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静坐片刻,道:“太后不喜欢等人用膳,你且回宫,待朕用过膳便来陪你。”
蔡新瑶扁着小嘴:“皇上……”
惠帝道:“你且先拟旨,回头朕再瞧瞧。”
见他应下,蔡新瑶满心欢喜,取了笔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有了关于陈夕榕遇难身记的布告。她是太师之女,自小看多了蔡太师手中的各式奏章、官文,见得多了,蔡新瑶也就会了。
寿宁宫内,皇后已经先一步到了,正陪着太后说话,在太后身侧还站着个着锦袍的年轻嫔妃,惠帝瞧了一眼,似曾相识,却忆不起来,看她模样,竟带几许病容。
太后道:“皇帝,蓝宝林怀有龙种了?”
惠帝微愣。
皇后笑道:“皇上忘了么,在延宁宫时,侍寝的宫娥便是她。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许这一胎能喜得皇子。”
惠帝忆起陈夕榕身边的陪嫁侍女,是她,竟然是那个侍女,不过一夕承欢,竟怀了他的龙种。若不是太后与皇后提及,他早便忘了,自己曾要了个侍女。难怪瞧着憔悴,竟是有了身孕。他与蔡新瑶在一起的日子不短,可蔡新瑶的肚子却一直没有音讯。
太后轻叹一声,忆及夕榕,道:“也不知贵妃如何了,这都许多日子了,怎还未有她的消息。”
惠帝道:“母后,贵妃遭难,许是难保周全。这般寻下去也不是法子,不如朕公告天下,就说她已身亡……”
“住口!”太后打断惠帝的话,神色颇是严肃,“这等话你也能说出口,不要忘了夕榕是你的女人,你不下令各官府寻人,还说她遇难身亡的话,你这皇帝要不要做?这大卫江山还要不要了?”
惠帝嗫嚅道:“朕的帝位、江山与她何干?”
虽说小声,太后依听得很清楚,心头一怒,正要说什么,终是止住:“活要见人,死要见死,未寻到人,就公告死亡,且不儿戏。”
“她被贼人抓获,怕是凶多吉少,这……”
“且寻寻再说……”太后话一落音,便止不住咳嗽连连,一声接着一声,直咳得满脸通红,蓝宝林(代蓝)寻了痰盂,奉与跟前,太后瞧了一眼,满是心疼地伸手,抚摸在蓝宝林的腹部,道:“你这肚子可得争气些,若是一举得了皇子,哀家亏不了你。”
上个月,亦有后宫某才人怀了龙种,不过才几日功夫,竟意外流产,这亦让太后伤感一回。
太后道:“皇后,蓝宝林有了身孕,哀家自避暑行宫一劫后,染了风寒,身子亦大如前。你今儿领了蓝宝林去,在你所辖宫里好生安顿。”
惠帝望了眼蓝宝林的肚子,好几月了,也没听说蔡新瑶传来好消息。想要孩子的,偏怀不上。本是戏耍的,虽只一夜,却有了。
在寿宁宫用过晚膳,各自散去。
出得寿宁宫,皇后道:“皇上今晚可去凤华宫?”
惠帝瞧了眼皇后,道:“还有奏折未瞧完,你且回去。”
皇后瞧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她是皇后又如何,并不得他欢心。这几月,他恨不得时时与蔡新瑶腻在一处,哪里还记得他有一位皇后。
回得凤华宫。蓝宝林欠了欠身,提裙跪拜在皇后膝前,皇后一惊:“蓝宝林!”欲扶她起身,蓝宝林拒道:“请皇后娘娘听奴婢说完。”
皇后道:“且说来听听。”
蓝宝林的手落在腹部,在里面正孕育着一个龙种,是男是女还不得知,但她还记得那夜陈夕榕离开时说的话“代蓝,你若真有身孕,以你的身份怕是很难保住龙种。你若能平安回宫,若得皇子,将这孩子送给皇后哺养,如此能保他平安。若是位公主,你留在身边自行哺养……”
最初,蓝宝林想过自己哺养。可这几日,亦听宫人说这后宫哪位嫔妃有孕,才没几日就落胎了,比比皆是,到现下已经有四位了。自己若想保孩子平安,也只有寄希望于皇后。虽说皇后不得宠,但身份在那儿摆着。
蓝宝林道:“皇后娘娘,奴婢身份卑微,自认无力哺养皇子。奴婢斗胆,若是他日产下皇子,愿将这孩子送与皇后为子,还望皇后娘娘成全!”
惠帝不待见皇后,甚至也不去凤华宫,即便人去了,也未碰过皇后,她又如何能孕育龙种。她是明白,在这后宫,若没有皇子可依,能不能坐稳后位,难以预料,如果蓝宝林生下皇子,真送与自己,就算不是亲生,她也有皇子可傍。
“这……刚才你也听见,太后懿旨,你若产下皇子,太后是重重有赏的。”
可能不能顺利产下,却亦是个难题。
蓝宝林道:“奴婢愿将皇子送与皇后娘娘,从奴婢拿定主意这刻起,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便已是娘娘的儿子。”
“难得你有心!起来罢!”皇后扶起蓝宝林,道:“往后,你就住在凤华宫!我会选出可靠的宫人服侍你!”
