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未曾相处过,哪里谈得上得罪。我素来自在惯了,不喜诸多束缚。”夕榕蹲下身子,看了眼跪在面前的女子,“让你打理我的起居饮食,让你替太子打理合府,难道不对么?你怀有小郡主足五月时,大管家、喜嬷嬷不是把银库的钥匙都交予你了?现在,你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没得太子吩咐,他们会给她银库钥匙?
显然,宇文昊是拿她当太子府女主人看待的。
马迎秋,虽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可夕榕却是一早听说过她的。
在旁人听来,她的字字句句都带着醋味,带着挑恤。
夕榕将嗓门压得最低,“你就拿我当太子府里的客人好了。”她站起身,怎么可能喜欢起马承徽来,微微一笑,道:“吃的过得去就行,穿的你瞧着办,至于用的么,我使着顺心即可。马承徽不要想多了,我还是喜欢你的。”
喜欢,她会喜欢自己的情敌?
况且还是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只一眼,她就无法喜欢起来,就连应付的话都懒与多说,做样子也是不愿意的。
马承徽跪在地上,望着这个骄傲得不容忽视的女子,同样是出身名门,为何如此不可理喻。她真怀疑,那个干练,让整个太子府心服口服的梦妃会是她?
夕榕嘴上说喜欢,可言语之间流露的都是厌恶,甚至是不屑掩饰,在众人面前张扬的流露出来。
喜嬷嬷将马承徽扶了起来,道:“梦妃人不坏,你别怪她。她突地在府里见着你,心里难免不舒服,待过些日子就好了。日久见人心,你得给她些时间。”
马承徽中规中矩地应答一声,抬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喜嬷嬷道:“你明白就好。你能让太子怜你,自然就会让梦妃也喜欢上你。老奴也该回去忙了。”
马承徽毕恭毕敬地送走喜嬷嬷,待她一走,她的脸上洋溢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有不甘,有迷茫,有疑惑。
夕榕就如她自己所言,整日都呆在灵犀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日三餐都在阁中吃用,除了看书习剑,便是弹琴写字。
从郁兴口里,夕榕知晓,马承徽现下已经赢得了大管家和喜嬷嬷的敬重、喜欢,因为她在重孕之时接管了银库,点点滴滴,貌似都打理得很好,让人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现下,马承徽的父亲在户部担任左侍郎一职,颇得齐元帝信任。马宜芳现在是西梁旧臣里,最得齐元帝之心的臣子,而他的爱女更是太子府里姬妾,为太子育有长女。
只是,不知道何故,诞育子嗣是很大的事,可宇文昊居然上奏皇上,暂不给郡主赐名赏封。这孩子生下亦有些有日子,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更别说封号了。
夕榕只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宇文昊曾说,他勿须打破“克女人”的传言,因为他的身畔,唯有夕榕便好。
可他府里,到底有了旁的女人。
很快到了年节,夕榕以身子抱恙为由,依旧呆在灵犀阁里,回到帝都之后,只逛了两回帝都街市,买了一干所需的用品便又回府,就是思月楼也不再去了。
这晚,睡得正香,太子府昭正殿方向突地传来一声如雷的高呼:“太子回府喽!”
她以为是在做梦,倏地起身,侧耳聆听,才知自己没有听错。
郁兴一路奔进内帏,问:“梦妃要去迎接太子回府么?”
夕榕有些疑惑:“怎的这个时候回来?”
郁兴笑道:“这几年,每年殿下与几位皇子会回帝都过上元佳节,一过完正月十八,便又都赶回边城。”他看了看夕榕那没有表情的俏颜,道:“去年留在边城的是五、七、八皇子,今年他们会随太子一同回帝都过节。”
“原是这样……”她拢了拢锦衾。
郁兴提醒似地道:“梦妃应该去迎接殿下。”
她继续倒头便睡,她的心在一点点的凉去。“让马承徽去吧。”
郁兴还是不甘心,转而又道:“去岁上元佳节,也不知怎的,殿下竟在宫筵上喝醉了。”
瞧他的意思,是有些话要说,夕榕道:“在我面前你只需直言。”
郁兴思了又思,很是不解地说:“按理说太子殿下是众皇子里酒量最好的,三、四、六皇子都未醉,不过是半醉而已,怎的殿下就醉得那么厉害。”
莫名的,郁兴突地与她说这个?
