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沈悠一同出了内室,竟发现殇烨瑾依旧端坐上座,煞有介事地研究着那盘毁掉的棋局。
只是不知他真正的心思究竟在研究诀窍还是掩饰心思。
“殇烨瑾,你学会了没有?要不要咱们再来上一局,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呀?”沈悠的口气转换极快,话语中的轻视连我这局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难得他没有与她计较。
“你这玲珑棋局的玩法实在诡异,不过本王却早已找出破解之法。”他的回答也是颇有几分底气,沈悠难得对他侧目。
于是又一轮新的厮杀继续。
我甘愿做那局外人,乐得逍遥。从秀儿手中接过胡桃,自顾自地吃起来。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思索着如何向殇烨瑾开这个口。
“你不用去看看踏歌吗?”看一眼他专注的侧脸,我犹豫地问出口。
“回府时候就看过了。”他头也没抬,甩下一句算是交代。
算了,人家自己的老婆孩子,我找什么急?
“小姐,云妃娘娘那边派丫头过来,说是谢您来了!”秋月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心翼翼地瞅瞅殇烨瑾,最后规矩地在我身边站好。
我瞥一眼殇烨瑾,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跟沈悠厮杀地厉害,便一挥手:“让她进来吧。”
秋月领命出去,没过一会儿带进来的是一个面生的丫头。我皱眉,“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丫头对我们行礼,“奴婢叫小翠,来府里已经一月有余。一直在云妃娘娘身边伺候。”
我认出她了,是我之前在踏歌床前见到的留守丫头。
“你主子差你过来有何事?”上面端坐的那位是指望不上了,两人厮杀激烈,我只能自己问。
“主子说今天多亏王妃挂念,才能保住身上胎儿和自己安危,特命小翠前来向王妃道谢。”她说着便向我深深福下身去,语气真挚。
“哦,不是大事。你家娘娘如今可好?”我倒不觉得她真想谢我。
醉翁之意不在酒,踏歌在乎的只有殇烨瑾而已。
“娘娘吃了御医开的方子,如今已经大好了。娘娘专门命奴婢带来些名贵补药,说是请王妃滋补身体。”小翠兢兢业业地跟我回禀。
我用眼角瞥一眼上座的某人,听到没人给你看得好好的。
“无碍就好,至于补药……”我轻笑,第一次听说病人给别人送补药这一说。“你还是带回去吧,留给云妃补补身子也是好的。按说应该我送与她些滋补上品,奈何刚刚回府,倒疏忽了。”
这是在暗示什么?殇烨瑾,你小老婆都来示威了,还端坐在我这里,不觉得不妥么?
小丫头听我这么一说,竟惶恐跪地。“奴婢奉娘娘之命,一定要将补品送到,请求王妃一定收下。”
我把她吓哭了?还是她家主子早就撂下狠话?
对着殇烨瑾,我受她此礼还真颇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扶她起来算是接受了道谢。
转眼想起裴源沁对我的叮嘱,我不自觉问起她:“怎么云妃没派如画前来?”怎么她也是我身边出去的丫头。
“奴婢不知。”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小丫头在听到“如画”这个名字时竟不自觉瑟缩了下,脸也变得苍白。就连这句回话声音里都透着颤音,一直不闻不问地殇烨瑾都不由地看了她两眼。
我心下了然,从她摆摆手,“回去告诉你主子,她的心意我领了,让她好好将养身体。”我回头看一眼殇烨瑾,“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王爷的头胎,可要好好小心伺候。知道吗?”
“奴婢知道。”
“行了,下去吧。”我打发掉她,也没了心情。
我天生就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命!
仰面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
“颜颜,你要不要过来赢他一局?”很久未开口的沈悠突然招呼我。
我没答话。
她又催促着,“来试试吧,他的水平肯定不如你!”
我瞟一眼棋局,真没兴趣。
“不要了,我休息一会儿。”合上眼,满脑子里像电影片段一样,一幕幕飞速闪过。
那如画怕是被灭口了。
会是谁?神秘男子、方硕还是踏歌?
“在街上看到处决方硕的布告了?”殇烨瑾的声音骤然响起,我吓了一跳。
“恩。”半晌也只能回一个字。
“你打算替他求情。”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他笃定我会开口求他。
“你会同意吗?”我突然直起身子盯紧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傍晚残阳斜照,映上他看不透情绪的侧脸,冰冷无情。
手里的棋子任他揉捏,终于在我耐心即将耗尽之时,他用力将它贯到桌上,然后气定神闲地说:“若他日宫宴回府,你还能如此笃定,我不介意满足你。”
宫宴,又是宫宴!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宫宴结束才有定论?难道一场宫宴能抵得过一条鲜活的人命么!
“好,那便等着吧。”
我不愿再与他争执,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这样一个冷血多疑的人,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人,方颜你还喜欢他什么?