如此,蓝宝林便在凤华宫内住了下来,服侍她的宫娥和嬷嬷都是皇后最信得过的人。
惠帝想要公告天下说贵妃遇难身记,被太后难驳斥,待他回到龙腾殿,蔡新瑶已拟好了圣旨。
“新瑶,把它毁了!”
“为什么?”
“太后不许!非得寻她下落不可。”
“你是皇帝还是她是皇帝,你怎的处处听她的话?皇上,你就这般惧她么……”蔡新瑶不依不饶,还要继续说,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大胆!”
在敞开的大殿外,只见一群宫人簇拥着太后,太后手拄凤纹拐杖,一脸寒冰:“好一句你是皇帝还是她是皇帝?蔡新瑶,后宫不得干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言迫皇上。”
惠帝也未想到,太后怎的就过来了,而宫门外的人竟未来通禀。起身迎上,道:“母后!”
蔡新瑶惊见太后,早已提裙跪于一侧。
“还记得之前,哀家说过什么?”太后冷视着蔡新瑶,“若是蔡淑妃忘了,哀家便提醒你一二。入宫数月,专宠后宫,却不见怀有身孕,皇家无后为大。皇帝,今儿便是哀家与蔡淑妃约定期满之时……”
蔡新瑶望着惠帝,心惊害怕后抬头道:“新瑶听闻,蓝宝林已有身孕。若是臣妾专宠后宫,蓝宝林的孩子从何而来?”
果真未将她放在眼里,好歹她还是后宫至尊的太后。太后冷哼一声,“好一张伶牙俐齿!避暑行宫你绑缚杜大海,不允他通传贵妃,哀家便未与你计较。你不知感恩,反处处与哀家作对,不懂得敬重长辈,实乃不孝!不孝有二,无后为大,你更是不孝之至。挑唆皇上,独占专宠,更是不仁不义!此等大不孝、不义的嫔妃要来何用?”
更让太后意外的是,蓝宝林有孕的事,不是过在寿宁宫里刚发生的事,蔡新瑶这么快就知道了。
皇帝前脚一走,太后就起驾过来,这么短的时间,皇帝许还未来及提及,蔡新瑶是不可能知道。难不成,自己的寿宁宫里还有蔡新瑶的耳目。
“皇上……”
太后神色一转,她病了数日,一直忍着,今儿刚有些好转,一近龙腾殿便听蔡新瑶说出那样的话。太后对蔡新瑶的不满更深两成,太后也不想再忍了,厉声喝道:“皇帝是想与她一道不孝不义么?哀家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一手将你哺育成人,你处处任由这女子与哀家作对,便是你一个皇帝所为?难不成要与蔡新瑶一道,做个不孝不义之人?你又如何表率于天下?”
自惠帝亲政,太后便颇有些不问政事的心,可因蔡新瑶后宫独大,任意妄为,还敢在避暑行宫绑杜大海,更让夕榕落入敌手,太后便一直强忍。她是忍,忍了一时,可今儿再也忍不下去,一时爆发,形同火山,猛如奔洪。
“皇帝,哀家待你胜过己出,你这般由她来气哀家?她是如何顶撞哀家的,刚才你也瞧见,今儿就拿个态度。哀家老了,见你尚无皇子,后继无人,这是着急。你看看她,专宠侍寝多久,可那肚子就是不争气。哼,她自个不争气便罢,还不允你去别的嫔妃那儿,这成什么体统?难不成要由这妖妃害我大卫皇帝无子嗣不成?”
惠帝见太后发怒,跪在殿上,忙道:“母后息怒!”
“今日你便拿个主意,是要继续专宠于她,还是由哀家出面,赐她一杯毒酒,也免惹得整个后宫怨声载道!”
蔡新瑶心头一惊,她知太后强劲,不想竟说出要赐死于她的话。讷讷地看着惠帝,心下有无数个“怎么办?”他们说过的情话,还言犹在耳,定定地凝视着惠帝。
“母后息怒,儿臣今日便改!”
“不!”蔡新瑶不肯服输,朗声道:“我嫁入深宫不到半年,太后怎能确定我不能孕育皇嗣。我不服!”
“你不服?”太后瞪大眼睛,事到如今,蔡新瑶还这般强势,随后,她笑了一下,道:“你嫁入深宫已五月,哀家便再给你一月时间,一月之后,你若无孕,哀家便将你贬为宝林!来人,领哀家旨意,即刻起,贬蔡新瑶为才人。一月有孕,再复淑妃位。”
不需与惠帝商议,当即便下了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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