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要趁早,这事明日再传出,恐怕葛嬷嬷就能知晓内里缘由。
任他信是不信,她都会道出实情,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歪曲,也不容忽视。她本就是一个尊重事实的人。
夕榕道:“你今晚不来找我,我亦是要去找你的。”
在这长久的静默中,从激动到平静,实则走过了漫长的过程,身为皇子、太子,他比寻常男子多了份冷静,也能在最短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你想说什么?”他想听她说,看她还要说什么。
不是质疑,而是希望他能配合,她嫣然一笑,与月挥映,道不出的明媚姣好。“只要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他诡异笑道:“是。”
“我要你出太子府一趟,要让越多人知道越好,更得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大家都坚信,你一时半会儿不回来。第二,你出去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太子府,且要避开所有耳目,知晓你回来的人越少越好,回来后藏于昭正殿内殿之中。”
他神色凝重,想了一会儿,要他离开,又要他悄无声息的回府,她做这一切定有原由。问:“你要夜审葛嬷嬷?”
竟被他一语猜中,她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睿智。道:“所有人都相信,葛嬷嬷是天下最好的奶娘,她害谁都有可能,却唯独不会害你。哈庆告诉我,葛嬷嬷有回到丈夫、孩子身边的机会,却一直没回,这件事不是很奇怪么?安享天伦,乃人之常理,太过偏离常理,就显得不正常。”
宇文昊道:“太子府上下,我亦下令,上至大管家,下至小太监,都会听你调遣,无一不从,这一点你勿须担忧。”
“嗯!”
望着他的背影,夕榕又道:“若回来,将通往内殿的珠帘上打一个小结。”
“记下了!”
她很年轻,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沉稳。
若不是今晚乔凯旋与代芹之间发生的事,他亦是不信的。天下有令男子发狂难抑,还能害人性命的毒药,但这种药中原没有,只在西域。没想数年以来,他竟有可能是中了此药之毒。
不多时,太子府上下皆知宇文昊出府。
大管家奉命过来禀告夕榕:“听说是八皇子府里又出事了,八皇子妃又闹出事来。”
八皇子妃乃是小萧后娘家的侄女,这二人可谓是表兄妹,一个是尊崇的皇子,一个是娇贵的金枝玉叶,凑到一块,时不时就发生一些口角。你不依,我不饶,因宇文昊是八皇子兄长,又是八皇子妃的大表兄,夫妻二人吵闹得严重时,就让宇文昊过去劝和。
夕榕道:“自个还病着呢,就管起八皇子府的事来?”
大管家笑道:“八皇子妃就听太子殿下的,八皇子亦相信太子殿下,皇后又在深宫,后宫事务繁杂,也管顾不过来。”
“今儿不回来了?”
“听八皇子府过来的人禀报,说是二人吵得厉害。”
宇文昊给的这个理由,怕是大管家也是坚信不疑的。
夜已深,夕榕还没有要歇下的意思,拿定了主意,就会做下去。
“我要去昭正殿,大管家,一起走!”夕榕唤了名精干的宫娥,没让代芹服侍,今晚也不属代芹值夜。
一行几人出了灵犀阁,夕榕带着笑,似漫不经心:“大管家,与我说说葛嬷嬷的事?听说殿下一出生,他就开始侍候殿下了。”
大管家道:“葛嬷嬷是个好女人,待咱们太子殿下比自个儿的亲儿子还好。早几年,家里派人来接她回去,她舍不得殿下,便留了下来。”
恐怕在这太子府,所有人都认定葛嬷嬷是个好女人,所以从来不曾惹人怀疑,也没人敢怀疑到她的头上。
“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丈夫是沧州令童善大人,儿子名唤童家兴,饱读诗书,几年前由太子殿下引荐到户部任编撰一职,后来又调离帝都做了七品县令。童家兴七年前已娶妻生子,那时,曾派人来接葛嬷嬷,要她回家安享天伦,含饴弄孙。葛嬷嬷实在舍不得殿下,说殿下虽有妻妾数名,可一直未育子嗣,便又留了下来……”
一路上,大管家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葛嬷嬷的事,事无巨细,大管家把自己知晓的都一字不落地讲与夕榕听。
进入昭正殿,夕榕落座,有宫娥奉了茶点。
“大管家,请葛嬷嬷过来吧!就说,我想与她说说话。”夕榕起身,走近大管家身边,低声叮嘱完毕。
大管家面带惊色:“这……”
“若出了差错,有我担着,你只管按我吩咐行事。”夕榕见他似有难色,道:“放心,我不会累及于你。去吧!”
大管家这才想到宇文昊的离府,如若没有宇文昊的点头,夕榕一个新入府的妃子,也不敢招惹葛嬷嬷。这般一想,大管家应声退出昭正殿。
夕榕看了眼珠帘,一根珠帘已经打了个小结,证实宇文昊已回到内殿。
她故作悠闲地捧着茶盏,不紧不慢地饮着。
葛嬷嬷微微欠身:“梦妃唤老奴!”
“葛嬷嬷请坐!今儿殿下出门,我亦闲着无事,就想与葛嬷嬷说说话。”令宫娥为葛嬷嬷备了座,沏了茶水,奉了糕点。
夕榕道:“你们都退下罢!”
