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我是太后的晚辈,定不能让她老人家失了颜面。”在拿定主意的那刻,她不再害怕了,大不了是一死,若是连死都畏惧,还有什么可怕的,耳边那宫人的尖叫声越来越近,亦能清晰地传来。
代蓝正昏昏欲睡,从榻上起来,揉着眼睛,道:“小姐,今晚是怎了……”
她端坐在铜镜前,杜公公满是痛色,就连握着梳子的手都微微颤栗。
“代蓝,把我衣厨里那件橘黄色的宫袍取来。还有我的锦盒,也一并取来吧。”
代蓝没搞清,已习惯听命于主子,按照吩咐取来物什。
杜公公和代蓝替她整着衣袍,不想代芹花颜失色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宫人,她大叫一声:“小姐,出大事了……”
“我知道了!”她冲着众人微微一笑。
身后有个太监惊恐地看着众人:“贵妃娘娘,我们怎么办?皇上带着淑妃、冯昭仪和太后失踪了,现在那些贼匪……”
她神色肃严,语调中尽是不能质疑的威仪,道:“只要有我在,我会舍命保住你等性命。怕什么?太后不在,皇上不在,这行宫还有我这堂堂贵妃在!过来两名宫人,帮本宫好好打扮打扮!”
代蓝很快便知这行宫出事了,身子开始微微颤栗起来,反倒是穿上橘黄宫袍的夕榕,肩若削成,腰如约束,柔纤合度,云髻峨峨,容华清绝,仪静休闲。凤羽飘飞,华美宫锦映得她的玉脸犹如红霞铺面,耀花人眼;金丝梅形凤冠嵌在飞仙髻上,梅妆妍秀,长眉朱唇,少许笑意绽在唇角,玉润中略显羞赧。竟有说不出的高贵,仿似九天凤凰临世,不畏不惧,代蓝虽时常会觉得自家小姐变了,而今夜带与她无意是最大的震憾。
“代蓝,你还愣着做甚,快取纸笔来。”
代蓝应声,取了纸笔,夕榕走近案前,飞快地写下几个字,用嘴吹了一口,叠了起来,走近杜大海,用低得唯有杜大海能听见的声音道:“代蓝怀有龙种,你要保她周全。我离开这小院,你俩勿须跟来,带她妥善藏身。”
杜大海心头一动,有种想哭的冲动:“娘娘……”
夕榕看着人群里的一名精干太监:“你过来,从我们离开这座小院开始,你要一路高喊‘贵妃娘娘驾到!’”看着惊魂未定的宫人,她朗声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与其受辱而死,倒不如死得像个人。况且,尔等放心,今夜,我必能设法保全你们的安危。请各位且信我陈夕榕这回。无论尔等有多怕,跟在本宫身后,要像昔日在皇宫跟在皇上、太后身边一样有理有序,不得乱了宫规、章法。”
代芹见夕榕无惧,原本的惧意也清浅了几分,她相信自家小姐,经历过那么多事的,小姐不有也坚强地活着吗。
代芹道:“没听到贵妃娘娘的懿旨么?站成三例,排好了!起驾!”
众人见夕榕做主,虽有惧意,却亦有了勇气,贼匪包围行宫,最先对付的自是这里的主子,他们只是下人。
精干太监走近夕榕,按她吩咐,朗声高喊:“贵妃娘娘驾到!”
整个行宫,已被一干身份不明的贼匪围困,更有贼匪公然进入行宫。惊慌乱跑的宫娥、太监四下逃窜,像没头的苍蝇,时不时传出宫娥那刺耳的尖叫。偶有一名佩刀带剑的侍卫相遇贼匪,便被几名贼匪围困搏斗,七八招后便命丧贼首。若遇反抗的宫人,也毙命当场。
空气里,飘荡着惊恐的气息,更夹杂着浓浓的血腥。
贼匪将不反抗的宫人,围禁于一空地。一些士兵,突见娇美如花的宫娥,扯住手臂,不妨摸脸、抓胸,宫娥们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只怕得尖叫连连。北齐军规森严,也只是摸抓一番,未有其他。北齐士兵扯了宫娥再送到围着圆圈之中。早有些宫娥吓得小便失禁,更有的吓得嘤嘤哭泣。
不远处,传来太监的高呼声:“贵妃娘娘驾到!”
