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嬷嬷痛苦得满脸的皱纹扭曲,像一条条虫子盘盘桓在脸上,她摇头再摇头:“殿下,我是真的为你好!你是这样的优秀,是这样的无可挑剔,这世间没有女人可以配得上你……她们……她们待你全都是假的,她们跟你,不是为自己谋富贵,便是为父兄谋荣华……她们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夕榕看着葛嬷嬷,如果她不是对某人敬忠,才算计宇文昊,那么她便是为情所困。
想到此节,夕榕惊呼一声:“你个变态?看看年纪,你亦有一大把了,难不成,你……你还喜欢太子殿下?你做他母亲还差不多。”
夕榕一句话,葛嬷嬷抱住脑袋,一声刺耳的尖叫:“我没有!我没有……我爱殿下,二十四年了,我朝夕与殿下相处,这个世间,没人比我更爱他……我想寻找一个最完美的女子来得配殿下,可是她们……她们是那样的肮脏,在她们美丽的外表下,居然有那样的心。她们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可你不能杀害无辜,借本殿的手害死十五个女人的性命?”
“是她们自找的!她们全都该死,她们都不是真心爱殿下,她们想利用殿下,想伤害殿下……”
她缓步过来,不待葛嬷嬷碰触到宇文昊,他亦早早地将脸偏向一边,颇有些厌恶的神色,他不会让她碰自己,曾经何时,他敬葛嬷嬷如母亲,没想会是这样,葛嬷嬷残忍地借他之手害死了十五个女人。
看到宇文昊脸上流露的厌恶,葛嬷嬷的世界轰然塌陷,手停在空中,不伸不退,便这样讷讷地望着宇文昊,眸子里蓄满了痛苦,亦写满了挣扎:“殿下爱她么?”
葛嬷嬷指着一边的夕榕,宇文昊未答,但她瞧出了答案。“她……呵呵,是比我年轻时候美上几分。可她……真的配得上殿下么?她不过是个狂妇、粗俗的女子。”
“我在意她!”
葛嬷嬷微微一愣,顿时又痛苦的颤笑起来,直笑得头上的步摇乱颤,笑得浑身抖如筛糠,突地,葛嬷嬷望了眼昭正殿的大柱,提起裙子,低头往大柱冲了过去。
宇文昊身影一闪,葛嬷嬷一下撞到他的肚子上,葛嬷嬷重重摔在地上,头脑发懵。
这是乳他长大的奶娘,可竟害死了十五个女人,真相却是这样的不堪。他敬葛嬷嬷为乳娘,而她对他说的说都是什么混账话!宇文昊一把拽住葛嬷嬷的衣襟,厉喝道:“你想死?没这么容易!我视你若母,你……竟如此陷害本殿!岂能就此罢休?”
宇文昊伸手就是两记耳光,又重又狠,发狂似地一阵拳打足踢,夕榕想要过去,却被大管家死死地拽住手臂:“梦妃,咱们出去吧!”
“可是……”不等夕榕说完,大管家强行将她拉出了昭正殿,大管家一抬手示意,宫娥快速合上殿门。
“大管家,像殿下那样打下去,葛嬷嬷会没命的。”
大管家的力道好大,看他平时唯唯诺诺,就刚才的拉她出来的劲道,竟也是常年习练武功之人,偏生又长了一张儒雅清秀的面容。
夕榕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大管家重重跪在膝前:“老奴感谢梦妃,替我家太子查出真相!老奴代死去的端敬皇后叩谢梦妃!”
为什么要由他来叩谢,还是代死去的大萧后。
端敬皇后,大萧后仙殁后的封号。
“大管家,你快起来……”
他仰起头来,眸含感激,道:“老奴相信太子殿下的眼光。梦妃能答应老奴一件事么?”
“说来听听!”
“老奴在殿下身边整整十年,殿下从未在人前说过今晚这样的话,老奴瞧得出来,这一回殿下是真心的。老奴望梦妃能陪在殿下身边。”
她不能答应,她的心渴求着自在、自由,这件事水落石出,她已生出离开的想法。
“梦妃胆大心细,老奴佩服!”他曲腰又是重重一拜。
夕榕将他扶起:“大管家这是哪里话?我既入太子府,就自当与殿下荣辱与共。”她不安地望着昭正殿的大门,“亦不知里面怎样?”
“葛嬷嬷对殿下所为,就算千刀凌迟也不算过。若不是她,殿下早已儿女绕膝。”大管家说得斩铁截铁,亦无半分同情,甚至更有恨意。
谁能想到,害太子府至今清冷无王子、无郡主的人居然会是葛嬷嬷。她的心肠,当真毒如蛇蝎,令人发指。
大管家少有面露好感,道:“今儿晚了,梦妃也劳累一天,老奴令人送你回灵犀阁。”
葛嬷嬷下此狠手,到底是忠,还是情?
一个女人,将别人的孩子视同己出地带大,最后会爱上那个长大成人的孩子?若是母子之爱,夕榕相信;但若说是儿女私情,她却不信。葛嬷嬷也是知书识礼,夫家更是体面的官宦世家,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万不会有这违背常的情爱。
虽然之前,她在大殿上怒骂葛嬷嬷变态,可她知道,事情或许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大管家今儿的话也显得有些怪异,入府这么久,夕榕方才知晓,大管家暗藏武功,且不算弱,却用一张清秀儒雅的面孔掩饰了真相,他是代端敬皇后谢她?
