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跟我走进偏室,我冷眼看着她娇弱的面容。此刻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庞正挂着委屈的泪珠,躲闪的眼神让我心里的疑云越发增大,她不知所措地站在离我两步远的位置,双手不停地绞着手帕,很明显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让秀儿带丫头们都下去,外面准备出发的侍卫随从都先停止准备,等待我的命令。然后吩咐她们关好门,秀儿专门守在外面,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潜意识里我总觉得事情小不了。
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人,我抬手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好了,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收起你的娇弱,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吧。至于之前的那些个说辞,就省省吧,我压根就不相信。”说完端起茶杯,掩饰地压下一口茶。
听我如此一说,她便真的不再像刚才那般装出欲哭无泪的无助样子。脸色一正,缓缓开口:“踏歌出身低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嫁与殇月国万人敬仰的第一王爷为妾。也知道王爷与姐姐伉俪情深恩爱有加,更是不敢与姐姐争风吃醋。王爷此前专门告知踏歌,不要扰了姐姐清净,踏歌一直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违犯。只是这次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才冒死顶撞王爷命令前来恳请姐姐,一定要救救王爷!”说到最后她情真意切,眼泪顺着脸颊便汹涌而下。
我听到最后一句,顿时骇住,什么叫救救王爷?!殇烨瑾出事了么,他那么无所不能、天神一样拥有至高权力的王爷怎么会有危难?
“说重点,殇烨瑾到底怎么了?!”我的口气也不由自主地焦急起来。
“前些日子太后大寿,踏歌陪伴王爷前去祝贺,遇到郝月国前来拜寿的使者。他们误以为踏歌是雨落公主,便上前相认。踏歌一时糊涂竟将错就错下去,谁知后来被有心人知道,拿此事告到皇上面前,指责王爷偷梁换柱与杀害郝月国公主。”踏歌边说边抹泪,弄得我也是心乱如麻。
沈悠的身份一直是大忌,当初殇烨瑾假借她怀孕将她放出王府还她自由,本来就是履行与她之间的约定。原本做的计划是以难产去世作为掩饰,也好堵住悠悠之口以免造成国家间的战乱。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该给世人一个交代给郝月国一个交代,现在突然有人以此大做文章,真的打了我们措手不及。
可是我不相信殇烨瑾没有考虑,这样大的一件事,怎么可能不去安排?
“皇上怎么说?”皇上是他的亲哥哥,他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
“皇上大怒,将王爷召入皇宫一夜未归。第二日王爷一回府便收拾行装启程奔赴边塞,听下人们传言,皇上是命王爷前去郝月国亲自说明实情。”踏歌说到这里泪流的更凶了,“王爷多么骄傲的人啊,竟然亲自去与人道歉,对他是多大的耻辱啊!而且边塞气候恶劣风沙漫天,王爷只点了随从四人一同出发,这要是遇上不测,该如何是好?姐姐,踏歌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您救救王爷吧!”说着又要跪下身去。
我被她哭天抹泪地样子弄得很是烦躁不安,心烦意乱地将她按住,开口也是语气不善:“你说什么疯话!我不过是个区区烨王妃,有什么能耐去求皇上网开一面?再者说,朝堂上的事向来不许家眷掺和,我若贸然前去拜见岂不更给王爷添一败笔?”
“可是,你还有将军府啊!你是方老将军的爱女,又是刚刚凯旋归国的方硕将军的妹妹,总好过踏歌这一介歌女啊!姐姐,你就想想办法吧!现在的王府早已乱作一团,踏歌实在走投无路了!”
回娘家找父亲么?这倒是不乏一个好主意,只是他老人家早已卸甲归田,这些事若是再去烦他会不会太不合适,还是去求素未蒙面的哥哥吧,听秀儿提过他之前对自己也是异常疼爱,还曾经力挺自己与裴源沁相伴一生。
不过嘴上我依旧没有放松。“你容我想想。”
“姐姐,搞不好王爷此次去是要兵戎相见的呀!您若不抓紧,只怕……”她开始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你大呼小叫什么!殇烨瑾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人么!王爷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将军,打仗不过是军人的职责,你怕什么!收起你的眼泪吧,有哭的功夫不如回去整治王府,一点点事就毫无章法,哪里有烨王府的样子!丢脸至极!”我也有些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实在是她的样子让我本来就烦躁的心越发六神无主。
虽然踏歌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清楚,但是我仍然持很大的怀疑。于是几乎立刻我便找来孔辰,命令他马上派人前去京城内打探究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另一方面也给沈悠捎去口信,让她利用在京城的人脉一起打探,最后一起商讨解决的办法。
至于踏歌,我仍旧让她如期返回王府。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不知内情的下人在府里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她回去至少有人震慑大局,祸起萧墙这样的失误一定要提前预防,免得最后乱了阵脚。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我的心也在一点点向下沉。殇烨瑾,你还好吗?
