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微微一滞,看着她时有些许的纠结。
她想保护的人是宇文旻。
她曾千百次地想过,如果宇文昊来了,她便与他长谈一次,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从榻上下来的原来。“齐昊,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为难?我曾经辜负过宇文旻,他为我牺牲了很多很多,多到你无法想像。这是我欠他的!原本,我是打算和他做个了结的,可他不能没有我。他孤独无助地长大,所有生的希望和美好都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如果没有了她,他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我不否认,你曾经掳获过我的心。可我们,有太多彼此该做的事。”
“齐昊,你的不肯放手,他的非我不可,我很为难。我常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的善妒,你既承受不了,为了把我这个麻烦踢开。齐昊,我们分开了两年,这其间又发生了太多。我们回不到最初了。你有你要照顾的人,我有我想陪着的人。两颗越来越远的心……”
“咣啷”一声,他愤怒地将手里的碗砸在地上,浓眉高挑,“你想我放你离开?”
既然话已说开,夕榕不想藏着掖着,就连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迎视着他的脸,过了许久才道:“你知不知道,卫国康王偷袭军营,掳走了众位兄弟的姬妾,就连恭王皇叔也被他们给抓走了,卫人要用他们换你一人。”
这些,都是她离开那晚发生的事,皇子、将军们的姬妾,恭王皇叔的被俘。
“江山、美人,原本就是要有所选择的。”她倒冷静依然,“你若真用我去换回她们,我也唯有任你。原本这些,早在两年多前,你就该这么做的。”
他痴情于她,可她竟说得这样的无所谓。
宇文昊倏地起身:“陈夕榕,你知道自己在说甚?”
“是的。我知道!”她将身转向一边,优雅自如地近了窗前。
再一次抉择又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曾说:牺牲天下安宁,也只为护她一人。
事过几载之后,他的誓言还能如初么。
“你就非得与我这么说话,难道你就不怕我同意众将军、兄弟之请,以你一人换回众多兄弟的姬妾。”
夕榕不由得苦涩笑出。
当年,若非有那一劫,卫太后用数座城池易换她回卫,而他却在途中拦下。她是否会对他心动,如今他们重逢。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不多不少,偏就有那么一个。倘若他坚持到底,身边未曾有一人,她定是欢喜的吧。
“在我临离开军营那晚,我其实猜到了,我原本能够救她们,但我没那么做。”
宇文昊心头一阵莫名的酸痛,“我的榕儿……不会这么见死不救。”
夕榕回头,灿然一笑,“洛城之内,我哥哥也是一位阵前将军。因为我知道,我若助了你,便是在害他们。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你的部署有漏洞,是你不让我说,是你太过笃定会大胜。你不相信卫人会绕行五十里去偷袭,或者是你高估恭王。”
宇文昊反问:“你懂兵法?”
原来,她真的不懂他!
那么多的将军反对,他还一意孤行,并非他听不进反对自己的意见,而着实是他另有所谋。
曾以为,就算全天下的误会他,她也会是那个最懂得他的人。
两颗心的距离,居然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因为他把合府上下的打理权交到马承徽手上,她便坚信他负她。
因为有了离意,竟连他的用意都再也看不懂。
只是这一回,他是真的输了。
夕榕摇了摇头:“我不懂。听见韩将军说的话了,在我眼里,韩将军是有勇有谋的好将军。”
更多的是她听到了宇文旻的话,与其说她信韩成,倒不如说她其实信的是宇文旻。
宇文昊离开了桌案,在榻上坐下:“今儿晚了,我们早些歇下。”他拍了拍一侧的空位置,希望她能坐到自己的身边。
夕榕并有如他所邀,而是欠身道:“禀殿下,我癸信来了。请殿下回昭正殿歇下!”
他颇是失望地起身,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夕榕的脸。
宇文昊进了昭正殿,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不就是因为一个马承徽,她便如此疏远她。她癸信来了,是真是假?
宇文昊令喜嬷嬷去打听真伪,得晓梅香拿了夕榕的亵裤清洗,的确瞧见上面的血渍,这才信了。
上元佳节,夕榕因身子未净,婉拒入宫。宇文昊也未携马承徽入宫。
他独自一人,去参加了一年一度上元佳节宫中家筵。
次日,夕榕正在梳洗,郁兴来禀:“梦妃,马承徽求见。”
她回头望了一眼楼下,却见马承徽携着宫娥站在院子里。“请她到花厅稍候。”
夕榕依是一袭白袍,移身步入花厅,马承徽早早起身,施了个万福礼:“梦妃万福安好!”
夕榕应付似的笑了一下,即便厌烦了与马承徽的见面。道:“你找我有事?”
马承徽笑靥如花:“府里又有天大的喜事。昨儿太子入宫参加宫宴,皇上见他身边无人相伴,一时高兴,又赏了两位姐妹。婢妾过来请示梦妃,你瞧现下将她们安置何处为宜?”
