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回灵犀阁!”夕榕出了阁,舒畅口气,道:“兰香,去与大管家说一声,听说近来不大太平,让他加派人手,小心保护太子殿下。”
兰香领命而去。
宇文昊又折身回到内室,撩开纱帐,杜良媛本在榻上,此刻却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绣榻。
他在内室寻了个遍,衣厨、榻下细细查看,又移到外室,杜良媛的衣衫还散落在地上,人却不见了。
宇文昊再回到内室,他之前在外室,以他的判断,杜良媛还藏在内室某处,朗声道:“杜良媛,你是皇后赐给本殿的人。哼,你若逃走,以皇后的为人,她会放过你的家人么?”
此刻,杜良媛藏在屋顶上,匍俯身子,寒夜的风无情地吹过,冻得她浑身如堕冰窖。她何曾不担心家人的安危。
可现下,她已生逃意,怎么办?
她是习武女子,像宇文昊那般的杀气,她又岂会不明。不动杀意,便已令那么多如花美人丧命,他若有杀意,又岂会有她的活命机会。她若不抗争,不逃走,怕是今夜便要香消玉殒于此。
葛嬷嬷是因梦妃嫁入太子府,才露了身份,最终被迫自尽而亡。据皇后埋在太子府的细作回复消息:葛嬷嬷的死与梦妃有关。还忆前几日,当皇后拿定主意,要将她们几个信得过的宫娥陆续送入太子府时,皇后曾道:“太子府里,有几人需得防范:大管家萧长亭、太子、梦妃。”
杜良媛还记得皇后说到这三人时,神色里流露的不安。与其说这三个人,还不如说是皇后最不放心的三个敌人。
宇文昊仰望着头,朗声道:“杜良媛,你给本殿滚下来!本殿倒要瞧瞧还能在屋顶躲到何时?”
声声俱厉,句句皆怒,似已点着的鞭炮,即将爆响开来。
杜良媛不由细想,灵机一动,眼下情势,只唯有求助旁人,可能求助何人?她不想死,想想自己不过十六岁,正值妙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怎甘心就此殒命。
宇文昊似听到落叶着地的声音,推开窗户,便见暗夜中掠过一条纤柔的倩影,大喝道:“来人,杜良媛逃走了!给本殿抓人!”
此音一出,哈庆提高嗓门,尖声大喊:“杜良媛逃走了!合府上下速速寻人!”
这声音,似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枚石子,惊起一圈圈的涟漪,不过片刻,整个太子府都知晓杜良媛逃走的事。
夕榕已近灵犀阁,听到传来的声音,凝住脚步:“杜良媛逃走了?”一个柔弱女子,又岂能从宇文昊的手下逃走,莫不是真如宇文昊所猜那般,她是皇后送来的细作,实则要谋杀太子的人。
葛嬷嬷瞧着似杀太子身边的女人,实则是要太子无后,这个法子着实狠毒非常。
假如太子真无后嗣,他日登上帝位后继无人,这承继皇位的又是何人?无疑,小萧后所生的八皇子便是最合适的人选,是嫡出,又最得齐元帝欢心。小萧后令葛嬷嬷陷害宇文昊,害他二十四五尚未子嗣,虽有嫡长皇子之尊,却连庶出的皇子都不及,整个北齐,哪个皇子没有几个子女,唯独宇文昊,未得一子半女。
小萧后的用意已明,下一步她会行何招式虽不明确,但万不会对宇文昊有益。
杜良媛一逃,足可以说明其身份可疑。
代芹问:“梦妃,怎么办?”
夕榕道:“告诉各院各处,都小心些。”宇文昊信她,将他知晓的秘密尽数相告,她也不忍再给他平添烦恼,道:“转告各院,发现杜良媛行踪者,赏银五十两;抓寻此人者,得纹银二百两。”
代芹令兰香去大管家处通晓,自己陪着夕榕往灵犀阁去。
夜深了,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一入宫门深似海,将太子视同己出的小萧后,居然也存着要害宇文昊的心思。可见人言有时最不可信,说什么小萧后慈和贤淑,视宇文昊兄妹为己出,这全都是鬼话。在宇文昊克妻的流传遍及天下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一切都是败小萧后一己之私所造成。即便是小萧后亲姐之子又如何,到底比不得小萧后的亲生儿子。
菱花镜里,眸闪星辉,肤如雪,发胜乌云如瀑泄。
代芹因嫁与太子府护卫为妻,不过几日又回到她的身边服侍。帮她拆下几样饰物,放下一头长发,正忙着,只听一个女子急呼:“梦妃救我!”沉闷声响,一个女子已跪于二人面前。
夕榕定睛细瞧,不是杜良媛还有何人。
杜良媛只着单薄的肚兜、底裤,浑身颤微微地跪在地上,乌丝垂泄,扒俯地上,白皙如雪的双肩印下深深浅浅的齿痕,鲜血洇染在香肩,散开一朵朵猩艳的花,释放出最后的冶艳之美,在她俯贴地面时,有血珠自香肩滑落,滴撒地上,染红她胸前如雪的肌肤,也洇染了她贴己的肚兜。
夕榕道:“代芹,取我的衣衫与她穿上。”
代芹应声,走近衣厨,取了套衣衫。杜良媛并未起身,只是不停地俯下又抬头,央求道:“求梦妃救救奴婢!”