沈悠已经用很不赞同的眼神制止我继续下去,反正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便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毕竟,再神秘也总有揭开谜底的时候。
话不投机,再待下去也没意思,我猛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就向屋外走。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沈悠的叫声:“喂,你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将我吃得干净!”
接着便是殇烨瑾的戏谑:“既然要吃尽你,何须招呼?”
如此平常的对话,我竟听得后背直冒冷汗。
如我所料,孔辰正站在院内守备,如他家主子一样的冷峻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你家王爷怎么知道我出门的?”沈悠说过,我这次出去不足一炷香时间便被殇烨瑾知晓,绝对不是巧合。
他的反应一如他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面色如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回王妃,是属下禀明王爷,他才知晓的。”
我就知道!
“孔辰。”我无比严肃地直呼他名姓,压制住升腾的怒火,极力平稳地跟他对视。“若没记错,殇烨瑾早已将你指给我作侍卫,是与不是?”
“是。”他恭敬点头。
很好,还有救。
“那么,你的主子是谁?”我不着急,一点都不急。
“回……王妃,是您。”他明显开始不安,甚至略有局促。
“既然如此,你未经我允许向他报备我的去处,是何意?”有些事我不追究,不代表我被蒙在鼓里。
“卑职知罪,请王妃责罚。”他也看出我的愤怒,屈膝跪地。
我垂下眼帘睥睨这个即使跪着也依旧笔挺的男人,身后就是他心中唯一的主人,我却要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所谓的忠诚。
“你听好,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若再有一次今日这般,我留你也没有必要了。”摆出最冰冷的表情,夕阳剪影下的我也可以装成修罗。
关于原则,我有底线。
“是,属下明白。”
我稍微歪头,斜一眼门口一脸玩味的殇烨瑾,监视这种事容忍一次就够了。
“悠悠,陪我去看小厨房炖的莲藕百合粥做好没,我饿了。”甩下一干众人,我骤然离开。
踏歌送来的被冠以“滋补圣品”的药材我与沈悠仔细查看过,毫无头绪。无奈之下我们每一样都取出些许,用布包裹等沈悠出府时,去药店咨询行家。不过念她也不敢明目张胆暗算于我,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再有不足三日便是秀儿大婚之日。因秀儿出嫁身份终究是将军府二小姐,规格礼节方面自然是不能小了去,我与沈悠决定好好谋划一番,尤其在那晚我要趁机离开这座囚困自己一年多的牢笼。
只不过,婚礼前一日便是入宫的时间。相隔一年再次入宫,虽同为宴请,可这次的由头却如同鸿门宴,此前殇烨瑾不止一次地暗示,让我心底存了顾虑。
他说,只要去了宫宴便知晓这所有一切的来龙去脉,究竟是设了怎样的玲珑巧局竟然方硕一夕之间被瓮中捉鳖。
他说,若去了宫宴我还笃定救方硕的心思,他便成全于我。
既然所有曲折是非都被停在宫宴,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再无道理推脱。
只是没想到,就在距离宫宴前一天时,有人已经耐不住性子,竟找起我的麻烦。
这晚我正要收拾就寝,突然外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我与一旁服侍的秋月一阵纳闷,半夜三更谁这般不知分寸,竟闹出这般阵仗?
殇烨瑾向来不喜下人做事莽撞不懂分寸,王府里面戒备森严,也不似盗贼之声,向来夜晚静谧空灵的王府如今乱作一团,究竟为哪般?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忙穿戴就绪,领着秋月就要出门。
这时房门被撞开,秀儿面色慌张地跑进来。“小姐,大事不妙!”
“怎么了?”我怔住,跟我有关?
她喘口气,简单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原来前院打更的下人突然内急,去茅房时突然被不明物体绊倒。他爬将起来拿灯一照,竟是踏歌身边一直伺候的如画。不过她全身赤裸,面容可怖,已经被人杀害。那下人情急之下禀告了王府守卫,当值守卫简单检查过之后,断定是被人用绳子之类勒死后,又弃尸。而且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不是今晚所致。
我听完,不禁又想起那个神秘男子。是他们灭的口吧?不过既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被下人发现呢?
“我们去看看。”估计此刻已经惊动了殇烨瑾,说不定踏歌也到现场了,我若不出现倒显得不好。
“小姐,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秀儿急声阻止,可是又不说原因,我顿时起疑。
“秀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停下脚步,我狐疑地转头。
“发现如画的下人禀告,在如画的手里攥着的……是小姐前段时间丢的那副翡翠耳坠。”秀儿不敢看我,哆哆嗦嗦终于讲出重点。
呵,用不用这么巧!回府不足两日,原本从将军府带回的那副翡翠耳坠便莫名其妙少了一只。
我只当是睡觉时不注意,不知掉到了哪里。原来竟在这里等我……
我妩媚一笑,“那我们更要去见识见识他们想如何栽赃嫁祸了。”
栽赃给我?呵!踏歌,你的本事只有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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