宫娥退出昭正殿,夕榕从袖中取出一本书,一边翻看着,一边笑道:“葛嬷嬷是这太子府的老人了,是服侍太子最久的人,按理说来,最是辛苦的。葛嬷嬷家中可好?”
葛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应答:“还好。”
“葛嬷嬷今年有几个孙儿、几位孙女?”
葛嬷嬷想了一下答道:“三个孙儿,一个孙女。”
“是么?本妃怎听说,你有三个孙儿、两个孙女?”夕榕起身,走近正殿的熏炉旁,启了熏炉盖,用手拔弄了一下:“葛嬷嬷亦在宫中多年,理应知晓,熏香之中最忌有几样东西,一是麝香、沉香之类,女子闻得多了,会滑胎于无形。”
葛嬷嬷心头一震,便觉今晚有些怪异,不想夕榕这么快就切入主题,总算把话题扯到熏香之上,不由微微一笑,道:“若是妇人无孕,亦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可若闻得多了,就算想孕,亦难如登天!”夕榕蓦地回首,重回到座儿上,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籍:“哈哈!瞧瞧,这书上写的着实有趣,居然说还有催情散,也亏得那些西域人,居然制作这等厉害的东西,只屑绿豆大小一点,闻上一刻钟,便能令男子发狂难抑,而葛嬷嬷每次用了那么多,也难怪殿下情难自抑,床榻发狂,一发不可收拾!”
葛嬷嬷一张老脸倏地拉得老长,她居然怀疑到自己头上,陡然起身,厉喝道:“你想诬陷老奴?”
“诬陷?”夕榕依是不动声色,不愠不怒,“你有什么值得我诬陷的?”
葛嬷嬷张望四下,除了她们二人,便再无第三人,只要她抵死不认,就拿她没有法子。“梦妃在说什么?老奴一句也没听懂。”
装,继续跟她装!
殿门外,宫娥禀道:“梦妃,大管家到了!”
“让他进来!”
大管家推门而入,葛嬷嬷眼尖,一眼就瞧出大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那布包的花色竟似自己藏在箱子底下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老奴的东西。”
夕榕接过布包,闻嗅片刻,正是与她闻过的熏香粉末一般无二,启开布包,却见里面是好大一把熏香粉末:“证据确凿,葛嬷嬷,你还想抵赖?这等东西,若是交到宫里,转交到刑部,你以为后果如何?”
葛嬷嬷道:“这只是寻常的熏香粉末,梦妃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夕榕与大管家交换眼色,知宫里的太医已经到了,她拊掌一拍,大管家道:“请二位太医进来。”
空气凝固,藏在后殿的宇文昊亦频住呼吸,他亦想知道太医会如何断。
是一少一中年太医,近了跟前,夕榕把这包东西交给二人。
少年太医闻罢,颇有些抢功之意,忙道:“这味熏香含有精炼的沉香膏和催情香,如此厉害的沉香膏,焚之,女子闻嗅后能落胎于无形。催情香更是精纯、精炼,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日就算用上少许焚之,亦能令男子发狂难抑。”
夕榕道:“有劳二位太医,你们可以退下。”
葛嬷嬷冷着一张脸,顿时看似平静的脸上,风生水起,眸光里杀意一现,她紧握着拳头,布局这么多年,今日竟要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手里么?
好不甘心!
此等情势,葛嬷嬷看夕榕,恨不得立时取了她的性命。
夕榕瞧葛嬷嬷,似要层层剥夺她的伪装。
大管家送走二位太医,去而复返,只看到她们二人,你瞧我,我看你,以前的太子妃,也会礼让三分,可夕榕不甘示弱,眸光里掠过一些犀厉。
“葛嬷嬷还有何话说?知道今夜为何乔凯旋与代芹的事么?本妃就将你下在太子殿下的粉末取出两成,便有此奇效,而每次葛嬷嬷下的药粉之多,可想太子殿下受你之害有多重!”
葛嬷嬷引颈大笑起来,声声很大,笑得无畏无惧,突地敛住笑意,向夕榕飞扑而至,眼瞧着她锐利如刀的指甲便要落在夕榕脖颈。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玄影从内殿奔出,以移形换位之速,挡在夕榕跟前。
葛嬷嬷难以收掌,在未瞧清来人,以握化推,一掌击出,宇文昊身子一摇,静立她的面前。见是宇文昊,葛嬷嬷顿时情绪繁复:“怎会是你?”痛苦摇头,那么他们的谈话,宇文昊在内殿也是听得清清楚的,“你没有离府?”
宇文昊捧住被她掌击的胸口,轻咳一声,全是不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年,竟是乳娘在背后做了手足:“为什么?为什么……”
夕榕从宇文昊身侧走出,沉思片刻,道:“她这么做,定有原由。而世间,能让一个人去杀人的,不外乎几个原因:一,忠;二,情。”
葛嬷嬷听夕榕说完,整个人似被雷电击中般微微一颤,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杀人、害人的理由。拿定主意,葛嬷嬷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天下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不,不!普天之下,没人可以配得上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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