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可笑,不把这本事用在正处,却用来对付这些无缚鸡之力的宫娥、文官、太监上,算什么男人?”夕榕不惊不惧,厉声驳斥,道:“这行宫有的是珍宝贵物,山大王瞧上什么,只管拿去,莫要害了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们来这儿,又不是冲着这行宫值钱的物什,原本就是冲太后和卫惠帝而来。
韩成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宇文昊,见他站立一边,颇有些静观事态的模样。宇文昊不想当这“山大王”那他韩成就做一回山大王。道:“你一个女人何苦护着他们?连太后和皇帝都弃下他们逃命去了。你也该好好打算打算,想想如何讨乐老子,也便老子饶你不死!”
韩成是宇文昊手下最得力的将军,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幼时,韩成于宫中陪读;成人时,韩成便做了北齐的将军。他最是骄傲,如何容得被个女子驳斥抢白。
韩成步入大殿,扫过几名官员,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是什么卫国重臣、信臣,满心欢喜地跟随太后、皇帝来避暑,不想竟遇上这等大事。见韩成出言不逊,个个都低垂着头,敢怒不敢言。
韩成径直走近夕榕:“虽说是个失贞的贵妃,今儿瞧来,倒也媚骨天成,艳丽无双啊!怎样?若是你愿意和老子好,我便饶你不死!”
他肆无忌惮地勾住了夕榕的下巴,带着轻薄,细细地看着她那张清丽愠怒的面容,还未瞧清,却见夕榕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目光。
宇文昊不由一惊,即便身在困境,她也不乏骄傲,这是与生俱来的傲气,也是从骨子和魂灵深处散发出来的,足可以震慑人心。
韩成不妨,被她打了一记耳光,顿时暴怒,他倒瞧瞧,这位贵妃被吓怕时,是何等狼狈模样。手臂一挥,两名士兵大应一声:“大王有何吩咐!”
韩成道:“从那宫娥之中,挑选一名中意的,任由你二人享乐。”
夕榕倏地起身,厉声道:“想要当着本宫凌虐宫娥?哼——你们可想过,你们也是女人所生,家中亦有姐妹、母亲,这般情势之下,你们辱及无辜宫娥,与禽兽何异?辱的是宫娥,更甚辱及你们自己的母亲、姐妹。天下之势,瞬息万变,今日你辱她们,来日难保你们自家的姐妹、母亲、女眷不被旁人所辱。你们且想想看,要是你们的姐妹、母亲被别人所辱,你们又有何感触。难道你们的姐妹、母亲就该呵护,她们就活该如此?”
两名士兵本是欢喜,不想夕榕的朗朗之音传出,只惊得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本宫听闻,尘世之事,皆有报应,曾有北国沧州一官员,对待女囚便裸体过堂,受尽屈辱。后经查实,那官员犯有受贿贪污之罪,后被问斩处死。他的妻女、姐妹也受到同等羞辱,比那更甚,不是裸身过堂,而是裸身走过市井街头。难道各位希望有朝一日,你们的母亲、姐妹也如此被人对待……”
韩成气急,真没想到这大卫弃妃口才了得,神色俱厉,竟说得那两个士兵面露惧色,不敢动弹。
还敢打他耳光,哼,今儿他非得让她吃点苦头不可。
韩将军大喝一声:“你们俩还站着做甚?”
“这些宫娥,她们只是无反抗之力的女人。你们辱她,等同辱及天下女人,而你们的母亲、姐妹也是女人,辱她与辱你们自己的母亲、姐妹有何差别。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干出这禽兽不如之事。大男儿可立足天下,亦可战死沙场,竟要……”
纵然修养再好的人,也无法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怒言训斥下无动于衷,更何况他是北齐赤字营的统领,今儿竟连自己的士兵都指使不动,还被这女人的话语给吓住了。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愤怒,第三次便是无法抑制。
韩将军不允许自己的属下不听使唤,更不容这女人言词犀厉,抢占风头。
夕榕的话音未落,韩成身躯急转,只听一声刺耳铮鸣,面前一道寒光闪现,森冷剑气当头罩下,瞬间笼罩全身。那一刻,她仿佛瞧见了死亡的味道,似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
杀气忽至。众人愣住,就连在场的所有官员也是神色大变,一干太监宫人频住呼吸,望向大殿中央,夕榕还未反应过来,韩成手中的剑一阵狂舞,并已快速回鞘。
快,太快了!快到夕榕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仿佛跌入了冰渊,如入地狱,眼前还余有那剑光四射的杀气,一种无法抵抗的恐惧感,自心底节节攀升,随着血脉的流动,延伸至四肢百骸,遍体每个毛孔,在体内狂窜,激起心头阵阵寒栗。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在瞬时消失无踪。
所有人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细碎的黄锦,自她眼前徐徐飘落,带着狂啸的气息擦过她的鼻尖。如落叶一样的颜色,在整座大殿的半空飞舞,仿佛冬日里铺天盖纷飞的大雪,其间还夹杂着锦上的绣花碎片,飘飘洒洒地落下。掠过眼底,只有骇人的恐惧,原本浑身闷热难耐,却在瞬间冰凉起来。
宇文昊更是惊诧不下,韩成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将军,不想此刻,竟被她的话语激得发怒,居然拔剑碎裂她华贵的外袍。
她静立在一侧,蚊丝未动,许是被韩成的所为给吓住了。
韩成得意一笑,嘴角划出漂亮的弧线,道:“怎的?怕了吧?哼哼,你再敢顶撞老子,老子便用此法,用剑剥去你一件件的衣衫……”
宇文昊颇是期待,在这般情势之下,她还能如何?
