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娥生怕落到自己头上,转身就往墙上撞去,怎耐墙是由一根根的木柱组成,而自己竟连撞墙绝命的力气都没了,脑子眩昏,亦不疼痛。
喜嬷嬷狂声大笑起来:“老婆子一早便已猜到会有此招,你们身中‘软骨散’,别说撞墙,就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我瞧你们也别费那力气,既然如此,来人,就把那撞墙的带走。”
太监尚未搀住宫娥,她却吓得双腿发软,满目惊恐,连连摇头:“喜嬷嬷,求求你了!你放过奴婢吧……”
“你们本就该死。胆大妄为毒害太子殿下的子嗣,这几日太子殿下正压着一肚子火,正好用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替太子殿下降降怒火……”太监将如花宫娥带出牢门,喜嬷嬷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细细地瞧着:“好可人的小脸,只可惜,一个时辰后会变成怎般唯有老天知道!”
喜嬷嬷,名为喜,实为冷酷,她不苟言笑,她的笑也只对着大管家和太子殿下,见着大管家时的笑显得拘谨而扭昵作态,多有做作之嫌;见着太子时,一身的奴颜婢膝模样,着实让人恶心。可这会儿的笑,笑得狰狞,面部肌肉扭曲,笑得古怪而骇人。
第二名宫娥亦被带离地牢。
此次,并没有去昭正殿,而是被太监送到了秋梧苑,在这里前不久才有名杜良媛惨死。
内帏中,早有人备好了两只大木桶,却不见木桶内水气蒸腾,一名长得高大的太监,正死力按住王翠翠的脑袋,往冰水中浸,王翠翠的头上早已湿透,呛了冷水,不停的咳嗽。
“这将是你们最好的机会,招还是不招?若再不招,便将你们送给太子殿下侍寝……”喜嬷嬷冷着声儿。
王翠翠痛苦地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之前丁阿七的模样,他居然不顾她死活,这一回也休怪她背叛了。她不想死,就算是毁了容貌也不愿就这样死去。王翠翠断断续续地道:“招……我招……”
“王翠翠,我看你是疯了!你……你若说了,冬姑姑不会放过你,亦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家人?”太监死拽着王翠翠的头发,任她动弹不得,加上软骨散的功郊,她与喝醉的人没甚差别,王翠翠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娘早就死了,我有一个姐姐早被狠心的爹爹和后娘卖到南国去了……我哪还有什么家人?”父亲无情,后娘无义,原以为丁阿七是个重情义的,但今儿他的反应,让王翠翠着实寒心。“喜嬷嬷,我招,我都招……”
夜凉,月至中天。
昭正殿内,哈庆又续了些熏香粉末,篆烟缭绕间,一股香味扑鼻。
宇文昊神思一振,便不由得忆起葛嬷嬷的催情散熏香,道:“这熏香是从何处来的?”
哈庆躬着腰,回道:“是年节前,内务府拨给咱们府的。”
内务府,这些年可是归皇后掌管的。
“熏香哪有花香好闻,把它灭了,本太子喜欢这气味。”
皇后拨来的东西,他不得不在心下打个问号。虽说葛嬷嬷的事已经过去,可近几日发生的事,不得不让他全心戒备。这一回,是不是再因着皇上宠爱皇后的缘故,放任她一回?
宇文昊的心下,有两派争头的声音。
放了吧!好歹她亦是你的后娘、继母。
放了?这能成吗?这些年她没少在背后动手脚,若再放任,下一回她指不定还会使出什么恶毒的法子。
可不放能行么。她可是皇上心尖上的女人,自她入宫,独宠后宫近二十年,这可是谁也比不得的。不如就此放了吧。
不能放!若再放了,怕是下一回就是要你的命,要梦妃的命?你放任皇后,便是在间接伤害梦妃……
宇文昊斜身坐在太师椅,大殿上静寂无声,就连哈庆都小心翼翼地呼吸,谨慎地留意着宇文昊的一举一动。
“太子殿下!”殿门外,传来大管家的声音。
宇文昊不再挣扎于孝道与情理,道:“进来。”
大管家推门而入,近了跟前,道:“秋梧苑传来消息,两名宫娥已招认。”
宇文昊漫不经心地懒指着一侧的座儿,缓缓抬手,洒脱漂亮,哈庆会意,退离大殿。
大管家坐下,道:“王翠翠并非宫里派来的细作,真正的细作乃是丁阿七。因丁阿七难与后院女眷接触,不便下手,利用王翠翠替他与后院的一名太监传递消息。王翠翠不知丁阿七后面是何人,只知他与一个叫张虫儿的太监都在为同一人办差。最初时,王翠翠也不知另一方是张虫儿,每次她都是按照丁阿七的命令,把纸条塞到秋梧苑北墙角下。时间长了,便有些好奇,有一回就躲在暗处,瞧见张虫儿从那里取出了纸条……”
“张虫儿可被抓住了?”