一名身份神秘的男子,头戴着纱帷帽,着一袭紧贴的夜行衣,身材魁梧,在这闯入行宫的贼匪里显得尤其引人注目。原本天气炎热,加之又是夜晚,可他还戴着顶纱帷,不仅让人遐思猜测。
“贵妃娘娘驾到!”这个声音传至耳朵,此起彼伏,每唤一声,便停息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混杂在受惊的宫娥叫嚷声中,贼匪的喝斥声中,尤其的醒耳。
纱帷帽男子寻声望去,只见一排灯笼缓移,幽径那头移来一行人。
韩成站在纱帷帽男子身边,冷笑道:“有意思!卫惠帝和太后早跑得没影,居然还有位大卫国的贵妃在……”
另一男子讥讽似地低声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贵妃传说婚前失贞,不被惠帝所喜,因卫国太后相护,才避免贬入冷宫,是个不得宠的弃妃。”
言语之间,颇有些不屑。
还真正是个弃妃,太后、卫惠帝携着宠妃早逃得没影。对于卫惠帝而言,根本就不介意她的死活。
不,他是不信的,行动之前,未曾走漏半声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行宫,卫惠帝等人怎的就不见踪影了,却还余下有数百宫人到处乱窜。
纱帷帽男子扫视四下,冷声命道:“给我仔细的搜!他们一定还藏在行宫之内。”
韩成低声道:“殿下,他们……不会是一早得了音讯逃走了吧?”
纱帷男子正是北齐太子宇文昊,透过薄薄的黑纱,能瞧见外面的一切,而旁边的人却瞧不见他的容颜。他低声道:“这么短的时间,行宫包围得如此严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定还在行宫内。细细地搜!”话落之后,他双手负后,站立到行宫大殿外面,仿佛他只是一名寻常的小贼。
人群近了,一路上,夕榕又遇见一些惊慌失措的宫人,代芹下令,让他们跟在后面,但还是有一些往最北边的山脚奔去,寻找着保命藏身之处。
在华灯映照下,众人终于瞧清,来的是一个风华绝代,仿佛神仙妃子的年轻女人,一袭合体的宫装华美得如同高贵凤凰的羽翼。她不慌不乱,款款而至,除了浑身流露的华贵,更有一份淡定自如,不惊不惧。
圈在中央的一名宫娥,早已吓得花颜失色,此刻见贵妃到来,像狗一样爬奔过来,尖叫出声,撩人心魄,震动耳膜,夕榕听了都会心乱,况是这群年轻气盛的男儿。
夕榕不待细想,猛一转身,拔出一边黑衣贼匪的宝刀,飞刀一扬,宫娥惊恐一望,来不及告饶保命,只见胸口一阵刺痛,夜空里一道血液飞溅,立时毙命。她的动作干练而不半分的拖泥带水,所有人都惊在当场。
她仿佛从未发生过,厉声喝道:“你们给本宫听好了,谁若再大呼小叫,本宫不介意亲手取其性命。”
其他宫人本已吓得半死,本想求得贵妃相护,不想贵妃一出现就亲杀一名宫娥,个个吓得不敢出大气。
宇文昊不由得对这个大卫朝的弃妃肃然起静,直直地盯着她,这一微眯双眼的凝视,又忆起那位“西姑娘”。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他心下也是惊诧连连,那样一个明媚姣好、快乐纯粹的少女,却是大卫国的弃妃。
初初相识,他被她的随和亲近而喜;此次行宫相遇,却是他的意外,她高贵得如同天上仙子,威仪四射,不容忽视,面对此等情势,就算是男儿,都会胆颤心惊,而她却是这样的淡然,这样的不卑不亢。都道危难之中,最能彰现一个人的本质,而她的出场却是这样,即便生死难料,她还是这样的高贵得体。
夕榕也故作淡定地扫过周围一干贼匪的脸,在那纱帷男子身上多停驻了片刻,他站在卫兵的行列,可浑身却流露不俗的气度。她转身,往一侧的大殿移去,但见大殿之上,已然站着七八名大卫朝的官员,之前夕榕亲杀宫娥的一幕,他们都是瞧见的。
太监又呼一声:“贵妃娘娘驾到!”
几名官员恭敬有礼,齐声高呼:“拜见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赤字营的韩成指着一边看守官员的七八名士兵,厉声道:“你们几个,继续搜索!今日一定要找到卫惠帝和太后!”
夕榕不由冷笑一声:“在你们成功包围行宫之前,皇上和太后已经离开了。你们也勿须再找,有什么事冲着本宫来!”
赤字营统领觉得这话可笑,原本他们布局两月,为的就是卫惠帝和太后,却意外得了一个贵妃,还是个不得宠的弃妃。
韩成皱了皱眉:“岂能白来?老子做了那么久的山大王,总得捞点好处。太监、男的一律斩首,女的卖入青楼为妓,或者留下来供兄弟们享乐……”他一声落,其他士兵开始哈哈大笑,而圈在中央的宫娥原本受惊,此刻更是害怕,亦不敢尖叫出声,只吓得浑身颤栗如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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