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娘亲还是忍不了,甚至怀疑这个小小的孩子是个怪胎,时常说出的话,都能让她觉得害怕。
“大师,我女儿有病,还请大师发发慈悲,帮妇人一个忙。”
那时,小小的她站在娘亲的身后,看着那个衣着鲜亮袈裟的慧觉大师。
慧觉大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哦!老纳看到了一颗不属于这里的灵魂和记忆……”
“不瞒大师,她的二叔,就是因此丧了命。小妇人好害怕,还请大师封住她的记忆。妇人带她不远千里而来,就是请大师帮忙的!”
小夕榕固执地嚷叫:“不!我不要这样!”
“夕榕,你要听话。难不成,你还想害死爹爹和娘亲,害死你大哥吗?你不可以这样,娘亲宁愿你只是个寻常的孩子……”
任她愿意与否,终是被娘亲推人慧觉大师的禅房。
慧觉让她盘腿坐下,他便在那儿无休止地念着她一句也听不懂的经文,只至她困得睡了过去。再醒来,她便在娘亲的怀里,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我是谁?我是谁……”她放缓了脚步,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那样的灿烂如锦,那样的光彩夺目,所有的记忆第二次涌上脑海,带着那爆炸般的剧痛。
身后,传来代芹不安地呼声:“小姐!小姐……”
眼前一黑,她整个摇晃一下,缓缓地倒了下来,宇文昊一惊,前面是湍急的河流,身后是侧又有巨石,顿时他运出浑身内力,以移形换影之速,在她倒下的刹那,紧紧地抱住了她。
代芹眼前鬼影一闪,宇文昊已站在夕榕的身边。
“我想回家……”夕榕昏倒前,只此四字,清泪从眼角溢出,道不出的感伤。
宇文昊将她横抱怀中,看她一头如瀑似缎的长发倾泄开来,如一世纠结,一生缠绵。
代芹奔近,掏出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明珠阁出事之后,小姐就曾自尽过,好在发现及时,才保住了性命。谁能想到呢,就连那件事,竟也是假的,小姐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她是那样骄傲的人,如何忍得?而你……居然那样要了她……”
“我会对她负责的!”
“你是北齐国的太子吗?”代芹问完,不由悠悠叹道,“如若你不是这样的男人该有多好。”
宇文昊不明白她话的意思。
代芹学着夕榕的样子,一脸骄傲地说:“我家小姐曾说过,她不想嫁皇帝,也不想嫁皇族中的男子,只求寻个知她、懂她的寻常男人,一生一代一双人足矣。”
宇文昊懒得与代芹纠缠,抱了夕榕大踏步往马车走去。
代芹追了过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家小姐哪儿也不想去,她想回家!她要回家你懂吗?家不是京城,也不是洛城,更不是你们北齐什么地方,是小姐住在江南的老家,她喜欢那儿,那时我、代蓝、乳娘,我们住在哪里,小姐她很快乐……”
宇文昊可不管,现在,她是他的女人,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上了马车,宇文昊一声令下,扮作商队的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行。明明二三十人的将士,此刻却依然是商人模样。在他们马车的后面,还有五六辆货车,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
代芹还在那儿叽叽喳喳的说着,像只吵人的麻雀,说得宇文昊好不心烦,如若不是看在她是夕榕自幼一起长大的侍女,他还真想一剑结束她的性命。
“我家小姐她想回家,你为什么不放我们回去,她不想去你们什么北齐?你想想看,小姐是大卫长宁候府的小姐,又是贵妃,她去北齐算怎么回事?”
“喂,我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放我和我家小姐离开吧。我家小姐已经够可怜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宇文昊浓眉一挑,还有完没完了,这丫头居然絮絮叨叨,自以为是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再说下去,他就要疯了。他眼睛一瞪,露出一脸凶狠:“臭丫头,你再说一句试试,小心我把你卖到妓院去。”
“你……”
“再说一字试试。这会儿,夕榕昏倒了,就算我真卖了你,回头就说你回洛城了,她定会相信。”
“小姐才不会相信呢。小姐知道我一片忠心,就算是死,也不会和她分开的。你休想来吓唬你,你要是伤害我,待小姐醒了,她一定不会原谅你!”
是的,这丫头说的句句属实,还真是吃准他了。
以为他真不敢卖么?
宇文昊竟与个小丫头拌嘴,他用修长的手指一勾,挑起车帘,问道:“什么时候到安阳?”
“回殿下,瞧这情形,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好,到了安阳,把这吵人的臭丫头给本殿卖到妓院去。”
车外,有人爽朗应道:“是!”
