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榕看了看梅香,又想到宇文昊,宇文昊原本就是拿掌管银库,打理太子府事务的在探马承徽。宇文昊有这实力探,就算整个银库都亏尽了,于他不过是小小的损失。
他曾对她说:不想再任马承徽如此下去了……
竟是这番意思!
这一次,他要的不仅是马承徽的荣华、前程,更是马承徽的全家。
正想得出神,一名宫娥急急进来,只跑得花枝乱颤,道:“禀梦妃,郁兴回府了!”
“郁兴回来了?可找到白奉仪了?”
宫娥笑道:“找到了,不过……”没再说下去,转而道:“奴婢从府中昭正殿那边过来,就是禀报此事。”
“好,我知道了!”
夕榕火速离了灵犀阁,刚出阁门就迎面碰上郁兴,郁兴重重一拜:“真没猜错,人果真是在郊外别苑中寻到的。只是……白奉仪受伤了。”
“受伤了?”夕榕沉吟着,“快请郎中,此事先不要张扬出去,我去宜雨轩探个究竟再说。”
宜雨轩。
太监、宫娥见白奉仪回来,只是欢喜的,可白奉仪目光呆滞,头发凌乱,迈入院门说的第一句话是:“给我准备香汤吧!我想沐浴!”
只是,这浴汤又如何洗净她的身,洗掉她的噩梦。
她狠狠地擦拭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上拭掉一层皮。
怎会有这样的事落在她身上,没被太子克死,却是另一种不堪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太监笑呵呵地声音:“奴才拜见梦妃!”
“听说白妹妹回来了,我特意来瞧瞧!”
“回梦妃,奉仪一回来便在沐浴。”
“沐浴?”夕榕沉吟着,若是疲惫,最先想的就是不顾一切地睡上一觉,一入府就沐浴,她便忆起女子受辱的画面,难不成……
她径直近了内帏,还未迈入内帏的小门,便听白奉仪道:“你不要进来!”
这是怎样憔悴和绝望的声音。
一切都如她猜测。
白冰玉被毁了,被人给糟塌了。
她是那样如梨花般洁白、清丽的女子,如此不堪的遭遇,要她如何受得。
夕榕心头一痛,道:“冰玉,自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拿你当朋友和姐妹看待的。是我不好,我答应了护你,却未能保你周全。冰玉,你是在怪我吗?”
“我不怪你。我只怪命!这一切许就是我的命。”
白奉仪想到深处,拿着帕子,拼命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擦得肌肤发红,就是擦不去被恶人玷污的记忆,抹不去昨晚至归来前那一幕幕的恶梦。
“冰玉,你不要想多了。你现在是太子府的人,你且放心,我会让太子还你一个公道,也会护你。无论发生天大的事,你的身边还有我。就算是天塌了,还有我帮你撑着。冰玉,你不要想多了,我已经令人去请郎中了,我已打听到你家人的下落。已经令人去白府请你的母亲、妹妹过来瞧你,我想过不了多久,她们就到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她们过来可以陪你一些日子……”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夕榕已经猜到了。
能让一个女子如此悲观、绝望的,莫过于名节。
自己不是一朝也产生轻生的念头么?她不想冰玉再步后尘,只想尽最大的努力让她看到生的希望。
“冰玉,你要想开些,大山他若待她真心,你出意外,他亦只会更怜你、疼你,必不会计较这些的。你要好好儿的!”
大山,白冰玉心里念念不忘的男子,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管家之子。
夕榕见她不语,又道:“只要活着,就会有新的希望。你一定要学会坚强,你应该知道,我月玲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陈夕榕,是南卫长宁候的女儿……我都能熬过来,你为什么不能。冰玉,你一定要坚强。”
夕榕在帘门外,白奉仪坐在大浴桶里,彼此说着话。
这是夕榕第一次在人前谈到自己的身份,也承认自己的过往。
白奉仪心头一动,陈夕榕,传说在大婚前夕遭遇不测的女子。她居然说了这些话,就是鼓励她振作起来,她是真的关心,真的想要自己坚强。
白奉仪听着,不由得失声哭出声来:“奴婢……哪能与您相比,奴婢……”
过往他说:我配不上你。
如今,她想说:配不上他的人是她自己。
她再无清白,有的只是被人凌辱的记忆。
只怕配谁都是不能的。
“为什么不能?”夕榕反问,“你瞧太子殿下,不是一样对我好么?若是真爱,必不会计较。冰玉,你要看到希望啊!”
