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大门外便步入两名护卫,二话不说,架住乔凯旋就往外走。众人也不敢求情,乔凯旋朗声道:“谢太子殿下开恩!”
宇文昊厉声道:“四十杖!着丁阿七亲自执杖。”
乔凯旋再不敢言,直直凝望宇文昊,生怕再多说一字,又会加倍处罚。
“真是胆大妄为,本殿令合府上下以梦妃马首上瞻。这才几日,乔凯旋竟带头抗命。再有人不遵梦妃,只管杖毙,不需禀告本殿。”宇文昊竟比夕榕还生气,径直进了花厅,抬手示意两护卫将乔凯旋带走。
夕榕此刻已冷静下来,在她未说之前,已预料到是此结果。道:“来人,为殿下奉茶。”
避他数日,今儿总算是回府了。若她再不回来,只怕他就要赶去思月楼了。他静立在她面前,似要瞧清她的模样,不过才五六日未见,竟似数载未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兰香奉了茶水,悄悄儿与众宫娥退下。偌大的花厅,唯他们四目相对,夕榕被他瞧得如坐针毡,倏地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妥,还和之前一般,依是一袭素白锦袍。今儿天冷,披上他送的雪髦斗篷。
“不再避我了?”
夕榕不由慌乱起来,笑道:“哪有避你,近来着实忙些,得顾忌两头。就快年节了,思月楼那边诸事繁琐,而太子府的事亦有不少。”
她虽不认,他却是知晓的。
这几日,每日他回府时,她却先一步离府。
他在时,她便居于思月楼。他尽皆一一依着她,只不想逼她太紧。她虽知晓他要杜良媛死的真相,可杜良媛终是惨死太子府。她本良善之辈,心里难安,也在情理之中。
“你不愿乔凯旋迎娶罗氏?”
“代芹都快难受死了。女人未动情时,对于他娶几个自然不会多想,一旦情意深陷,没人愿意瞧见自己的夫君迎娶旁人。代芹与我自小一处长大,出阁前是何等活泼快乐,这才多久,整日就愁眉不展。你应知道,我无姐妹,代芹便若我的妹妹一般,见她不开心,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他听得出来,她说的句句、字字都是肺府之言。
“未动情时,他娶几个都不介意?这般说来,乔凯旋倒也是个有福的。本殿竟不及一个护卫有福。”
夕榕知他所意,偏笑道:“原来殿下喜欢代芹。怎不早说,若你早说,有福的那个便是你了。”
她一开口,就惹他生气,而他还不能怪她。回以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算是对她的回敬。
“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让他迎娶罗氏的!”夕榕放下茶盏,怔忡道:“此事是我不对,昔日我不该自作主张,想一试那东西的药效,才令代芹将那熏香炉送去。若非如此,哪有这诸多麻烦。明知乔凯旋早有婚约,还任代芹嫁他为妻,是我害了代芹,我是真心希望代芹能够幸福的。”
宇文昊不动声色,依旧温文尔雅地品着香茗,只两口就道:“现在的大红袍不及上次喝的好。”
夕榕笑了一下,道:“宫里派给我们府里的大红袍半月前就用完了,这些大红袍是大管家高价从商人那儿购的。”她细细喝了一口,无所谓差次,倒是他厉害,只一口便品出不同:“要乔凯旋与罗氏解除婚约倒不难。我再细想,若罗氏被莫名解除婚约,要她往后如何做人。思来想去,倒不如劝罗氏解约,可这解约也总得有个名目。”
见她郑重其事的娓娓道来,还不算让他失望。“你既知症结,又何故定要乔凯旋解约?”
“就是想一试,若他同意,在他心里代芹定比罗氏更重。他若不应,为了代芹,我亦会去做。只是罗氏解约与乔凯旋解约,总是不同。”夕榕生怕宇文昊不懂,又道:“若乔凯旋主动解约,哪怕只是一应,也是真爱代芹。若代芹知晓,未必会同意他这么做,但定很高兴。女子若为真情故,有时候是会舍命去护,代芹便是这样的女子。”
兰香神色匆匆地进来,微微欠身:“启禀梦妃,赏罚室来人说代芹听闻殿下要杖责乔护卫,代芹闯入惩罚室,要代乔护卫受罚。”
夕榕忙问:“代芹可受伤?”
“赏罚室的管事说,代芹非要代乔护卫受杖刑不可,扰得丁护卫无法执刑,才打三十棍,便有十棍是代芹承下的,来人说代芹已经昏过去了。”
代芹怕是受伤了!这才是最关键的,夕榕道:“快请郎中,我这就过去瞧瞧!”
宇文昊道:“不用管他们,天儿也快暗了,早些传膳吧。今儿,我在灵犀阁陪你用膳。”
她要去瞧代芹,硬是被宇文昊缠住,还不允她去,直急得夕榕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事儿,本就是她惹出来的,不想代芹有个三长两短。
宇文昊端坐一侧,见她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再也忍不住,道:“这么一闹也好,没瞧乔护卫对代芹时冷时热么?都道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你瞧他们,哪有半分恩爱模样?”
他的话,本是一语双关,可夕榕一副不上道的模样,倒是很认真地想着那一双。她歪着脑袋,忆起乔凯旋和代芹二人未结为夫妻时,代芹虽总找乔凯旋,却是一副欢喜快乐的样子。
夕榕道:“难不成,他们间有什么误会?”