不想,夕榕微微一笑,随着这笑容,她眸光与神色的惧意尽去。“只要我陈夕榕活着,就绝不许尔等欺辱无辜宫娥,伤及无辜诸人!”
真真是无畏无惧!
韩成大呼一声:“你……不知好歹!”
如今是何情形,她是被他们围困的笼中鸟,生死且握在他们手里,还敢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他亦一笑,眼子里寒光一闪,之前他出剑挥舞那刻,她整个人都呆住了,显然是怕了。
韩成再度道:“老子喜欢刚才你那惊魂失魄地模样,哈哈……老子劝你,最好不要再顶撞,否则……”
“可杀,不可辱!”她的语调还是威严如初,比之前又提高了两分。
“哦,是么?”韩成反问,却见站在卫兵行列的宇文昊一直未动声色,明明置身在这混乱之中,却似在这场面之外的人,仿佛他就是一个过客。
宇文昊面上平静,心下却卷起冲天的巨浪。自小在北齐深宫长大,各式美人亦见过不少,唯独不曾见过像陈夕榕这样的女子,可以这样的高贵,如此的无畏,还一再触怒平日里算得冷静持重的韩成。
韩成此刻早被激怒,像个倔犟的孩子,厉声道:“你他妈的再惹老子试试!你再惹老子,老子可真的把你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剥光……先让我众兄弟看看这大卫贵妃没了衣服,还如何咄咄逼人?”
她是一国贵妃,死又何惧?整个行宫都乱成了一团,当她迈出幽深小院,便决定了要保全这数百宫人,危难之中,救人的法子有数种:用无畏的风姿,赢得敌人的敬重;跪地求饶,可这样就算保全了性命,却保全不了尊严,更有可能被敌人所辱。
人,就应活得像个人样。
她不是被这些人寻出来的,而是她身着华贵的宫袍自己走出来的。那一刻,她便拿定主意,舍下一己安危,亦要保全数百宫无辜人的性命。
“就算阁下杀本宫一人,本宫亦要保全数百宫人的性命!你们若要辱及宫娥,夺宫人性命,那么就从本宫的尸体走过去,只要本宫有一口气在,绝不容尔等伤及他们。”
陈夕榕扬了扬脖子,全无生死惧意,步步逼近,反倒是韩成,竟似被她的气势给吓住,那一挥剑的碎袍,丝毫没有让她生怯,反而是她对诸人更深更强的护佑。这等气节,这等大爱,便是男子见了亦会惭愧。
她的身上,没了橘色的华美宫袍,只余一袭粉色的中衣,早失了凤仪,可她的威仪不容人夺。
纱帷之下的宇文昊,亦被她的强势逼得呼吸凌乱。
韩成步步后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清丽无双,娇媚夺人的面容,美则美矣,神色与眸光偏又散发出不容人玷污的威仪。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虽身自处逆境,竟让人生出敬重。
可恶!韩成心下一骂,大手握紧腰间宝剑,主意一定,他再度拨出宝剑,这一次比上次更快,剑光四射,他在拼命的挥舞,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成,
剑声霍霍,冷光四溢,环饶在她的四周。这一刻,她瞧见敌将乱了心神,没有杀意,只有怒容,她知晓:自己死不了!但他一定是恼了、怒了,所以要使出上次更狠的手段,也期让她惊恐。
只要不死,便无所畏惧!连死都不怕,她还怕甚?
这一刻,她只有冷静,冷静到停止了思绪,冷静到只狠狠地凝视着挥舞着宝剑的韩成。她看到他的畏惧,看到他的惊慌,是的,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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