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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娟与葛鸢听完, 脸都白了, 想痛斥石康胡说,但谁都不敢先说话,生怕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刘娥淡淡瞟了她们两人一眼, 再转向柳依, 冷了脸:“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柳依狠狠咬唇, 似乎不屑向刘娥服软,但也不能默认, 颇有些硬气地仰起头, 坚定道:“奴婢什么也没做!只是听从少二夫人的吩咐做事!我, 我不知道这石康为什么会污蔑我!我并不认识他!”
石康听言, 差点儿扑过去和她厮打, 亏得给护卫拉住了, 石康大骂道:“张柳依!你现在就敢翻脸不认人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一清二楚,要我全部说出来吗?你卖出去做丫头的时候,婆子把你的来历全给记清楚了的。龚家定也有这身契和籍册, 让人拿出来对啊!我不怕!”
柳依摇晃了下身子,却仍是死咬不认:“便是认识,我也与你没有往来!是你害怕责罚, 才将罪行全推到我身上!刚才, 我看在同乡的份上,一时可怜你, 违心给你作证, 冤枉了主子。没想到, 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说罢,柳依一狠心,朝刘娥磕头道:
“主子!刚才柳依一时昏了头,起了怜悯之心才给石康做了假证!但其余的事,奴婢真的不知情啊!全是石康为逃避罪责捏造的,还请主子明鉴!”
石康几欲气爆,破口大骂道:“张柳依,你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闹崩了竟敢反咬我一口!我钱没拿到不说,还给你扣上个主谋的帽子!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死咬不认就可以甩了我!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下去的!再说了,我该做的事都做了,是你出了纰漏没把那件中衣放到床下......”
“等一下!”刘娥悠悠打断石康的话,“你可是亲手把中衣交给了柳依?”
石康愤愤道:“正是,是她找我要的!而且,今日傍晚她就来找我,说是主子出门去了,让我在杜若轩外等着,见夫人们出来了就弄出动静往碎玉阁跑,还说叫我跑到主屋里边等着人来搜。可,我过来的时候,主屋里边有人,有个丫头和嬷嬷在铺床烧炭,我没处可去,只好躲在外边了!”
刘娥微微一笑:“你既然把中衣交给了柳依,可她却没有按你说的放在主屋的床底下?”
“正是!”
“这么说来......”刘娥缓缓道,“那件中衣就还在这碎玉阁之中了!”
众人皆愣住。
青婵插嘴阴险道:“柳依,你可别是忘记放了!”
柳依刚想说我没忘,又知这是个绊子,便极为怨念地白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不知道什么中衣!”
刘娥寒了眼看她,道:“为了证明柳依的清白,那就去柳依的住处看看,那件中衣在不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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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往下人们的住处。邱妈妈是单独一间屋子,嫦衣与青婵住一起,柳依则与思烟云馨住在一起。
思烟和云馨站在一旁看着护卫们冲进房里一阵乱翻,差点儿把心都给吓出来,就生怕柳依真有那么件中衣,还藏在自个儿柜子或床上。
这少二夫人是铁定不肯糊弄过去的,还换了一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铁血手段。这要是被害得牵扯了进来,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两人一面提心吊胆,一面心中不断咒骂柳依。
柳依撞见思烟与云馨愤恨的眼神,知道她们是害怕给牵涉进来,冷笑着狠狠回瞪了她们一眼。
柳依尚在扮演着宁死不屈烈士戏码时,护卫却从左侧那张床的被褥内翻出了一件男子的中衣,呈到了杜娟与刘娥面前。
柳依望见那白色衣衫一角自己亲自绣上去的“石康”二字,顿觉全身无力,差点儿晕厥过去,慌忙翻供:“不是,这,这是我给少二夫人打扫房间的时候,从她床底下发现的,我是为了替少二夫人隐瞒,才,才放到自己床里的!”
说罢,爬到杜娟跟前,举报道,“我是替少儿夫人隐瞒的啊,是她与外人私通,还请夫人明察。”
刘娥不答,反而泰然看向杜娟:“姐姐怎么看?”
杜娟心中绝望,暗骂柳依不够本事,沉声责道:“适才在大厅里,少二夫人就问过你好几遍。当时你说,你从未进过主屋,主屋也是由嫦衣青婵打扫,你不得入内的。这么快便忘了自己的话了?”
柳依猛然清醒,忽的有些明白了适才刘娥为何丝毫不担心中衣的事情,反而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原来,为的只是让她前后矛盾。
可是,她是怎么一步步料到这后来的事情的?
自己分明把这件中衣放到主屋床底下的,怎会跑到自己的床上来?刚才找不到那件衣服,她只以为嫦衣找了出来扔掉了,可她怎会重新放回自己床上。
而且,自己给石康作证的时候,整好嫦衣走进来。此后嫦衣一直都在场与青婵一起,两人都没有离开啊?哪有时间?
难道是,嫦衣在发现那件中衣的时候就立刻塞到自己床上了,难道刘娥一早就怀疑了?不可能啊!她们怎会怀疑?