白奉仪只是哭,不再说话。
夕榕道:“你好好养着吧。我不打扰你了,你好生休息,尽快调整好心情,我想用不了多久,府里的下人就把你母亲、嫂嫂带过来了。你们可以好好叙旧,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瞧你。”
笑呵呵将夕榕送出。
夕榕道:“你们几个要小心服侍,多用心些。”
“是。”
夕榕出了宜雨轩,不由得回头凝望,心里暗暗想着:愿她迈过这道坎。
郁兴伸手,扶住夕榕:“梦妃勿须担心,我想有了白家女眷前来相陪,她会想通的。”
“但愿大山会是她活下去所有的希望。”夕榕悠悠轻叹。
郁兴道:“今儿梦妃让奴才去官府带人,怕是此事已经惊动官府了。”
“这一回,我要的就是惊动官府。任何人,想要太子府生事,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宁可万死损双翼,不使云地两分离。”这是她与他相爱的誓言,因他懂得,所以唯认她一人。而她不会再辜负于他,天堂地狱,她也会陪宇文昊一起上下。
郁兴道:“只是马宜芳大人,眼下是皇上信任的臣子……”
“信任的臣子?”夕榕苦笑着,“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是臣子,若真有罪,理应受罚。”
再信任,让皇家蒙羞,那便得一死。
自来皇家的尊贵和尊严都是不容他人玷污的,好歹白奉仪还顶着太子府姬妾的名声。
郁兴只应是。
夕榕回到灵犀阁,想到近两日的烦心事,越发不得安生,昨晚又陪宇文昊批阅奏疏,自己也未睡足时辰,补了一觉,醒来时已是近暮时分。
梅香知她挂着白奉仪的事,轻声道:“梦妃,半个多时辰前,已从白府把白夫夫人和白奉仪的妹妹请入府中了,喜嬷嬷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她们今晚便住在宜雨轩里,有她们陪着白奉仪,我想用不了多久,白奉仪就会想明白的。”
夕榕未加多想,舒了口气,“希望她们能好好开导她,但愿她能尽快走出痛苦的阴影。”
因等着与宇文昊共同晚膳,夕榕只在黄昏时将就着用了些茶点。
令郁兴陪她下了会儿棋儿,便有些困了,坐在椅上打了个小盹,郁兴见她睡着,小心地退出内室。
迷糊之间,她似听到极轻浅的声音,这声儿轻得如同花瓣着地,又似看到一抹鬼魅的身影从面前掠过。“谁?”夕榕呼声出口,睁开双眼,却见面前空无一人,身侧还摆着几叠糕点,一盏热茶。
可分明,她感觉到有人来过。
郁兴听到里面的声音:“梦妃醒了?”
只有郁兴在,再无旁人,还是在她那一声轻呼后快速赶到床前的。
难道有人来过的感觉,仅仅是她一时的错觉?是她为冰玉的事太过伤心了?
“知晓殿下今儿什么时候回来么?”
郁兴摇了摇头:“今晨,殿下临走的时候,只告诉奴才,说今晚回来得晚些,让你不用等他了。”
夕榕捧起热茶,呷了一口。
琉璃瓦上,只移出巴掌大小的空隙,一个诡异的黑影急切地看着她的唇,当她饮下热茶时,眸光里掠过一抹得手的喜色。
她若将他的告诫,抛于脑后,那么他就会让她吃些苦头。
“梦妃用膳么?奴才令人传膳。”
“你陪我到昭正殿去。”
“是。”
夕榕站起身,那一盏茶水已喝去三成,映着烛火的光亮。
夜浓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寻着熟悉的小路,夕榕步步轻移,每一步都很沉重。想到马承徽,想到白奉仪,她的心就更重了。
任你爱是不爱,这府里的女人多了,便会生出些是非来。
女人间的争斗,是不见硝烟和打斗的战场,却比男人们在沙场的拼杀更让人胆颤心惊。这样的战争,是看不见,却能用心感受到的。
而白冰玉,便是这战争里的牺牲者。
任宇文昊未曾喜欢过马承徽,可马氏还是容不得她。
白冰玉,她是那样的简单,有喜欢的男子,有守望的幸福,可到头来,竟被这样给毁掉。
夕榕在昭正殿吃着宵夜的羹汤,宜雨轩的白奉仪却独自坐在烛火下发呆,面前摆着文房四宝,身无旁人,一脸心思。
直近四更天时,宇文昊才从宫里回来,进入昭正殿,便前夕榕扒在案前,已然困乏睡熟。
郁兴道:“殿下不回,梦妃说什么也不肯睡,奴才拿她着实没有法子。”
宇文昊低骂一句:“没用的东西!”俯下身来,将夕榕抱到怀里,若是往日,她定会惊醒,可今儿,她竟睡得如孩童的安稳,他将她直抱到牙床上,她只翻了身,又继续睡去。
宇文昊问:“梦妃今儿是困极了?”
郁兴回道:“可不极困么。又是出府寻人,又是挂心白奉仪的事儿……今儿梦妃还真是很忙呢。”
宇文昊在床沿前坐下,看着睡熟的她,如此的恬静、美好,却见她的眉头微锁,他伸出手来,小心地抚平她的眉头:“榕儿……”
哈庆捧着拂尘,近了跟前,用低若蚊鸣般的声音道:“大管家求见!”
“嗯。”这音近乎从鼻尖发出的,起身到了前殿,大管家与喜嬷嬷二人已经候在一侧了。
宇文昊在殿中蛟龙案前坐下:“今儿府里出什么事了?”
喜嬷嬷道:“今儿老奴奉命审问马氏,她已招认买凶放火、掳劫梦妃的事儿,还说这些事都是她一人所干,与她父兄无干。”
宇文昊一脸冷漠,仿佛没有发生事一般。心下却是风生水起,马迎秋想要护住父兄,一人担下罪名,那是她仗着自己生了一位郡主。
大管家道:“这马氏笃定宫里有韩妃撑腰,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加上她的妹妹年前又嫁入五皇子府,做了五皇子的宠妾。”
韩妃,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可就是这层关系,却足让马承徽以为,她与韩妃是一家人,是一条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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