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如从前那般自信,她似在等待,又似在沉思。冷静似的她有着一种特有魅力,是聪慧、是沉着。
“你想让他们帮你确认,可是你找郁兴的弟弟……”
“是为人言。”夕榕只此四字,望向宇文昊,“小萧后这般害你,你还要退让、隐忍么?那样的药粉,是最好的证物,整个北齐都知道小萧后信道,还令人为她精炼各种养颜药丸,麝香红花散除了小萧后,再无第二人会有……”
“父皇宠信她!”宇文昊的脸上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无奈,“父皇年龄渐长,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女人相伴,他们在一起也快二十年了,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让父皇伤心。”
夕榕顿时明白了他的选择,他有他的担心和孝道,“我会叮嘱他们不得传扬出去。往后的事,可需我插手?”
“你身子正弱,静心调养吧!”
不要她管,这便是他的答案。
夕榕起身,带着一些纠结的情绪,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他要她放手。
她打开殿门,他道:“榕儿,谢谢……”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除齐元帝以外的人言谢,以前谢的是皇恩,唯独此次谢的是夕榕。
“你勿须谢我!我答应过你。”
既然说出了,她就会做到。况且那时,她是真心说出的。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宇文昊呢喃自语道:“榕儿,我不是在忍,可父皇、永安和你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我不想父皇伤心……”
小萧后,一直在伤他,他都知道,从十八岁时便已经知道了。告诉他真相的,是第三位太子妃,她死在他的怀里,流着悔恨的泪:“殿下,你要当心皇后!”人之将死,其言亦善,那时他便对小萧后生了疑心,之后许多事也在证实着小萧后含笑关切的背后,是对他的算计。
梦妃、杜妃中毒滑胎,宇文昊只抓了伏青和丁阿七,既未用刑,也未放人,便这样拖了五六日。
第七日清晨,突地下令将二人放回护卫院,离开赏罚室时,宇文昊与二人有说有笑,仿佛丁阿七还是他最信任的护卫,就连伏青也成他心腹一般。
郁兴和兰香颇是为夕榕打抱不平,喃喃道:“梦妃,你倒说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梦妃的孩子便这样白白被人害了么?”
“殿下既已放人,自是弄清真相,难得殿下如此信任二人。”
她明白宇文昊这么做定有原由,一晃眼便过去了五六日。她对太子府上下颁的禁令,也一早就解除了。没有了禁令,那些细作只会逾加猖狂,就是急着与他们的主子回话。
人放了,宇文昊还令大管家送去了上等的金创药,令厨房好吃好喝的侍奉着。
夜深人静时,夕榕睡得正香,只听得一阵嘈杂声,是从护卫院方向传来,有人破口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梅香值夜,掌着油灯,走到窗前张望一阵。
隐约间,听到有人高呼:“丁阿七遇刺了!丁阿七受伤了……”
任谁瞧了丁阿七和伏青的模样,都会以为他们深得宇文昊的器重、信任。他们一生疑,自然恨丁阿七背叛,容不得他,就会下狠手。
外面,传来滚滚靴潮声,灯影晃动,似有无数灯笼、火把在竞逐着,只照得灵犀阁内人影重重,如车水马龙般的繁华。
夕榕披衣下榻,移到窗棂前,用手推开半扇窗户,远远地瞪望着昭正殿方向,但见灯火通明。隐隐听到了女人的悲啼声、尖叫声,还有太监的怒喝声。
郁兴听到吵声,匆匆移入内帏,道:“梦妃,似昭正殿那边又出大事了。”
梅香道:“可要奴婢去前边瞧瞧?”
郁兴道:“还是奴才去吧!”不待夕榕说话,从穿花长廊上取了灯笼拾阶而去,虽还有喧哗声,已少了几分杂乱。
宇文昊一招放线钓鱼,一则是寻找出其他细作,任是伏青还是丁阿七,只要他们真是皇后的人,被关几日再突地放出,又得宇文昊亲自送回护卫院,难免不会让人生疑。这一疑,便有一乱。如尽信了丁阿七,宇文昊亦是无策。
郁兴跑到昭正殿附近,就见太监、护卫抓了十二个宫人,打听一番,弄清是怎么回事,调头又往灵犀阁跑。
“梦妃,遇刺的是丁阿七,并未毙命而是身负重负了。乔护卫等人当场就抓住了两个宫人,啧啧!真未想到,两个宫娥竟是刺客,还另抓了十名太监、宫娥,据说是她们招认出的同党。”
这一回,许是将太子府的细作都抓得干净了吧。
夕榕道:“无事了,你们都下去歇下吧。”
她不免要想,宇文昊抓了他们下一步又将如何?是杀了他们,还是将他们送回宫中,他们都是内务府送来当差的人。如果杀了,一夜之间处罚这么多的宫人,必定会传扬出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短短两刻钟,就抓了十二名宫人,宇文昊端坐在昭正殿中央,身侧侍立着大管家和喜嬷嬷,二人交换眼神,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大管家道:“经过再三确认,丁阿七与这十二人确实是细作。”
喜嬷嬷道:“殿下打算怎么办?”
