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那日殇烨瑾说完那番惹人面红心跳的话之后,再无其他表示。我也只当风过水无痕,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虽还住在他的小院,但心里也盘算着只等做完月子,便搬回自家屋子去住,过些时日天气暖和,就与龙信去往江南,正好阳春三月赶上那边一年里最明媚的日子。
一盘算着要去江南,我方想起自从生产至今已经过了近十日光景,怎的龙信连影子都没有捉到?就算我是被安置在了殇烨瑾的地方,按照他的脾气也不会来都不来啊!难道他还没回来?依稀记得那日皇帝过来说起过,他与殇烨瑾当时都被派往了祁县。
不是说当晚就能赶回来么,怎么一连去了十日……越想越觉得蹊跷,这一日我等到秀儿过来送吃得,便拉着她坐在床前,问起龙信的消息。
“王爷吩咐过,小姐现在需要好好调理身子,其他的事不必操心。至于龙公子的行踪,小姐还是亲自去问王爷比较好。”秀儿的欲言又止还有眉目间的为难更是增添了我心头的疑虑,照理说凭着秀儿与我的关系怎么会连一个消息都要藏着掖着,明显是被殇烨瑾警告过一定要瞒着我。
我将怀里睡得口水直流的小家伙递给秀儿,嘱咐她抱到隔壁屋睡一会儿,然后找人将殇烨瑾叫来。
既然整个房间的丫头侍从都被他封了口,那我就亲自问他好了。
我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想耍什么把戏。该不会是那天听我说要随龙信去江南,他便使绊子把人弄走了吧?
没等我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殇烨瑾就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一身湖蓝色长袍腰间系着明黄色腰带,右侧挂一枚彰显皇家贵气的通透玉佩,脚登一双绣着明黄丝线图文的厚底朝靴,与腰间的配饰相得益彰,不得不说这样的殇烨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皇家贵气,凌厉而内敛。
我努力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装作若无其事地调整好身后的软枕,待他走近才轻咳一声,指着床边那张紫檀椅对他说:“坐。”
殇烨瑾的眼眸闪了闪,明知故问一般,抬脸问:“找我来有事?”
我将身上的被子拉高,又抚平袖口的褶皱,磨磨蹭蹭了半天,直到我觉得自己心绪平复了些,才对他点头,说:“是有些事要问你。”
“让我猜猜看,应该是与龙信有关吧。”他沉吟片刻,直接说了出来。“我还在思考你要忍到几时才会拉下面子来问我,他的行踪。”
他故意的?!我瞪大眼睛逼视他,这么说他根本就是安排好的,不让我见龙信,不许身边的丫头告诉我他的行踪,就是要我亲自找他罢了。
“你用了手段?”虽是疑问,但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七分,除了他还有谁。
他轻笑,掀起长袍稳稳地坐到椅子上,声音轻缓地跟我说:“我猜你便会这么想。”他将右手抵着下巴,玩味地注视着我,目光笃定。“不过细细想来,倒也与我脱不了干系。”
我被他的笑容晃到,好像从那日他变相表明心迹之后,我便常常看到他的笑容。虽然不是开怀大笑,只是淡淡地扯扯嘴角,或者偶尔嘴角微微上翘,都让我恍如隔世。仿佛一夜之间曾经充满寒意和戾气的烨王爷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他正如冬雪般一点点的融化,显露出原本的温和。
这样的殇烨瑾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费力地从他嘴角挪开,我故作淡定地继续问:“什么叫与你脱不了干系?殇烨瑾,我不希望你幼稚地以为将他赶走不让我见他,我就会乖乖地与你回去,再去做一个牵线木偶,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傀儡,没有思想没有自由只有束缚的玩偶。你明不明白?”这番话说的有些急,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披在肩膀上的披肩有些脱落,春寒料峭的天气激起阵阵寒意,我费力地抬手扯着裘皮坎肩。不料凭空多出一只手,默默地为我整理好。
我尴尬地别过头,不去看落在肩膀处的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刚刚无意间碰触到,他的指尖泛起的点点寒意透过我的手指直抵心脏,好像那一瞬间我的心口也跟着收缩了一般。
这样收敛了脾气又懂得体贴的男人,是我根本防备不了的。尤其是当我意识到自己心里还有他的位置。
怎么办,我好像走进了一个怪圈,想要试探又不敢轻易跨出一步。
如今我甚至开始后悔叫他来问龙信的下落。
