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盼她“以心相许”,他想要的不仅是她的身,更有她的心。
爱上一个人,非一两日便能决定。那是她一生的幸福,在这世间,没人为她打算,她唯有自个儿选择幸福路。
就算他说得直白、分明,夕榕也不会应下。
明晨、将来会是何等结局,谁又能说得清呢?她只晓得,宇文昊是个不错的男子,他没有其他皇子的薄幸、花心,一旦有决定的事,便会认真对待。
他走远了,看着雪夜中,他孤寂的身影,夕榕心头一软,大呼一声:“殿下!”快速往他奔了过去,他转过身来,看她奔来,心头一动,欢喜无常。
夕榕在离他三步之遥时停下脚步,笑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生一世……”
他要的不是与她做朋友,是夫妻,是荣辱共,生死同的夫妻与挚爱。
欢喜过后,是他的平静,她是这般小心地面对情感,努力这许久,竟换来她一句“最好的朋友”,最难得到的,亦是最可贵的。
宇文昊浅浅笑道:“夜凉雪大,早些回阁。”
“你也一样,做个好梦。”她微微欠身,含笑望着他。
她许不了他什么,因为连她自己都掌控不了未来,也握不住所谓的幸福。
望着她轻盈的步履,熟悉的莲花碎步,那一袭如雪的冬髦,行止间如浪翻滚,夜风拂动她的长发,道不尽的出尘美好。他痴痴的凝望,三年之约,现下刚过去二月,待到三年期满,他要她身心俱付,要她动情动心。
夕榕回到灵犀阁,坐在案前,双手托腮,思量着送件什么样的礼物给宇文昊,要特别的,是旁人没有的。
梅香备了热水,夕榕洗了手足,躺在绣榻继续琢磨:“明儿你去街上替我买些上等红色丝线回来。”
兰香闻到此,笑道:“梦妃若要,奴婢刚好新买了一些。”
“有现成的自然最好,兰香,你去取来给我。”
梅香、兰香见已近三更,各自退下歇息,小耳房的小木榻上,有名宫娥已躺下,随时留意着内室的动静。
有了丝线,夕榕也未睡觉,在绣榻上折腾着打络子的事儿,弄了许久也未成功,倒是手上的事儿,如此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总算是摸到些门道。
梅香起早,挑起帘子便见夕榕还坐在榻上打络子,问:“梦妃昨儿一夜未睡么?”
“好久没打络子,有些不会,这不折腾一夜又才重新会了。”
梅香拾起一边的丝络,红通通,如火一般跃眼:“这叫什么名?”
“平安结。”夕榕答道,双手未停,照着之前那只的模样继续缠绕着,“你去瞧瞧,看殿下起身了没?”
梅香道:“这平安结是送给殿下的?”
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消了乔凯旋的心结,让代芹露出笑脸,她亦欠了他天大一个人情,一宿不睡,打了这络子送他。
梅香得令,到太子府前院留意,见宇文昊换了件紫红色的蛟龙袍,哈庆正追在他身后帮忙弹拌着褶皱处。梅香小心地迎了过去,微微欠身,道:“殿下,梦妃要你稍等片刻。”
宇文昊望着朦胧的晨光,还有些时辰。道:“我在大殿等她。”
梅香又急回灵犀阁,夕榕着上外袍,带上平安结便尽快赶到昭正殿。
她到时,他一眼便瞧见她满脸的倦容,她从袖中取出一对精致的络子,上面是个形状吉祥的图案,下面用铜钱也绕了丝线,留了二寸来长的丝穗。夕榕将平安结挂在他的腰间,平静如常:“这叫平安结,是我送你的,我给你佩上。”
在他腰间本挂有玉佩饰物的地方,她把平安结挂了上去,低着头,没说自己一宿未睡的事,来时也叮嘱梅香没提。
宇文昊心头一暖,虽是严寒天气,却仿若步入阳春三月,看她认真而一丝不苟的模样,便觉可爱、美好。
“你若不满意,回头我再送你一个更特别的。”
他故作平静,低头凝视着挂在腰间的平安结,形状很特别,颜色很鲜艳,配上他这一袭紫红色的蛟龙袍,相得益彰。
“佩上平安结,出入皆平安。”她垂放双手,他虽未流露喜色,可他没有反对她在他的腰间挂上这样一对丝络。
宇文昊道:“若无旁的事,我先朝会去了。”
“来的时候,瞧见昨晚下了大雪,午膳我会下厨准备火锅,等你回来一起用膳。”
他又是一应。
如今,他亦会其他兄弟一样了,自己府里有一个让他牵绊的女人。听她说完,宇文昊顿有一种不想参加朝会的冲动。他身为太子,每日得协助皇上打理朝务,今儿许亦有别的事。
宇文昊道:“若过午时未归,你不用等了可先用膳。”
“好。你要早去早回。”
看他坐上轿舆,哈庆高呼一声:“太子殿下离府喽!”
轿动人去,夕榕站在昭正殿大门前,太子府已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漆亮金彩,处处如琼楼玉宇,触目之处都是一片雪白,连往昔熟悉的小径也都铺上了半尺厚的积雪。
远远近近的景物,银装素裹,都着就一件天公赏赐的雪袍,白的纯洁,白得如梦似幻。眺望偌大的太子府,仿若天上宫阙,瑶池仙境。
在通往灵犀阁的小径上,深深浅浅,弯弯曲曲地留下她与梅香的足印。雪在继续下,那漫天的雪花亦染上喜气似的轻盈飞舞。琼庭寂寂,金瓦覆雪,寒气逼人。
有几个起早的下人,正三三两两地清扫着石径,将雪堆扫在路畔,不多会儿,就成了一座小山模样。
在一堆积雪旁,夕榕放下了脚步,道:“梅香,一起堆个雪人吧?”
