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看明天的满月宴您穿哪一件合适?”秀儿站在衣柜前,一只手里举着一件颜色鲜艳、样式花哨的宫装,满眼的期待和纠结。
我侧卧在床榻之上,右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鹿皮做成的小波浪鼓,哄着身边高举双手踢蹬着小胖腿的球球,小家伙被眼前的物件吸引,撅嘴吐着泡泡一个劲地想用手碰头顶的玩意,不时发出“唧唧”的声响,看的我异常满足。
对于秀儿焦虑的呼喊,我十分捧场地仰头看了一眼,然后不做任何评论地又转回来,继续逗弄身前的小人儿。
“哎呀,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显然我的不买账将她惹得满头大汗,举着手里的衣服就跑到床前。只见她举起左手的湖蓝色改良旗袍,说:“这件湖蓝锦绣裙是王爷专程从郝月国带回来的,是沈小姐亲手设计的呢。您穿这件一定会衬托地十分雍容华贵,而且秀儿摸着上面的皮毛,很是柔软,想来也是用了貂皮之类的做成,如今的天气穿起来定然也是不会冷的。小姐,您看呢?”她的眼神里满是希翼,看得出这件衣服深的她心,一如曾经沈悠设计的任何一件。
我再抬头看一眼,那件被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旗袍。忍不住叹息,沈悠设计的这件裙子自然是好的,滚毛的领口配上锁紧的腰臀,几乎将身材的前凸后翘展露无疑,若是穿起来定然迷倒众生。可是对身材如此高要求的裙装,早些日子或许我会异常欣喜大胆尝试一二,如今经过十月进补再经历了生产的考验,我哪里敢穿……
低头瞄一眼宽松的睡衣下面松软的肚子,朦胧中甚至看到了它此起彼伏的沟壑,还有若隐若现的妊娠纹,更是愈发无望,于是我异常郁卒的摇头。
秀儿看我摇头拒绝,不但没有被我打击到,反而越挫越勇,再一次举起另一只手里的鹅黄色宫装。那是一件比较正统的装束,锦绣缎面宽口夹袄套在收腰束口罗裙之上,外面再搭一条裘皮披肩,很是尊贵大气。
“这件是皇后娘娘差人送过来的,皇后娘娘说您刚做完月子,身子骨还很羸弱,如今天气乍暖还寒,最怕受了风寒,不然会是一辈子的病。所以就专程命宫中的织绣坊给您赶制了这么一件尽显王妃身份又保暖的宫装。要不您明天就穿这件?”秀儿说起皇后口气异常小心,我听得一愣,没想到这件衣服竟然是宫里送来的。
就这么一下愣神的功夫手里的拨浪鼓已经被床上扑腾的小家伙夺了去,两只看不出骨头的小胖手抱着“硕大”的鼓面,立时便往嘴里填,无奈鼓面太大,努力了好多次都没能如愿以偿,倒是留下了狼吻无数,将毛绒的鼓面舔得湿漉漉的,甚是光亮,我看得目瞪口呆,赶紧趁他心情愉悦之际小心地从小家伙手里截过来,虽说惹得他异常不满地哼唧了好几声,吐着泡泡扭动无数,不过趴下身献上数十热吻之后,先前不满统统烟消云散,这会儿倒是“咯咯”笑个不停,莹亮的粉嫩嘴唇嘟嘟,期间流下若干温热口水,外带蹬腿数下以示心情大好。
“行了,你别折腾了。就穿皇后送的吧。”我拿过手巾将小祖宗嘴边、下巴甚至脖颈的口水擦拭干净,心不在焉地答复秀儿,既然皇后如此高调送衣服,自然不能弗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宝宝出生得皇上抬爱,赐名殇煜璟。璟者,玉也。我对这个名字没甚在意,只要我的宝宝健康快乐的成长,得到身边人真心的呵护和爱,就足够了。至于名利、身份、地位,殇烨瑾的儿子,这些身外之物只多不缺。
不过私底下我跟秀儿却喜欢叫他球球,小家伙能吃能睡,仿佛吹气球一般一天天的长大,实在是堪当此名,而且这短短的一个月光景,不管看他哪个部位都是圆滚滚滑溜溜的。甚至日子久了,连不苟言笑的殇烨瑾偶尔都会顺口叫出球球,惹来不少轻笑。
话说转眼工夫璟儿出世已然月余,按照习俗该是办满月宴的。只是殇烨瑾的地位崇高,外带着璟儿自出生便承了世子身份,所以这满月宴规格自然堪比宫宴,而且皇上与皇后更是传下话来届时必定出席,让底下人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虽我与殇烨瑾私底下早已分得清清楚楚,再无半分瓜葛,可是归根究底球球还是他嫡亲的儿子,这酒席还是要在王府办的。听秀儿说,王府那边下人们恨不能挖地三尺,势必将王府打造成人间仙境,对此我从来不做评价,纵使真成了仙境,也不是我的家。
如今皇后送来的衣装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不禁叹息到头来繁华落尽,我又该如何从中潇洒抽身,真的能如我所愿带着球球去那有花有水风景如画的江南定居吗?还是从头到尾不过是我自己的无边幻想罢了……
老实说坐月子这一个月,是我与殇烨瑾相处最为融洽的一段时间。宝宝白天除了定时喂奶之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躺在我身侧呼呼大睡,简直是雷打不动。往往抱他的人换了好几茬,他依旧睡得直吐泡泡。可是到了夜晚便来了麻烦,想来白天睡足了,每每到了凌晨,这小东西还是异常精神,睁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要不然就是没完没了的嚎啕,吵得旁人完全无法安睡。