情急之下,往往会吐露真情,莫不是端敬皇后于大管家有恩?
看似没有女主人、亦无太子姬妾的太子府很平静,但这夜,夕榕知道自己瞧错了。越是平静的地方,一旦卷起巨浪来,便高得吓人。
昭正殿上,宇文昊一阵拳打足踢后,但见葛嬷嬷扒在地上,蚊丝未动,嘴角溢出血丝:“为甚不杀了老奴?”
“杀你,岂不便宜了你。”宇文昊俯下身子,抓住她胸前的衣襟,神色俱严:“说,到底是谁派你对本殿下手?那等精炼毒药,不是民间花重金就能购得,你想用那等混账话瞒我,瞒得了他们,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他是谁?是谁?”
葛嬷嬷望着面前这张刚毅的面孔:“她也算是聪明女人。这么多年,皆未被识破,这一回,竟是栽在梦妃手里……哈哈……”
“乳娘,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若不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我自有法子对付你的丈夫、儿子、孙子……我能在父皇面前保举你儿子为官,亦能将他们踹下地狱?”
目光相遇,是他的咄咄逼人,是她的坚持不退。
是欲言而不敢言,是想杀而不能杀,彼此都沉陷在纠缠之中。她是乳他长大的奶娘,可没想到这些年,竟是她在背后下黑手,害死他的妻妾,让他背负“克妻、克女人”的恶名,这些他都不可以不管,她妄想借他之手害死夕榕。
宇文昊低吼:“那个女人是不是当今皇后?”
葛嬷嬷神色一软,忙道:“她待你视同己出……”
“本殿若无子嗣,得益的是谁?除了她,我再难想到第二个。她再三要父皇下旨,想把老八的儿子过继于我做继嗣子,我又岂会不知……”
葛嬷嬷无法再坚持,痛苦地闭上眼睛:“杀了老奴!杀了老奴吧!她若知晓我行事败露,必不会放过我,亦不会放了我的丈夫和儿子。”
“你想死?到别处去!别脏了我的昭正殿。二十四年,我敬你若母,你竟连着外人算计于本展!你……着实让人失望!”
宇文昊打开殿门,对外面的宫娥道:“备酒!”
葛嬷嬷摇摇晃晃从地上起来,尚未走几步,扑通一声,再度跪倒在宇文昊的膝下:“求殿下救我家人!”
他心头一软,葛嬷嬷该死!而她背后那人更该死。
幕后人想要的,竟是要他断子绝孙。什么视同己出,原来竟是这样的荒唐、毒辣,终是连他也容不得。他的母亲,是如何死的?他却知道。幕后人待他的好,也不过是在齐元帝面前上演的一出戏罢了。
“殿下,老奴罪该百死,只求殿下救我家人!”
他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仿若蚊鸣:“之前,你的戏不是演得很好?”
她懂了!
若要丈夫儿子的性命,就得继续演戏,就得继续让旁人误以为她不顾人伦爱上了如同儿子般的太子殿下。
葛嬷嬷扒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声悲绝,情何以堪。
为甚会是这样?如此一来,救得了丈夫、儿子,她却亲毁自己一生的名节。她的夫家也是书香门第,若让他们知晓,怕是都羞于有她这样的妻子、母亲。
葛嬷嬷忆起曾经何时,丈夫董善念过的诗,口里痛苦诵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天意啊,天意……
宇文昊绝然而去,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有他的杀意……
敢害他,还害了十五个女人性命,他如何能放,即便是奶他长大的乳娘,也必须得死!
身后,是葛嬷嬷那故为癫狂的话语:“殿下,这世间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配得上你,她们全都该死,全该死!她们跟你,就是为自己谋富贵,为父兄谋荣华,她们根本就不爱你……”
这一夜,宇文昊酩酊大醉,如何回到内殿榻上,全然不知。
夕榕却是睡得很沉稳,睡得正香甜,只听久面传一阵议论声。
其间,一个鸭公嗓子的太监声音尤其刺耳:“听说葛嬷嬷自尽身亡了!”
代芹的声音竟比哈庆还高,“啊——”,忆起夕榕未起,捂住小嘴,低声问道:“昨儿不是都好好的么?怎的就死了?”
夕榕刚坐起身,便有值守的宫人进来服侍,紧接着宫娥们鱼贯而入,服侍她更好衣袍。
事情败露,死了那么多女人,个个都身份尊贵,五位太子妃、两位良娣,若是上报朝廷,怕是会累及葛嬷嬷的家人,她自寻短见,倒还算是保全了面子。
这小太监的性子,与代芹颇有些相近,一入灵犀阁,便与代芹道:“这个葛嬷嬷,也属她罪当如此,多大的年纪,居然妄想爱上太子殿下……真是丢人,一大把年纪,还学什么年轻姑娘,写什么情诗,在桌上留下句: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啧啧,这都是什么话,也不嫌臊得慌……”
代芹长叹一声:“也算是痴情人了,只是错了时间。”
宫娥打起珠帘,夕榕从香闺出来,问:“殿下知道了么?”
小太监道:“昨儿,殿下酩酊大醉,至今还没醒转。大管家让奴才来禀请梦妃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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