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承徽拉住她的手,“碧花,该去昭正殿了。”但她怎能不做些什么,“我自个儿的事,我晓得。”
“既是晓得,你就得更沉稳些才是。你放心,我会帮你,亦会帮你谋划。”
马承徽带着质疑,却选择信她,因为只有最大的利益互惠,才是最好的盟友。
夜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寂寞府邸尽没夜色。
马承徽携着宫娥,进了昭正殿,见宇文昊坐在椅上,欠了欠身,道:“太子殿下,莲子羹好了。这是婢妾亲自熬的。”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瞧她,顺手接了羹汤,尝了一口。
马承徽道:“今儿皇上赏的两位美人已经安顿好了。”
他又吃了一口羹汤。“见着梅香领她们挑选院子。”
马承徽笑了起来:“到底是梦妃姐姐想得细致,婢妾想把秋梧苑给苏良媛,竟忘了那里晦气。梦妃姐姐已令梅香带着二位新来的姐妹自己挑选寝院。”
宇文昊的眸里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
马承徽道:“不知今晚,殿下要在何院歇下?苏良媛在泠雪苑,白奉仪住了宜雨轩。”
她的语调轻饶,就似这夜里的轻风一般,暖暖地掠过他的耳畔,可听到他的心下,却是一股股的厌波。
宇文昊漠然地道:“退下吧!”
马承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面不怒,色不改,依旧露出浅浅的笑容,微微欠身:“殿下若有吩咐,令人传唤一声。婢妾告辞!”
她一走,宇文昊放下手里的书。
其实她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子,中规中矩,温柔贤淑,自她入府,处处都做得很好,亦没有半分逾矩的地方。
若她有过,就是她趁着他酒醉,不该生出算计。此为其一,再细说还有旁的什么。
哈庆笑道:“殿下,听大管家和喜嬷嬷说,马承徽将府里打点得很好。自梦妃回帝都,饮食起居,也是由她派人服侍的。”
宇文昊心下一沉,又忆起马承徽入府不久,代芹来见他的事。那时,代芹正有身孕,知乔凯旋要随他去边城,一来是探望乔凯旋,二来与他叙旧。
代芹道:“奴婢自小便得梦妃照应。她不想奴婢委屈,千方百计让奴婢做了乔凯旋的妻室,还一再要乔凯旋莫要纳妾,不想让奴婢受了委屈。没想奴婢这位堂姐却进了太子府。奴婢今儿来,是告诉殿下,奴婢母亲曾与奴婢说过,她是马家众多女儿里最有心计的一个。梦妃心地淳良,奴婢担心她有朝一日归来,会中了她的算计。”
宇文昊一早便有所防备,但终是念着她千里送药的事。后来的事实证明马氏确实善于心计,她既想要一个孩子,他便由她,送她一个。
只是现下,这个女人竟有了别的心思。
不论如何,他是不会给她机会伤害夕榕的。
夕榕说,因为他的府里有了别的女人,她连灵犀阁都不愿离开了,不与人接触,便不会有恩怨。
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
时光荏苒,又过两日。
到了夜间,马承徽又送来了羹汤。
与上次一样,她还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马承徽受他冷落,却不生气,少有的好性子,道:“殿下且再尝尝,这羹汤可合口味。”
宇文昊未睬。
马承徽捧了羹汤,双手奉到跟前:“殿下,婢妾喂你喝汤。”
他皱了皱眉,用一副厌烦的神色看了一眼:“放下!”
“殿下……”马承徽面上有些过不去,她依昔觉得左右的宫娥、太监都在嘲笑自己,又道:“今儿晚上,殿下可要去苏良媛、白奉仪那儿?”
宇文昊被她烦得不轻,捧了羹汤,喝了几口,便又搁下了:“你退下吧!本殿不想人侍寝。”
“是。”马承徽应声退去。
宇文昊随手拿起书,信手翻看,才看四五页,便觉身下有些闷热,身体里如同有不安的小虫在抗争、角逐。
回来几日,从未这般过。
哈庆捧着凉透的羹汤,只听宇文昊厉喝一声:“等等!”哈庆回过头来。宇文昊道:“请大管家!”
羹汤便放在一边的桌案上,他体内的不安,越来越烈。
大管家进入大殿,宇文昊指了指羹汤:“你帮我瞧瞧,这汤有什么问题?”
自宇文昊被葛嬷嬷下催情散后,宇文昊便逾发的谨慎小心。而大管家还特意学了如何辩晓各种毒药,也学了个六七成。
大管家尝了一口,细细地品味,又闻嗅一番:“殿下,这汤里下了媚药。这是何人送来的?”
哈庆不屑地轻哼一声:“是马承徽。”
大管家微微一愣:“这不会吧!马承徽素来谨小慎微,她……不像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哈庆不满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扬了扬头,“两日前,奴才打听到,五皇子身边的李昭训与她便是表姐妹。难怪李昭训会把咱们府里告诉给梦妃,怕是得了她的好处……”
殿外,传来铁蛋的声音:“启禀太子殿下,白奉仪许是病了,浑身又烫又红的。”
宇文昊整了整衣衫,出了昭正殿,冷风一吹,已冷静几分,径直到了宜雨轩。檀香木榻上,白奉仪已陷入半昏半睡之中,正拽扯着胸部,双腿扭曲,似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令人瞧了热血贲张。
虽只一眼,宇文昊便已明了原由。问:“在这之前,她可有吃过什么?”