“人喝醉也要论心情和环境,有时候酒不醉人,人自醉,殿下面对马承徽那样的美人,且有不醉之理。”
听她说话,分明就是吃味了。
郁兴也不再说下去,他的意思是:这件事透着古怪,因为郁兴事后曾打听过此事,他听哈庆说,那晚也没人劝殿下喝酒,都是各自随性而饮,哈庆还说,那晚殿下喝的酒貌似并不及六皇子他们饮得多。
既然没饮多少,怎的殿下就醉了,还把马承徽给当成了梦妃给要了,更因为那一夜而孕上了郡主……
想不明白,郁兴还是觉得奇怪。但是有时,好酒量的人也会醉的。
三妻四妾,美女如云,这些女子是如何受得的?夕榕不晓得。但她知道,自己无法接受这些事。最初还有几分心软,一路归来,心慢慢的凉了、淡了。
被吵醒之后,再难入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正月十二的月儿欲圆不圆,冷冷地落在床前,过往诸事又浮现在脑海。扰得她不厌其烦,索性起来,拿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正瞧得认真,只听到一阵低沉的敲门声,有人在敲院门。梅香值夜,一路小奔开了门。
宇文昊披着御寒斗篷,低声道:“莫要扰了梦妃。”
梅香道:“梦妃自回帝都后,一直不大出门,就连起居饮食也一并由马承徽在照应。今儿一早就歇下了,说是困乏得很。”
宇文昊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尽量小心地沿梯而上,上了阁楼,却见夕榕披着寒衣懒懒地依在榻上,正看着书。
她抬头用陌生的眼神望了一眼,没有说话,一切都是淡淡的。
宇文昊解下斗篷,梅香与郁兴为他备了热水。
夕榕问:“瞧过孩子了?”
他应了一声,她到底还是不信他?
难道他对她的情,她就这么没有把握,居然会信了旁人的话,也会因这些与她闹腾。对于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夕榕又道:“你离府近一年,马承徽一直都在盼着你。你对她好些吧,毕竟,她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又给你生了孩子。我这里很好,你不用挂念,安心陪着她们母女!”
宇文昊被她的话弄得有些不自在,放下手里的帕子,露出一抹不解的神色。“我去瞧她和孩子的时候,她说你待她和孩子很好,还说你和她相处得很好。”
夕榕整天呆在阁楼,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关心,整日只关心自己的那些小事。
她终下了榻,披了件冬髦,令梅香去备了莲子羹和一干清淡的食物。
他坐在案前,不快不慢地吃着,她抱着汤婆子,云淡风轻地垂着眼帘。
宇文昊道:“你回帝都之后,一封信也未与我写过。”
夕榕轻笑一声:“马承徽每月初都会给你写封信,对于府里的事,她比我更清楚。再则,我也找不到可以与你说的话。有她写,也是一样。”
他突地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让他再瞧不懂了。“八弟让我谢谢你!说是一路回帝都,你很照顾杜妃。”
“当初,他们俩的孩子是在太子府没的,我希望此次杜妃能顺遂地产下孩子。”她嘴唇微蠕,咬了咬下唇,道:“杜妃一直得八皇子的心,怕是回到帝都需要应付的事太多。女人多了,难免会有尔虞我诈,而对这些事,我是厌恶的。不想把心思花在这上面,越来越留恋在张王县生活的两年。人与人之间可以相处得很简单,不用防备,不用小心……得空的时候,你代我告诉马承徽,我陈夕榕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这心思花在算计其他女人和孩子身上。但是……”
夕榕的话锋一转,“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她不愿认真的看一眼宇文昊,只是因为情动过,每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宇文昊问:“这些日子,你不出灵犀阁,也不让她来晨昏定省,便是在防她?”
她向来都是狂妄的,“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有。我岂是防她,也在防着所有人,包括你。”故作冷淡的扫了他一眼,视线快速别开。
宇文昊心头微微一痛,她居然连他也防着。
“人不见面、不相处,就不会有矛盾,也不会有情感纠葛。”她漫不经心,突的拾了筷子,夹了桌上的小菜尝了口,懒懒地咀着。
宇文昊看了眼一边摆放的书籍:“你在研究棋谱?”
她说得轻淡:“无聊得很,打发时间而已。”见他带着一丝玩味的浅笑,又道:“殿下说得对,妇道人家,还是少管一些男人们的事。”
“都过了多久,你还生气呢?”
他说过的话,她字字句句都是记得的。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莞尔一笑:“一月未见,你的气色好多了。”
她回以一抹笑,笑得心不甘、情不愿。什么时候,她也会在他的面前,笑得这样的应付和做作。
宇文昊忆起她离开后的那次惨败,问:“上月那场激战,你是如何瞧出端倪的?”
似在探究,却更像在问:既知不足,为何不肯再帮我一回。
她亦自当是他的好奇,道:“你不要小窥了卫国,卫国人才济济,现下卫惠帝掌政,他敢于用人,又有伍海大师的得意门生任军师,仗会越来越难打。”她突地觉得自己说跑了题,连忙又道,“我没瞧出什么,只是觉得既然韩成将军和璃王都说后营空虚,定是不差的。我说过,我是在防,防备自己会落到卫人手里,为防万一,先一步开溜而已。”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但她的脸上却笑得很明媚,散发出一道能温暖人心的阳光,对未来充满着无限的希望,那是她拿定主意要离开他。
她道:“一个女人如若得不到可靠男人的呵护,便只有靠自己了,得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亦得保护好自己不再受到伤害。任是帝王将相有多厉害,却亦有权力不可触及之处。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却不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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