大管家茫然摇头:“看来这回,还得好好用刑使法才行,否则府里的细作很难清除干净。”
“捉拿张虫儿。”
“张虫儿许是得了风声,逃走了。”
他一逃,便越发坐实张虫儿就是细作的真相。
大管家道:“宫娥柳纨招认,她诸事都得听命一个叫张虫儿的太监,不仅是她如此,与她一起的还有两名宫娥,都得听她遣使。”
在这诸多的细作里,张虫儿和丁阿成为关键人物。
宇文昊听罢,是长久的沉默,道:“无论用什么法子,也得让他们个个都开口。我要这府里再无皇后的人。”
大管家翕动着嘴唇,似在犹豫踌躇,过了良久,才似拿定主意地道:“殿下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埋在宫里的人么?”
宇文昊低“嗯”一声,轻浅得不易让听见。
“我们亦到了该反击的时候,任是五皇子、韩妃还是皇后,都非良善之辈。”小心地望着宇文昊,意味深长,眸子里又含着无比的怜惜,道:“不可再犹豫了,再这般下去,到时候被人一搅和,梦妃落胎的事,都得不了了之……”
大管家于他,有守护之恩,更是对他忠心耿耿,宇文昊心头不忍再欺骗他,低声道:“梦妃她……没有怀孕。”
“啊,这……怎么会?”
宇文昊道:“杜妃服食开胃汤后流产了,药也着实下在开胃汤里。”
“这便奇了。”大管家微阖双唇,一脸深思,“据王翠翠招认,她是从丁阿七那儿把药带给了张虫儿,张虫儿究竟令何人下药,便成一谜……”将那日前后的事细细地想了一遍,“那日杜妃流产,梦妃一怒之下带了聪聪离开灵犀阁,兜转之间,聪聪到了厨房,之后在后花园有些寻不到方向,是闻了梦妃浸有开胃汤的手才往护卫院去的……”
如若张虫儿脱身,就证实这府里藏有更大的鱼。宇文昊的目光横扫过来,寒冰般的犀利,宛若一柄最锋利的宝刀,几乎要在瞬间将此事看过通透。
宇文昊嘴唇一启,厉声道:“细细地查,软硬皆施,不可心软半分。吩咐我们藏在宫里的眼线,设法盯住皇后的一举一动,稍后会有大用处。”
大管家道:“我这便去安排。”
唯有将府里的细作清除干净,宇文昊方可安枕无忧。否则,有朝一日命丧他人尚且难晓。
小萧后,真真是母仪天下、贤德无双的好母后,居然这般容不得他,也休怪他再留情面。
几日下来,收获出乎意料的多。
他从不曾寂寞,因为从小到大,身边有喜嬷嬷,有大管家,而今又有了夕榕在侧。府中的人不在多,在于优,在于忠,喜嬷嬷和大管家是永远亦不会背叛他的。可想到昔日的葛嬷嬷,他就有些淡淡的心痛。
夕榕癸信之期总算过了,比寻常多了一倍的信期量。好不容易身上舒畅了,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儿,花开花谢,不过是几日的光景。虽说放下不再插问细作的事,可心下还是挂念着。
皇宫,御花园。
小萧后正陪着齐元帝赏花品茗。大总管过来禀道:“皇上,兵部尚书有急事求见!”
齐元帝放下茶盏,这几日西梁在西北飞狼岭一带蠢蠢欲动,甚不安分。知是大事,不得耽搁,起身道:“起驾!”
小萧后款款起身,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宛如二十五六般的正值妙龄,风情万种,优雅一般,美眸闪烁:“臣妾恭送皇上,国事繁重,皇上还应保重身子才是。”
齐元帝含笑点头,眸子里含着一份柔情。
小萧后又坐了一阵,有些乏了,正要离开,却见有宫人来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已到雍仪宫拜见娘娘!”
宇文昊已等了一刻,正坐雍仪宫前殿,品着上好的碧螺春,气定神闲,面上平静如常,心下却已拿定主意,更是暗潮汹涌。
忍她已多年,她却拿他一忍再忍视成好欺。到底是念着母子一场,未能狠心,他不心狠,她却丝毫没有手软。
一道高扬地声音远远地传来,引颈望去,但见如云侍从,如花宫娥徐徐行来。当中者,正是小萧后。人未到,已先笑语:“是昊儿来了。”
宇文昊起身抱拳:“儿臣见过母后!”
“好了!好了!快坐下,哪有这许多虚礼!”她提着裙子,径直往凤座上移去。有宫娥奉上茶水,神色有些怪异,正待开口,宇文昊抢先道:“宫人们都退下!本殿有话要与皇后说!”
小萧后微微一愣,笑道:“好,都下去吧!”心头重重沉落,却猜不到宇文昊会说什么,只是之前奉茶的宫娥神色异样,猛一抬头,宫娥便瞧见暗处咄咄逼人的目光,只垂下双眸。
小萧后知觉察到有事,不由轻捏住宫娥的纤手:“你怎了?”
说,告诉小萧后,今日有诈。
可暗处那双目光,盯得很紧,她又如何能逃脱。
宫娥只得答道:“回皇后话,奴婢很好。”
既是很好,何以与她使如此古怪的眼色。小萧后不悦地瞪了一眼,宫娥退到一侧,垂头再不张望。
殿中无人,宇文昊依旧平静如常,从袖中取出一张鲜纸,走近小萧后,递了过去:“这些人,都是母后安排到我府中的细作吧!数日前,有人下毒令我府里的梦妃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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