第二日一早,沈悠和孔辰相继回来。对于孔辰我不想瞒他,有些事他甚至比我要清楚。殇烨瑾能派他全权负责我的安全,这个人我便从心里无条件的信赖。潜意识里总觉得,殇烨瑾总会讲最好的先留给我。虽然这是个很致命的直觉,可是我甘之如饴。
事情远远比踏歌讲述的要复杂的多。郝月国当初会送雨落前来和亲,只是因为殇烨瑾带领的部队在两军交战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他们为了休养生息积蓄未来的实力,只好将皇上最小的公主送来和亲。
可是这位才貌出众的公主在国内早已有了自己私定终身的情人,这次太后寿辰便是这个男子自告奋勇作为使者来到京城祝寿,同时他还秘密带来了不少的高手。他们在京城暗中打探,想要找到雨落公主的下落。终于盯上烨王府。
与此同时京城竟然还有多股势力汇聚,大多是借着这次祝寿混入京城。可是不知为何这些人同样也在打探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就是我!当我听到孔辰说到这里时,我与沈悠马上意识到这股力量或许就是南方来的龙信……
“你刚才说找我的人不止一股势力?还有谁?”我很纳闷,除了龙信还会有谁专门找我。
“裴家与方少将军。”孔辰简单概括。
我哥和裴源沁?!“他们找我做什么,你查到了么?”我想不明白,难道是发现太后寿辰我没参加?
“方少将军素来与裴家交好,这次回来同样也是与裴家公子亲近异常。属下暂时查到的是裴公子的人一直在暗中查证雨落公主的身份及下落。也是他们在郝月国使者来到京城后将雨落公主的信息告知。而查找王妃则是在方少将军回来之后开始的。”孔辰的话我听了个大概,但是还是抓不住重点。
不过沈悠好像明白一些。“你是说向皇上告密的有可能是他们?”
“属下不敢妄言。”
我糊涂了。“踏歌不是说她是在太后寿宴上被看出端倪么?怎么会是其他人告密?”
沈悠与孔辰互看一眼,表情无奈地跟我解释:“踏歌这个人其实是你家王爷早就找好的棋子。目的就是迷惑外界。毕竟真正见过郝月国公主的根本没有几个,就算他们见过不经过深入交谈也不会分辨出真假。而后来商量好我难产而亡事实上是想用一招掉包计,到时只要让踏歌客串一把就可以不被露馅。至少能混过郝月国来的使者。”沈悠在房里来回走了几个来回,突然站住对我说,“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踏歌撒谎!”
“根本不存在郝月国的使者揭穿她的伪装,你也知道皇宫的规矩有多严苛。外国使者想见皇室哪是那么容易就亲近的?就算见到了,以踏歌与我容貌的相匹配程度,她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况且还有殇烨瑾在身边。”最后沈悠打个响指,“这样看,是被告密就很容易明白了。”
我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孔辰。对方冷静点头,显然认定了沈悠的说法。不过他又做了些补充。“方少将军回来后曾经被皇上专门召见,曾向皇上询问过王妃的近况并提出想要见王妃一面,还曾指责王爷囚禁王妃不容他人看望。这件事被王爷以家事为由遮挡回去,但是惹怒了方少将军。后来便由裴源沁出面,上书声讨王爷投敌叛国,与望月国相勾结。甚至将王爷早年游历望月国的事大肆渲染,诬陷王爷内外勾结谋权篡位。证据就是望月国太子前来游历时私自住在王府。”
我大惊。这些事怎么传出去的……“王府不是有自己的防卫吗,不是固若金汤吗?怎么会被他们知道?难道……”我瞪大双眼看向二人,显然他们比我早想到这一点。
王府有内鬼……会是谁呢?我纠结地看着对面的两人,可是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同样也不知道这个叛徒是谁。
“殇烨瑾真的如踏歌所说单独前往郝月国了?”被推翻太多的事情,我已经不再相信踏歌之前的话。
孔辰低头,我第一次从这个刚毅的男子脸上看到痛心。“王爷实际上已经被皇上控制。”
“什么?!”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怎么会这样?那是殇烨瑾的亲哥啊,怎么能信别人的几句谗言就乱加定夺呢!“那我们该怎么办?”没办法了么,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沈悠凝视着我,幽幽地说:“我终于明白原来他最后放不下的还是你,竟然不顾及我的身份曝光也要好好照顾你。颜颜,也许我们都误会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过是喜欢憋在心里有事一个人扛。”殇烨瑾,我就是你的包袱吗?
“或许王妃可以去求方少将军,他看在王妃的面上也许会去求皇上网开一面。”孔辰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得异常艰难。“属下得到的消息说,皇上将亲自对王爷这件事进行处置。目前已经派御前侍卫前往郝月国与望月国,希望从中获得线索。”
“我去求他真的有用么?”我不确定,他不是说方硕与裴源沁是一伙的吗?“他到底为什么与殇烨瑾势不两立?”
沈悠的眼里也燃起希望,“兴许他只是愤怒殇烨瑾无法给你幸福。如果你去求他让他明白殇烨瑾对你的好,你们之间的感情,也许他就会放过他。颜颜,你要知道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就算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也会顾及。毕竟危及到的是他最至高无上的皇权。”
我看看两人,也许沈悠是对的。只要让他明白我很“幸福”跟着他我心甘情愿,或者血浓于水,方硕会为我着想放过他。
仿佛阴霾的天际裂开光芒,阳光正一点点回暖我的心房。殇烨瑾,让我为你努力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我挽起一抹虚弱的笑,对着外面守候的秀儿喊着:“秀儿,备车。我要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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