起,呜咽抽泣痛苦传出,似竭力控抑,又似尽情宣泄,回荡于太子府后院之中,让人听来份外凄惨惊恐。
她以为,自己可以装作未闻,听了不多会儿,夕榕再也按捺不住,道:“兰香、梅香,陪我去一趟秋梧苑。”
兰香的心不由微微一颤,忙道:“梦妃,不可。”
未待夕榕细问,梅香接过话,道:“奴婢听闻,早几年,有位马氏太子妃,听到这等惨叫声,便前往劝阻太子殿,没想,连她也被……”梅香避重就轻,“那夜之后,连马太子妃也缠绵病榻数日才能下床。”
那时,怕是宇文昊已身中催情散,正是癫狂难抑时。现下已查明真相,她又岂能不管不问。明明不是克妻,而是被旁人算计,可他还要这般坚持下去,继续掩盖真相,真的是为她陈夕榕一人。
昨晚,他未碰岳三春,却拔剑伤了岳三春,亦放岳三春离开太子府。
今夜,又是怎样的结局。
“你们不去,本妃去!”
就算杜良媛该死,可她亦只是皇后的一枚棋子,也有这诸多的不得已。夕榕知晓实情,更也想袖手旁观,听到那惨绝人寰的人声音传至耳膜,到底是怎般的痛楚。同为女子,就算杜良媛是大恶不赦之人,也应让她有尊严的死去。
夕榕提裙下了灵犀阁,既无法装作不管,就去过问一二。
兰香、梅香相视而望,急呼一声:“梦妃。”追随身后,不敢放慢脚步。
代芹自与乔凯旋成婚之后,暂住在由夕榕安顿的小院里,明日过来服侍相伴,二更之后便回自家小院相伴夫君。
进入后花园,兰香快奔几步,接住去路:“梦妃,你还是别去了。”
“闪开!我没让你们跟着,不想去的,就跟本妃躲远点。”
杜良媛的惨叫声又传出几声,撕心裂肺般地绝望呼救。夕榕不晓宇文昊用了怎样的法子在对付杜良媛,心下着急,她伸手一把推开兰香,兰香不防,重重的跌摔在地上。
虽不重,但也不轻,知夕榕生气,还是不肯就此罢手,兰香大声道:“梦妃,奴婢求你,别去了!”
梅香跪下双膝,双手抱住夕榕的腿,苦求道:“梦妃,别去秋梧苑。”
夕榕主意已定,没有要打消此念的意思。
梅香道:“梦妃是良善女子,有你在咱们太子府,我们一干宫娥心里都是踏实的。梦妃未入府前,我们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某日被太子殿下瞧中,传去服侍。我和兰香,真不想梦妃出事。”
不是为她们自个,亦是为在这太子府中当差的二三百名宫娥。
又一声刺耳的惨叫,似正承受着碎心惊魂的折磨,这惨叫比之前的声音更令人胆颤惊恐。
“你们不用跟着我,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夕榕推开梅香的手,不管不顾地往秋梧苑方向移去。
后花园内的小径两侧,每隔十步便种植着丈高的松柏,被园艺匠人修剪得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样的高度,一样的形状,一样多的枝桠,像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每隔十余步,或左或右地挂着一盏竹绡灯笼,笼上绘着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十二生肖图,像一盏盏在暗夜里睁着的恶魔眼睛。直把整座后花园映照得通明,既不张扬,又不昏暗,却足够你将整个后花园收入眼底。
在盈亮的灯光下,偶尔可见几个纤弱的倩影闪烁其间,也夹杂着几个好奇的太监四下张望。更有几个宫娥聚在一块儿小声的议论中,其间有人用手捂住耳朵,满是惧色。
近了秋梧苑,鞭笞声、惨叫声交叉传出,频住呼吸一声声鞭子落在肌体上的声音异常响亮,空中飞甩时传出鞭子发出呜呜的声响,似对生命的悲鸣,扬起又落下,落下又扬起。扬起时,是鞭的呜响;落下时,是女人的痛苦惨叫。
因杜良媛是皇后派来的,宇文昊便要此残忍对待,就算要杜良媛的命,不过三尺白绫、或一杯毒酒、或一柄宝剑,何至这般对待一个弱女子。
夕榕加快脚步,进入秋梧苑。
宇文昊坐在秋梧苑的花厅里把着酒盏,未点灯,只这样坐在黑暗中,倒是内室里,依旧传出鞭笞声、女人的惨叫声,细细聆听,还夹杂有男子的轻喘声。
院子里,传出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宇文昊得透守半开的窗户往外望去,在院中树上挂着的灯笼映衬下,洇染出夕榕倩美而熟悉的身影。
夕榕微怔片刻,往花厅方向走来,用手推开大门,借着院外灯笼的微弱光亮,宇文昊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手里提着只酒壶,正悠闲自如地自斟自饮。凌乱敞开的衣襟裸露着宽厚健硕的胸膛,古铜色肌肤在深色锦衣衬托下带着些野兽般的气息。一身绮华锦缎长服,让人辩不清是黑还是玄色。英眉如剑,俊鼻高挺,紧闭的双唇似乎带有不羁的笑意,一双如鹰厉眼射出寒光,让人不敢直视,偏生又含着些许的暖意,真真是怪异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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