真要卖她!
她可不想和小姐分开。
况且小姐说过,会帮她找到家人、父母,她还找到家人呢。只记得小时候,是被坏人拐跑,几经辗转落到了人牙子手里,又将她卖到了长宁候府。
宇文昊厉声道:“你再吵,本殿便令人将你卖到安阳最下践的妓院去!回头榕儿醒了,我自有百十种哄她开心的法子。”
这丫头,经不住吓,一吓就住口。
他得想个什么法子,让这丫头乖乖呆在帝都才行,若是这丫头跟着夕榕起哄,整日嚷着要回南国,他不还得烦死了。
宇文昊猛地伸手,趁代芹不备,一把压下她的衣襟,代芹惊呼一声,将身子转开:“干什么?”
“你身上有什么特别印记?”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宇文昊吐了口气,道:“南国人都讲究白净,我北国人却喜欢在出生的婴孩身上留下印记。不说旁的,就说我宇文氏皇族,无论男女一出生都会留下一枚手掌大小的刺青,女子绘凤,男子绘龙,再在上面绘下‘宇文’两字。还有国舅萧氏一族,则以大漠雄鹰为记;而大将军韩氏一族,以狼为记……”
宇文昊就是一种猜测,看代芹虽是女儿家,却不似南国大多数的女子纤柔、清瘦,反而有些虎背熊腰之感,这是北国人的特征。南国大富人家、候门府邸的下人,多是买来的。他大胆猜想代芹是北国人。
本想唬代芹,她却来了兴致:“殿下是说,奴婢有可能是北国人?这些年,小姐求了大公子,帮我寻找亲人,找过好多地方,就是没结果。”
宇文昊微微一笑:“南国无果,不等于北齐就找不到你的亲人。臭丫头,给我听话点,,若是本殿一高兴,许能帮你找到家人。”
知代芹想寻家人,这便是她的弱势。有了此,宇文昊还怕她不肯乖乖儿的。
代芹有了盼头,只傻傻苦笑。岔开话题,道:“自从明珠阁出事后,小姐就常说头疼,虽偶有发作,也没今日这般厉害。”
“到了安阳,令人请来郎中,给她细细瞧病。”
宇文昊始终不紧不松的揽着夕榕,看她昏昏入睡,这般的她,令他心疼,亦让他心动不已。他曾幻想过,有一天,会遇上一个让自己喜欢的绝世佳人,但没有一种是陈夕榕这样的,她竟未让他失望,又未如他所猜想。是这样的特别,又这样令他不由自己的情陷。
原来,爱一个人,不需要太漫长的时间,也许只是一眼,也许只是一次见面,便能让人记住。此刻,他这样近地拥着她,都道他凉薄,可拥着她时,他是踏实的、欢喜的。
临近辰时,能遥望前方一座城池,代芹望了一眼,道:“那便是安阳么?”
车外有人接过话:“过了安阳,夜星兼程赶五日便到我们大齐帝都。”
进了城,宇文昊令人去备干粮、酒肉,以备路上食用,将夕榕抱到一家医馆。
郎中诊脉完毕,下了方子:“这姑娘是刺激、悲愤过重一时昏厥,老夫给她开两剂方子好好调养,几日之后便能康复。”
众人在安阳城买了路上所需,又匆匆赶路。
届时,夕榕还在昏睡。
待她再度醒来,已然是日落黄昏时。
昨夜一番折腾,代芹早就乏了,饭足人饱,又依在油壁车上睡着了。宇文昊没了身影,夕榕低头,却见自己穿了杏黄色的衣裙,依然是小家碧玉的装扮。
她用手挑起车上悬着紫色流苏,宇文昊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经意间,他亦发现了她,目光相遇,她别开,他亦故作淡然的移开。她望着西边那一轮红日,竟似劫后重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
真相居然是另一番模样,她原是在前世遇人袭击后,突然灵魂穿越,且还变成一个哇哇落地的小女娃。两岁前,她不能说话,三岁出口即能诵诗,更是被陈浩然引为天才女儿。不是她做的诗,而是她记得的那些诗。可就算这样,还是被娘亲——长宁候陈夫人不允,总是将她看得极牢。
当慧觉大师封印了她前世的记忆时,也一并封印了她十一岁前所有的记忆。故而,这些年来,她所记得的只有十一岁之后,记得家人对她的教导,陈夫人手把手地教她弹琴……
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觉得温馨而又愧疚。
如若一切重来,她宁可少几分好奇,多一些听话,事事听由陈夫人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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