“乔凯旋亦是聪明人,那次要了代芹,事后必会反复思量,定是猜到什么端倪。”
若乔凯旋有了疑惑,定不会重视代芹,一个女子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也要得到他,他的心里也定会轻视几分。
“若真如此,我难脱干系。”
宇文昊见他难受的模样,回头怕是连晚膳也吃不好,轻叹一声:“罢了,亦不与打这哑谜了。”
她一脸茫茫然。却见他依旧云淡风轻,仿似泰山压顶于前也不失色,宇文昊轻柔缓慢地道:“你且放心,罗氏与乔凯旋结不成夫妻。”
看他笃定的模样,夕榕捧起茶盏,颇有些静听后语的意思。
宇文昊偏不再言,只埋头喝他的茶。
夕榕急道:“你倒是说话呀?快急死我了。”
“你亦有着急的时候?”
“我也是人,哪有不急的。”
他嗫嚅道:“六日不与我见面,也不晓我着急,亦舍得接连六日避我。”
音虽不高,在厅中的侍立的兰香听得分明,唯独夕榕最远,却不甚清楚。只追问道:“你说甚?”
恰在此时,梅香进来,禀道:“殿下、梦妃,晚膳到了!”
夕榕现下也顾不得用膳,起身走近宇文昊,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要我说也行。那你送份礼物给我!”
“礼物?”
宇文昊忆起昨儿,似看到其他兄弟都有喜欢的姬妾送的东西,或荷包、香囊,或挂佩饰物,偏生他就是没一件夕榕赠送的念想物什。
“好!好,我应了。”
“别答应这么爽快,你且记住,这件物什得是你亲手做的,还得别具一格,入不得我的眼,我可不要。”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弄出件像样的物什还不容易,到时候定是旁人没有人的。
二人移身坐到膳桌前,宇文昊觉着旁人碍眼,抬手示意宫娥退去。
“数日前,代芹与乔凯旋出事,我便猜到会有隐忧。次日,已令大管家去永安公主府,找永安出面修书果州罗家,为罗小姐和户部尚书家的三公子说媒。罗大人不过一介六品州令,得配正二品尚书家的公子;乔凯旋是从七品的护卫,孰轻孰重,罗家岂会掂量不出?”
当朝永安公主说媒,对方还是当朝重臣,怎会不从?
“翻年,乔护卫的孝期就该满了。”夕榕心头一暖,未想他行事这般细腻,多是为她设想,连这后顾之忧亦为她想到。
“不想你为此烦心,否则以我堂堂太子之尊,何故管这闲事。”
听他说罢,夕榕直乐得像盛开的花,膳也不吃,只走到他跟前,深深一揖:“有劳太子殿下!小女这厢有礼了!多谢太子殿下费心劳神。”
“你若真想谢我,便早些以心相许。”
夕榕秀眉一挑,提高嗓门:“齐昊,你也别太得意!回头我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她扭头回到座上,愤愤然瞪着宇文昊,还真是半点也不肯吃亏,谢他一回就想要更多。见他不愠不怒,抬眸时,还有几分得意,他信心满满,莫不是还有什么地方相求于他。
夕榕左右思量一番,如若乔凯旋不会迎娶罗氏女,代芹就没了烦忧,她视代芹若妹,再借乔凯旋几个胆子,也不敢再迎娶旁人。
共用晚膳,又说了会子话,宇文昊起身离去。
夕榕信手取了本书,翻了几页,亦无心情去看,想到代芹和乔凯旋都受了杖责,心下不放心,令兰香取了化瘀药膏,主仆二人往他们夫妇的小院移去。
代芹是下人,乔凯旋是护卫,院中亦无下人。
夜,静谧。
这两日,天气越发地寒冷。入夜后,便刮起了北风,吹打在脸上,似刀割一般。
兰香道:“上回突地转冷,以为要下场大雪,不想只下了个把时辰就住了。瞧这天寒,许要下雪了。”
夜笼四野,黑如浓墨,若无灯笼,三步开外不见五指。行得一程,夕榕用手扯了扯斗篷后的昭君帽,将脑袋笼罩在帽里,避去严寒。兰香出门时,也寻了个七成新的斗篷,紧跟在夕榕身后。
进了代芹夫妇住的僻静小院,却见西厢房一间敞开的小屋里,在一个不大的火炉畔,缩脖佝背蹲着二人,一是丁阿七,一人正是哈庆。
哈庆见是夕榕,忙忙迎上见礼:“梦妃。”
夕榕轻问:“殿下在这儿?”
“是,特意来瞧乔护卫的。”顿了一下,“梦妃,可要奴才去通禀一声。”
她道:“不了。你且进房烤火罢。这天怪冷的,我自己去正房。”
这处小院和别处并无甚不多,太子府里有好些处这样的宅院,不是住着宫人,便是住着护卫。但像这样住着年轻夫妇的却是少见,乔凯旋本是果州人士,兄弟姐妹未一个在帝都的,一时也未寻到住处。
小院有一正一西两排厢房,正厢房三间,西厢房亦有两间,东边是一处单独的厨房。院里种植了五棵松柏,不过半人多高,花艺园地里的花草早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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