“那日你早产,皇兄并未差人通知于他。后来滴血验亲确定了璟儿的真实身份,更加没了他的位置。想来定是皇兄将他留在了祁县或者其他地方,不过等到你足月生产的日子,他定会排除千难险阻回来。你自可放心。”他并未回到椅子处落座,而是站在与我咫尺间,淡漠地解释着,这次我又听到了字里行间只属于他的冷漠和疏离。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心里却一直在叫嚣着,能不能不要站得这样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不知为何生产之后,对殇烨瑾我多了种更为复杂的情感,渴望亲近或者可以说是只要他离我不足两步远,我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然后渴望被他抱在怀里。那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亲近感逼迫的我十分无力。
就像此刻,即使他口中的言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却只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冽的檀香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专属于他的气息。心底不止一次地鄙视了自己半天,终于找回些许神智,还算正常地继续问:“这两日有没有沈悠的消息,她从很久之前就曾说要来看望我,如今孩子都已经生下来,还未等到她一星半点的消息,你帮我查查看她最近好不好?别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才好。”
那个女人上次写信还叫嚣着要做孩子干妈,谁知现在孩子都生下来快十天,她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有。更可恶的是居然都没有来个口信说一声安好,无端让我为她挂心。还有那叫司徒的家伙,看着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做起事来一点都不牢靠,沈悠忘记捎信给我,他难道就想不到应该写信告知一声吗!所以说长成那个样子的男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好人!
将两人从头至尾数落了一遍之后,心里的火气终于通畅了许多。回过头发现殇烨瑾手里捏着一张薄纸片,看了两眼就递到我面前。我满脸疑惑地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小楷写得异常凌乱,努力辨认了半天也没能看懂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就看到一串“之乎者也”了。我无比头疼地递回去,烦躁地对他摆手:“你说就行,这么潦草的字迹,我看着眼晕。”打死我也不承认是因为没看懂!
他拿过去,眼角含笑,嘴角一抽一抽地挑动着,看得出是在努力憋着笑,我也不理会,有本事就一直憋着呗。半晌才轻咳几声,手指夹着纸淡淡地开口:“司徒前两日与我来信,说起两人的行程。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看你了。”
“为什么?”明明上次说要来的呀!
“咳咳,原本二人确实打算赶来,只是刚出发两日便查出沈悠已然身怀六甲。此番过来千里迢迢,舟车劳顿之下未免会惊动胎气。所以司徒决定等过些时日再做定夺。”
悠悠竟然怀孕了!我震惊地看向身边的殇烨瑾,这个消息实在是过于震撼,将我弄得措手不及。没想到他俩人已经结成正果,看来悠悠这一遭穿越终于寻到了穿来的意义,也算是功德圆满,不枉此生。
“果然是孩子性子,好好的喜事,怎么说哭就哭了?”殇烨瑾略带责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喜极而泣。抬手胡乱地抹一把脸,我不服气地仰头与他对峙:“我高兴不行么!自家姐妹有了好的归宿,我替她高兴!你管得着吗!”越说眼泪留的越急,竟再也把持不住,擦都擦不尽。
仿佛听到他重重一声叹息,然后就见他颇为无奈地坐上床榻,执起我哭得乱七八糟的脸颊,小心翼翼地用拇指肚擦着我腮边的泪水,一边擦一边还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不也是孩子妈了,还像孩子似的。乖,不哭了。我在呢,恩?”
我怔怔地隔着雨帘看着他,也不挣扎,任他为我擦泪,可是他擦的速度实在没有落下的速度快,索性到了最后,他也不再擦拭,搂过我的脖颈,手掌附在脑后,轻轻地将我按在了他厚实宽阔的胸口处,汹涌的泪一触到他的衣衫,瞬时被吸进去,倒也算擦了干净。闭着眼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耳边是他蓬勃有力的心跳,我心满意足。
也许,我们都能幸福。
“殇烨瑾。”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
“什么?”他的手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主人宠极的猫咪。
“我想吃城东徐记的杏仁酥了。”
“现在?”
正巧此时肚子里传来一阵几度不雅的声响,巧妙地代替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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