“救你?”夕榕愕然浅笑,“良媛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是太子殿下正五品的姬妾。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怎会有此一说。”
杜良媛亦想过逃走,可她是皇后赐给宇文昊的,又能逃往何处,弄不好就是自寻死路,自己死不要紧,还会累及家人。本来的求生逃离,很快就明白,那么做会有何后果。
夕榕将杜良媛搀起,将中衣递与她。
杜良媛一边着衣,一边道:“奴婢听闻,太子殿下克妻,只要是侍寝过的女子,都死了。”
代芹迫不及待,脱口道:“胡说!你瞧梦妃,不是好好儿的。”
杜良媛抬起头来,心里暗道:梦妃活着,只因她嫁入太子府以来,从未侍寝过。
“梦妃,奴婢是皇后所赐不假,可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也是一片苦心,希望太子府里能多个陪他、伴他的人……”
若非宇文昊相告在前,夕榕自会生疑,现下即便听了杜良媛的话,心是向着宇文昊。嘴上却道:“本妃知晓你是皇后所赐,可也不能深夜离开秋梧苑。明晚圆房与今夜圆房,又有甚差别?”
“可是梦妃,奴婢……不想死。”
夕榕笑得温和,似安慰孩子般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
话未说完,灵犀阁外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
杜良媛浑身一颤,一把抓住夕榕的手,情急之下这么一握,夕榕便已感觉到一股重力,难怪她能从宇文昊手中逃走,竟是这般。看她长得清秀可人、柔弱标致,原也是个习武的女子。武功不错,只是这头脑却简单一些,亦不懂得隐忍。
不,得遇宇文昊那样的男子,再聪慧的女子,在他面前都会变得痴傻。
代芹帮着杜良媛着好衣衫,宇文昊也进了香闺,只这么一望,便道:“有宫人禀报,说看到黑影闪入灵犀阁,本殿便想,杜良媛是不是到了这儿。”竟似一早便预料到杜良媛会进入夕榕房中一样。
杜良媛心生畏惧,不敢正眼瞧宇文昊一眼。
宇文昊板着一张冷脸,威仪无限,就连含笑时,都让人心生怯意。
夕榕笑道:“别这般模样,莫要吓坏了她?”
宇文昊冷声道:“本殿好心让她侍寝,不知感激,反从本殿手上逃走。杜良媛,莫要忘了,皇后将你赐入太子府,便是为本殿暖床伴枕的。”
不,她不要死!
她得活着,她长得年轻貌美,人生路才刚刚开始。
杜良媛在心下问了个无数个的“怎么办?”
没人可以给她答案,她亦只能靠自己。原想求了梦妃,许能有一丝生转,没想梦妃居然要她回秋梧苑侍寝。
她绝不要送死!
今夜一逃,怕是皇后过不了多久就会知晓,又如何能放饶了她。
她死不说,或许还会累及家人。
皇后说过,太子府里有三个人需要小心防备。现在,她的面前便有两个人,只要除去其间一个,就算不负皇后所望,也许皇后念及她除去一人,能善待她的家人。
“梦妃救我……”
就在夕榕还想劝说时,只听杜良媛冷喝一声:“别动!”夕榕只觉脖颈处一凉,一根金簪已抵在咽喉,动作之迅敏,她竟不知自个放在妆盒的金簪何时到了杜良媛之手。在这之前,她只瞧见杜良媛倩影一闪,本要反抗,终是慢了半拍,已被杜良媛厉声止住。
宇文昊眼睛微眯,转而广袖一挥:“杜良媛,快放了梦妃!”
他着急了!如此冷血无情的他,居然会这般在乎梦妃的死活。
果真,梦妃是他心坎上的女子。
杜良媛只觉这回赌对了,厉声道:“就算奴婢死,也要她的命。一命抵一命,最是合算!”
宇文昊移着步子,厉声道:“放了梦妃!”
杜良媛道:“放她可以,让我离开。”
这等对恃,是冷静,也是煎熬;是欲杀,而不能杀,一簪下去,梦妃无命,杜良媛也休想活着离开这儿。届时,如若宇文昊报复,又岂会放过她的家人。
杜良媛不由忆起父亲对母亲所言:“娉儿武功虽好,却远不及娆儿心思细腻。”
二娘所生的姐姐杜娆,得嫁八皇子为侧妃。母亲因为一心望女成凤,为了保住她自己在杜府的地位和弟弟的前程,将唯一的女儿送入深宫,只盼以她的姿容能攀附权贵,不想现下却因她一时冲动,满盘皆输。那时,父亲是反对她入宫的,只道她行事鲁莽,可她还是被自私的母亲送入深宫。
宇文昊未语,夕榕却爽朗地笑了两声。
“你笑甚?”杜良媛微微一愣,又将金簪往肌肉里扎了一扎,金簪入肉,似随时都要扎出一个血窟。
“杜良媛,你可曾想过,今儿的事一旦传出,皇后会饶了你的家人么?我可死,太子殿下的威严不可藐视!”
宇文昊见夕榕一席话,已引起杜良媛的注意,一个凌空转身,广袍漫卷,玉指弹出两枚豆子,直振得杜良媛手臂发麻不受控制,纤指一松,金簪跌落。但见宇文昊衣袍翩飞,化作幻影重重,直抵杜良媛的胸口而去,掌风落处,杜良媛已重重抛摔在离夕榕丈许之外,一阵碎心裂肺的巨痛,捧住胸口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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