夕榕扬了扬头,即便宇文昊克妻之名遍布帝都,可他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少的。现下,他的身边已经有两个能承得住克的了。这般下去,谣言不攻自破。荣华的魅力,足可以让女人及她们的家里人拿性命相搏。
夕榕懒懒的道:“府里的事,一直都是马承徽在打理,你看着办便好。”
马承徽依是笑着,她便猜到会是如此。可还是不甘,想来试试,这一回赏赐的两位美人,都是齐国女子,若讲身份其中便在她之人。
“梦妃姐姐觉着,苏良媛安置在青竹苑可好?白奉仪便安置在秋梧苑?”
谁都知道,秋梧苑死了好几位姬妾,马承徽却说要把白奉仪安置在秋梧苑。
夕榕淡淡一笑,对郁兴道:“你带苏良媛和白奉仪去空下的院子转转,她们喜欢哪儿便住哪儿,关于各院的忌讳,也都说说。人家年纪轻轻,莫要误了她们。尽量让她们各自选个合意的院子住下。”
但凡是女人不都是视对方为敌人么?马承徽还以为夕榕会同意让苏良媛入住秋梧苑。那处院落,已经死了好几位姬妾了,被视为太子府内最不详之处。
马承徽一时摸不透夕榕的用意,只赔着笑:“婢妾忘了这事儿,还请梦妃恕罪。”
“没什么事,你可以退下了。”
马承徽含笑离去,出得灵犀阁,那俊美的笑意一敛。身旁的侍女低声道:“这回可怎么办?原想借了梦妃之口,没想,她居然要她们自己挑院子。”
马承徽悠悠轻叹一声:“原想,她定会生妒,没想她居然会容得下新入府的二位的美人。”
侍女深埋着头,道:“许是马承徽多虑了。她虽是梦妃,又哪里与您能比,她到底是嫁过两回的人,就算是在太子殿下那儿,也自不能与您相比。”
马承徽翘望着昭正殿方向:“殿下回府已有数日,到我院里也只两回,每次坐坐便走,前后还不到一刻钟呢。旧爱回府,新欢又至,我们这往后的日子……”
谁让她爱上了宇文昊,因为爱上他,她便无路可退。
因为爱,她容他、忍他,也看他依旧记挂着陈夕榕。
侍女道:“承徽刚入太子府时,喜嬷嬷便已告诫过了。小姐还记得大人和夫人的话么?”
马承徽明眸一垂,悠悠道:“莫争一时长短,莫论一时得失。唯有忍上忍,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享得福中福。”
侍女笑了一声:“无论怎般,在这太子府里,我们主仆亦还有一夕之地。奴婢还记得,西梁后宫中诸多后妃的争斗算计,却始终有那么一位,梁帝虽不最宠她,可每月亦总会去上一回。就算西梁亡了,她也是一干亡国后妃里如今过得最好的一个。不过两载时间,她不仅为北齐皇家诞育子嗣,还成了北齐皇子府里的大妾,这便是旁人没有的本事。”
马承徽伸出手来,捧住侍女的手,见四下无人,这才意味深长的道:“表姐的意思……我懂。我会忍的,梦妃到底是太子殿下心坎上的人。我不和她争,就凭梦妃为殿下所做的一切,她在殿下心里的位置便是旁人难及的。”
侍女灿然一笑:“打小,你就是我们众姐妹里最有福的。大人、夫人也是不放心,才让我陪在你身边。迎秋,唯有笑到最后,留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就凭梦妃回府那日与你说的那番话,你就不该拿她当最大的劲敌。梦妃这样的女子,太过骄傲,也太过刚烈,这样的女子,皇家和后宫都是容不得的。”
亦或是说,这样的女子,不用你去绞尽脑汁去算计、对付,因为她太自我,这皇家终究是容不下她的。
侍女又道:“你不要去怨她、恨她,她毕竟用性命去救过太子殿下,太子重情,怕是一时还过不了心里的坎,你得多给他一些时日。日久见人心,你为太子诞育长女,又为他全心打理府邸,他早晚会看到你的真心……”
她想说的是:不可太急于求成,而是要慢慢等待时机。
“真心?”马承徽苦涩一笑,她日夜期盼的便是这份真心。
侍女道:“你应该相信自己。你想想看,自梦妃离开,他的身边先后有过五个女人,而你是她们中唯一活得最久的一个。以前府里的人都说梦妃经得住克,可你也是一个命硬的人。你是一个有大福的人,莫要妄自菲薄。”
马承徽点了点头,道:“我懂。殿下就算不喜欢我,可他把银库交给我,把一府交我打理,还让我生下郡主,我心里亦是感激他的。”
只是,她亦有怨恨。
她的怨,是他太冷情。
她的恨,是陈夕榕占据了他全部的心。
侍女道:“你明白就好。”语调是温婉的,一改平日里的沉默少语,道:“之前看你一时冲动,竟与梦妃跟前说让苏良媛搬去秋梧苑的话。唉,这几日下来,你没瞧出梦妃与太子已生嫌隙么?”她停了一下,“在这时间,你自当更用心些才对,莫要被旁人钻了空子,也莫要在梦妃跟前玩什么心思。咱们到这府里亦有一年多了,大管家、喜嬷嬷和几个得力的管事,他们个个都是向着太子的。只要太子的心起了变化,梦妃便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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