梅香愕然。
夕榕道:“去吧!去寻些胡萝卜和碎炭来。”
兰香与代芹正在灵犀阁等夕榕用早膳,等了一阵不见回来,二人出来寻人,却见梅香和夕榕站在一堆雪前正在摆弄积雪,在离她们不远处,已经堆好一个雪人,胡萝卜为鼻,碎炭为目,又用松针扮作胡须,微微含笑,憨态可鞠,甚是喜人。
代芹一见就乐,忆起还在南国京城时,那年也下了今儿这般的大雪,她和代蓝、奶娘被夕榕拉到后花园里堆雪山,几个人还做了好些个模样,从老头、小孩到狮子、狗儿皆有。
兰香急奔过来,娇喝道:“梅香,大冷的天,你不劝梦妃回屋里呆着,还唆使她来玩雪,回头染了风寒,小心大管家罚你。”
夕榕一双纤手冻得通红,笑着望了一眼:“是我唆使梅香来玩雪。”她冲着刚扫完雪的宫人大声道:“你们吩咐下去,让喜欢玩雪的宫人都出来玩乐。雪可堆成十二生肖、吉祥动物,亦可是人物、花草,谁堆得好,今儿晌午,我请她吃十锦大火锅,再每人另赏一两银子。”
一声令下,便有宫人开始抢占雪堆,一时间,后花园里甚是热闹。
有其他宫人得了音信,也从屋里出来,就连一些闲着的护卫也加入进来,有几个宫娥因为抢占雪堆发生争执,互不相让,竟吵了起来。
夕榕也不生气,道:“我有个最公平的法子,你们各派一人来比试,每人都捏拳头大小的雪球,站到三丈之外的距离,谁打中对方最多,这雪堆就归谁了。”
众人都瞧出来,那两名宫娥有过节,彼此都想借了机会,狠打对方,可三丈之外,说远不远,说近亦有不近,你抛我,我击你,终是有击中两球的为胜。得了雪堆,很是骄傲的扬着头,得意洋洋地与自家相好的姐妹堆起雪来。
夕榕许了,近中午时,已在厨房备好了火锅,在后花园走了一圈,每到一个堆砌好的雪人前,便问一声:“这是谁堆的?”有人过来应承,她便令代芹赏一两银元宝,真没想到,有人还堆得很不错,堆出的人儿来活灵活现。
夕榕瞧着眼熟,正在想这人是谁,不想兰香怒道:“大胆,这是谁堆的?”
梅香附和着。
夕榕方才瞧见,这雪人竟是自己,就如同她十七岁生辰那日的模样,浑身皆白,头上笼着昭君帽,眉眼如雕。“瞧你,我都未生气,你气什么?我瞧着挺好,是谁堆的?”
一名年龄不大太监走了出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答:“回梦妃,是奴才……堆砌的。”
“代芹,他堆得很好。赏他二两银子。”虽说不多,因下了场大雪,夕榕就想让大伙好好乐乐,“你叫什么名字?”
瞧他的模样,不过十七八岁。他低着头,甚是小心,答道:“奴才郁兴。”
“瞧你的模样,似个懂雕琢的。”
“回梦妃话,奴才祖上是宫里的玉雕匠人。”
“难怪,瞧着这雪人,就与其他人的不同,栩栩如生,生灵活现。回头带上你一位要好的朋友去厨房三号厢房吃火锅。”
“谢梦妃赏赐!”
夕榕看了看这个身着单薄的太监,本已迈了两步,复又停下,道:“这大冷的天,别人都穿上冬衣,你怎还衣着这么单薄?”
郁兴见问,提袍跪下,道:“回梦妃话,奴才不冷。”
“还说不冷,瞧你的双唇都冻得发紫。人,到底是血肉之躯,哪有不冷的道理。”
狗蛋从宫人里走了出来,答道:“启禀梦妃,府里按例每两年发放一件寒衣。郁兴的那件,去年就发了,只是为了接济家里,早早把自己那件寒衣托人捎给他大哥了。”
“难得你一片孝心。去年没着寒衣,竟也这般过了一冬么?”见郁兴不答,夕榕树便想,定是如此了,心头微微一沉,对代芹道:“你去大管家那儿,再取件寒衣过来,就说是给郁兴的。天这么冷,还穿这么单薄,怕是要冻坏的。”
狗蛋赔着笑脸:“梦妃,这郁兴本是下等宫人,不用怜他。上头发了寒衣,是他自作主张给了家人。”
夕榕瞪了一眼,狗蛋不敢再说。“代芹,你再告诉大管家,郁兴即日调往灵犀阁使唤。”
狗蛋在夕榕面前跑了好些日子,夕榕也未开口讨他去灵犀阁使唤,这会子竟因郁兴堆了个与夕榕相似的雪人,便一举得到提携。心下有气,用手死拽着郁兴,随势狠拧一把。
代芹道:“郁兴,跟我走吧!”
“是。姑姑。”
午后,宫娥们在后花园里打起了雪仗,因有夕榕同意,竟似玩疯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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