往往我抱在怀里哄一会儿便睡安稳了,可是一旦放下,又是一阵大哭不止。没办法只好没日没夜地放在怀里哄。渐渐我的身体精神也开始吃不消,便吩咐侍从在房间里临时搭一张床,原本想着让秀儿陪着,这样多少我也能睡上些时辰。
只是没想到床搭好了,睡上去的不是秀儿,竟然是殇烨瑾。看着他一脸安然地和衣躺在窄小的榛木床上,我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能若无其事地默许了他的行为,毕竟孩子也是他的,自然没有比他更合适陪床的人选了。
于是数不清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朦胧中就着烛光看到高大的身影怀抱着婴儿,他原本冷酷的面容变得柔和,不知是否因为烛光的缘故我竟会觉得那张俊颜上甚至泛着光芒,耳边听着他异常笨拙地轻声逗弄,忍不住让我勾起唇角。
从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温暖的时候。
但是无所不能的殇月国烨王爷也会遭遇黔驴技穷之态,而罪魁祸首便是他怀里丁点大小的小小璟。
那是殇烨瑾陪床的第二日,我被小东西折磨地筋疲力尽,早早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球球的嚎啕大哭,无奈实在太过劳累,我便歪着身子眯缝着眼睛朝殇烨瑾方向看去。小东西哭得声嘶力竭,殇烨瑾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奈何不管他如何逗弄都不见一丝成效,反而哭声倒是一浪比一浪高涨。
实在被魔音折磨地欲罢不能,我挣扎着开口指挥殇烨瑾将孩子的襁褓解开,查看一番是不是尿湿了。他听了之后愣了片刻,开始不的要领地解襁褓,就在我都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大功告成。谁知他打开那一瞬间,一道明黄的液体对着他的面门直喷而去。
噗……我被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惊得瞪大眼睛,当我看清殇烨瑾面上正往下滴答的不明液体时,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宝宝真是好样的!
显然他也没料到宝宝会送他如此大一份见面礼,石化了半晌之后,终于在我的催促下将孩子交到了我的怀里,而他脸上那光辉夺目的童子尿,在烛光的映照下,异常闪亮。
宝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浑身清爽的他精神头异常的好,扑闪着迷蒙的大眼睛左看右看,连带着伸出肥短的小胳膊,在空气里不停的抓着。
“宝宝乖,爸爸的脸被你祸害了,很生气哦。”我小心地掖好襁褓,强忍住笑摇晃着身上的小家伙。
璟儿完全不知所云,无忧无虑地“唧唧”咕噜着,看他找东找西的样子,我几度以为他还想要殇烨瑾抱抱。
不过再看那边忍着怒气坐到床榻上的殇烨瑾,虽然脸上的液体已然被清洗干净,不过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郁闷,我不禁莞尔,自家儿子给他的大礼,他上哪发泄?
“你……还好吧?”我憋着笑,小声地试探他。
空气里传来一声闷哼,配合着他几度不爽的表情,很好的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情。看来确实很郁闷,我也不便再说其他,不过看他连外衣都换了,实在让我很是不解,难道璟儿的童子尿连他身上都波及到了?唔,这话实在不敢问。
不过最后,即便他心里千般愤怒万般不满,还是在我睡着之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怀里抱了出去,然后安置到了宝宝专门的婴儿床上。
察觉到他嘴角难掩的无奈微笑,我忍不住打趣:“你儿子给你的见面礼,你可不要有心理负担呀!”
他回头瞥我一眼,淡定地回答说:“若他也送你这么一份大礼,想来我也会异常欣喜。”
“小姐……”秀儿不安地用手在我眼前不停地摆动着,将我飘远的思维好不容易拉回来。我恍惚地看着欲言又止的丫头,不解地皱眉:“怎么了?”
她将那见黄色宫装仔细地摆在床脚,然后回身艰难地开口:“明日的满月宴卯时便要准备,所以今晚就得在王府住下,您看这会儿已经接近申时,再不动身恐怕小世子……”
她没说下去,我却听明白了。如今这家伙一到下午雷打不动要睡晚觉,而且时间很蹊跷,一定是吃晚饭前一到两个时辰,否则便会不停的哭闹,谁哄也无济于事。
我认命地下床,跟秀儿点点头:“那就准备走吧。”
为了皇家的脸面,这场鸿门宴一定要有排场有门面,所以不管私底下我与殇烨瑾闹得如何腥风血雨,一旦涉及皇家,便要装成一副其乐融融恩爱和睦的虚伪模样。否则……想起璟儿的早产,我没敢想下去。
说到底,我们不过是皇家手中无足轻重的棋子。而这颗棋子的用处,自然是他们说了算的,否则弃卒保帅的情形,屡见不鲜。
该庆幸的是,只住一晚而已。
喜欢静待花开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静待花开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