宇文昊微阖双眸,又忆起那日夕榕说的话,他已经忍得很久了,幸而此次夕榕并未真孕,若是有孕,定也保不住胎儿。不是被姬妾所伤,而是被小萧后使人所害。这几年,他一直顾忌着齐元帝的感受,迟迟不愿与小萧后撕破脸面,这一回还要退让么?
小萧后如此算计、防备于他,若他再退让,不知还会留下怎般的祸患。
“关入地牢,挑出容貌最美的宫娥服侍伴枕。既与本太子为敌,自是不怕死的。”他是克妻命,
喜嬷嬷轻呼一声:“殿下……”
宇文昊微微一哂:“送来之前,记得喂她服下软骨散!”他的目光停落在大管家身上,右手微微一抬,伸出指头有意无意地比划了一个动作,他道:“本不想近女色,怎耐偏有些不知死活的女人。下一个是被本太子克死的第十八个女子。”
虽还未宠幸,却已经宣布了结局。
大管家明了,宇文昊的意思是和上次一样。
宇文昊钟情梦妃,不屑再碰触旁的女人,不代表他不会继续杀人。
候府重地,多设有这等地牢,规模有大有小,太子府的地牢,是一间偌大的地下秘室建造的,拾阶而下,便能瞧见,共有四间。一间水牢,蓄有没至腰身的寒水,水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臭味,借着光亮,可见污浊的水里有臭虫,还漂着几只死鼠,水牢又置有几根碗口大的木桩,用来绑缚囚犯。宫娥们便被关押在其中之一的女监室内,室内堆放了一座小山似的草垛。
地牢在赏罚室的下面,阴暗潮湿。二月初,北国的气温尚未回暖,每过二更,寒气逼人,更是阴冷刺骨。数名宫娥虽穿着冬衣,一无床榻,二无被褥,只能或蹲或站,身上的兵器、硬物早被护卫、宫人搜没干净。
喜嬷嬷站在牢门前,将几名宫娥尽数扫视一番,目光便停落在王翠翠身上,用手点指道:“就她了!王翠翠,今儿你有福了,将被送去服侍殿下安寝……”
王翠翠浑身一晃,定定心神,没错喜嬷嬷说的便是她。有家丁拿出大钥,开了铁链上的大锁,传出叮叮当当的低吟声,脑海里没由来的闪烁过前些日子接连被“克”死的女人画面,任是身份卑微的岳三春,还是由皇后赏赐的杜良媛,都惨死于太子殿下身畔。
她要死,且是被人折磨至死。
“啊!我不要去!杀了我吧,杀了我……”
就在王翠翠挣扎相求之际,喜嬷嬷抬手,趁势往她启开的嘴里塞入了什么东西。喜嬷嬷笑得灿烂如花,脸上纵横交织的皱纹仿如行即枯萎之花的瓣纹:“为防你闹腾得厉害,老婆子特备了一枚好玩意儿!”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王翠翠尖着声音,再也没有平日的沉着、冷静。她挣扎着,想要拽着她的左右家奴给推开,却怎么也不能,被一阵如洪似潮的恐惧感包裹着,沉陷在恐惧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就连央求的声音都在发颤:“喜嬷嬷,你放过我吧……”
一边地牢里的丁阿七,见王翠翠被抓,不由得暗自运力,却是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来,身上的铁链未移分毫,只传出轻微而低沉的沙沙之音,仿佛是夜风吹在寒链之上。
“阿七,阿七……阿七,你救我!”王翠翠不愿出去,更不愿去服侍太子殿下,她知道后果,她会得很痛苦。
喜嬷嬷看着牢里的丁阿七,不由得灿然一笑:“想救她么?你知道救她的法子。”
招出所有的实情,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否则,王翠翠便唯有死路一条。
喜嬷嬷道:“你和她之间的事都是装出来的罢,什么相好,什么两情相悦?我呸,这不过是为了你们做害人的事行些方便罢了。王翠翠,你瞧见了没?他心里压根就没你。”
一旦伴枕太子殿下,只有死的结局,所有与太子殿下近身的女人,除了梦妃,全都死了。
太子殿下克女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唯有梦妃命硬,承得住他克。
“来人,带她去沐浴更衣!”喜嬷嬷一声令下,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牢中的其他宫娥。
王翠翠不无失望地看向丁阿七,他说过,定会护她周全;他亦说过,他喜欢她,许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只是现下,她生死攸关,他却一言不发。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直视着,而丁阿七此刻连迎视都的勇气都没有。
喜嬷嬷道:“太子殿下青春气盛,梦妃刚刚落胎,不便侍寝。今儿老婆子得再挑一人前去。”她移着步子,生得貌美的宫娥直往其他貌丑的跟前闪躲,任她们如何闪躲,就只几人,还是一个不落地映在喜嬷嬷的眼里。
喜嬷嬷笑着,手指在几名宫娥间游离,几人胆颤心惊,生怕下一个便落到自己的头上。“殿下说了,要想不死,就乖乖儿地供出实情,尔等是奉何人之命,为何要毒害梦妃肚中的胎儿?要是谁第一个说出来,可保全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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