宫娥答道:“白奉仪只吃了这屋里的糕点。糕点是黄昏后苏良媛派人送来的。”
太子府的人,多是宇文昊信得过的,以大管家和喜嬷嬷为首。
很快,便将一干人等都唤到昭正殿中,一番训问,宇文昊就弄了个一目了然。
苏良媛入府那日,要挑寝院,与马承徽一见如故。马承徽还说要与苏良媛学做羹汤。
今日,她们俩便在厨房做羹汤、糕点。
下媚药的人锁定在苏良媛和马承徽身上。
不多时,大管家令人请了苏良媛。
苏良媛刚入太子府不过几日工夫,此刻站在昭正殿,看着殿上坐着的宇文昊,那模样似要吃人一般。
发生在府里的事,很快被郁兴当成了大事儿一般讲给夕榕听。
夕榕本已躺下,听郁兴一说,立马就来了兴致:“你是说……有人下了媚药?”
郁兴笑着:“见梦妃近来闷得紧,奴才就是一说。这会子,苏良媛已被传到大殿,正在接受殿下询问呢。”
夕榕翻身坐起:“咱们去瞧瞧!”真是半刻也不想呆,夕榕整好衣衫,携着梅香、郁兴近了昭正殿。
郁兴喊了一嗓子,“梦妃到!”众人便见小径两侧的宫灯挥映下,一个女子款款而来,那一袭素雅的打扮,一瞧正是夕榕。
夕榕进了大殿,望了眼宇文昊,对众人道:“你们忙,当我没来。”
宇文昊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得意,浅得不易不被人察觉。
夕榕提着裙摆,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此刻她的双眸闪出灼灼光芒,仿佛是暗夜里的明珠一般。
宇文昊道:“继续!”
苏良媛跪在大殿中央,柔声道:“太子殿下,贱妾真的什么也没做,不是我!午后,贱妾突地想吃桂花茯苓膏,便带了宫人去厨房,想要自己蒸膏。没想刚备好食材,马承徽就到了。她说想要学,便与贱妾一起又做了些其他的糕点。”
“后来,马承徽说现下打理梦妃的饮食起居,很是辛苦,还说梦妃嘴刁得很。本来没想给白奉仪送糕点,原是要送给梦妃的。我刚到后花园,便遇到梅香姑娘,梅香姑娘说,梦妃最近只想吃水果,不想吃糕点。后来,我想既然梦妃不喜糕点,也不能浪费掉,若送与旁人,好歹也是份人情。”
“思来想去,奴婢就想到了白奉仪。奴婢与她本就不熟,只因是宫里的同届秀女,倒也见过两次。奴婢与她无怨无仇,为甚要害她?请太子殿下做主,奴婢真没有要算计谁?奴婢也没心与人争宠……奴婢只想好好活着……”
夕榕听她说完,也觉这事儿不可能是苏良媛做的,原因很简单苏良媛入府不久,还不至这么快就开始算计旁人。
喜嬷嬷走到苏良媛身边,道:“你说没有害人之心,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害白奉仪,亦有可能是听说太子殿下克女人,你不想死,把她推出去试试。”
“嬷嬷这话冤死我了。”
夕榕歪着脑袋,仔细地观察着苏良媛,似要将苏良媛瞧个分明。
苏良媛一举一动明眸含泪,氲氤着一股淡淡的水雾,一脸委屈,如若人的表情会装,但眼里流露的委屈却是很能压抑的。她跪于大殿中央,手足略感不措,不知如何摆放才好。
喜嬷嬷道:“殿下吃的是你和马承徽一起做的羹汤,白奉仪也吃了你们一起做的糕点。此事若不是马承徽,又是谁做的?”
任谁也瞧得出来,喜嬷嬷似很相信马承徽,甚至有些认定马承徽不会做这样的事。
夕榕心里暗暗思忖起来。有三种可能:一,是苏良媛下的毒,因为她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二,马承徽下的药,她也接触过;三,在食物制作和送来的过程中,有人下毒。现在,喜嬷嬷已经断定不是马承徽做的,如果要把苏良媛排除在外,就得有人证明你在接触食物的过程中没有下毒。
夕榕不明白以喜嬷嬷的为人,不会这么容易去相信一个人,可她却如此相任马承徽,难道这内里还有她不知道的故事?
她移眸瞧了眼宇文昊,见他似忍得辛苦。
茯苓膏是马承徽和苏良媛一起做的,而她们想送的人是宇文昊和夕榕,夕榕的那份,因听人说她不爱这吃食,便又转赠给了白奉仪。
她的眸光不由移向宇文昊,但见他的面色越来越红,虽端坐于侧,可他已是坐立难安,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那瞬间的移眸,竟与他对视,他快速别开视线,夕榕也移开眸光。
很快,夕榕心下有了答案。
夕榕站立起身,欠了欠身,道:“妾身累了,就此告退!”
她今儿的表现,大大出乎宇文昊的预料。
苏良媛见夕榕要走,“扑通”一声扒在地上,抱住夕榕道:“梦妃求我!梦妃,婢妾真没干这种事,婢妾为什么要算计白奉仪呢?梦妃……你要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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