思烟与云馨也很可疑啊,怎么会偏偏怀疑到自己头上?
柳依惊恐地抬头望向刘娥,她也刚好低头看到她,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柳依顿觉浑身一阵冰凉,仿佛刘娥是地狱过来的鬼魅。
杜娟见柳依失了魂魄,不答话,不禁大怒:“柳依,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勾通外人,陷害主子,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依跪坐在地上,颤声道:“是有人陷害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娥不做声,只淡淡睨了云馨一眼。
云馨吓了一个哆嗦,怔怔不是为何,又见下一刻刘娥扫了一眼中衣上的那两个绣字,忽然明白了,赶紧硬着头皮凑上前去说道:“这,我认得,这绣工,就是柳依的没错!”
思烟生怕自己落了单,也上前随声附和:“这的确是柳依的绣法,屋内的其他丫头妈妈都认得,都可以作证的!”
杜娟抓起那件中衣,哗的扔向柳依:“你便是据死抵赖,也逃不脱了!还不快说,是谁借了你这么大的胆子,是谁指使你的?”
葛鸢抖了抖,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却并不十分紧张。
柳依自知不可挽回,倒也不怕了,硬声道:“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不服气,少二夫人分明和我一样的出身,不,是不如我的。现在,现在她却成了我的主子,我还得陪着笑脸地服侍她!我不服,所以才想了这个计策要害她的!”
这话实在是说出了杜娟心中所想,杜娟顿觉痛快,恨不得当众表扬她一番,但明面上也只能呵斥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以下犯上,出言不逊!你这做丫头的贱命怎能与少二夫人相比!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得太顺了,非得让你受些皮肉之苦才行!”
葛鸢眼珠一转,上前一步,忽然笑道:“少夫人,这人可不能乱打啊!要不然,她受不了那个苦,过会儿又胡言说是受人指使的了!估计也就是从我们两人之间选一个。可是,既然是少夫人开口说要打她,那必然就是对我不利的了!少夫人不会是想屈打成招吧!”
“你!”杜娟气极,不由双手紧握,怨恨这葛鸢果然厉害,到了这种时候还会耍心眼抢占先机。但给她这么一搅和,也确实无法对柳依动粗了,不然就会扣个有意陷害的罪名。
杜娟咬碎一口牙,气道:“罢了,今日夜深了!先把柳依带下去,明日再审吧!”
孙家兄弟领了命令,拉起柳依就往外拖。
“慢着!”刘娥冷眼望着面前这一群人,声音冰寒如北风。
孙家兄弟停下来,不解地请示杜娟。柳依本来稍微松懈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而刘娥忽然间阴暗起来的眼神也给了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柳依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不敢看刘娥。
杜娟问道:“妹妹还有什么话要问?”
刘娥凉凉一笑,铿锵道:“张柳依是我碎玉阁的人,犯的也是碎玉阁内的事,这如何处置,应该由我这主人来做定论吧!”
杜娟愣了愣,没想到刘娥会当众反驳自己,但她本身就不占理,而且她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这个柳依,更怕处置不当,在最后关头给人留个以上欺下或是嫁祸的名声,索性见好就收,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刘娥便是。
杜娟刚要让步,葛鸢却捕捉到了她想要放手的意思,立即尖声插嘴道:“妹妹这话可不对,少夫人再怎么说也是......”
刘娥无心听她说话,不等她说完,便厉声呵斥:
“谁也别想把她带出这碎玉阁!”
言辞狠烈决然,屋内之人皆是大惊失色,不敢吱声,谁都想不到这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子怎会爆发出如此誓不回头的凶狠。
葛鸢被半路截了话,还被呵斥,又羞又气,深觉几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可刘娥此刻发了狠,她也不敢顶嘴,生怕还有更狠的。但若是不反抗,又怕刘娥动用什么方法套柳依的话,一时进退两难,憋得双颊通红,极为痛苦。
柳依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吓得差点儿不能动弹。
这个平日里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绵羊一般稳顺的主子,她是彻彻底底看错了!
只怕,这场劫难,她是逃不过了!
碎玉阁一角的丫头房间里鸦雀无声,屋外冷风呼啸,屋内落针可闻。
刘娥毫无表情地看向柳依:“我暂且就信了你的话,你就是不服管束才闹了今日的这场戏。不用再问了,清清楚楚的,我现下就给你处罚,你可认罪了?”
杜娟与葛鸢张口结舌,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刚才那般暴风骤雨的气势,现下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柳依傻傻看她,适才心惊胆战了半天,却换来了这么几句无风无浪的话,看来这少二夫人果真是个软不隆冬的。柳依如获大赦,忙磕头服罪:“是!全是柳依一人所为,是柳依一时迷了心智,还请少二夫人发落!”
刘娥微微一笑:“你这身冬日衣服太厚了,脱下只留亵衣便可。现在就由武田兄弟领着你去院子中央,赏你九十大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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